“所以說，澤君，你在想什麽事嗎？”硝子搖搖晃晃，輕聲發問。
    “……有嗎？”蘇澤不置可否，滋滋小口抿著啤酒。
    “你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心事忡忡哦——”硝子臉上似乎也稍稍漫上些紅暈，偏著腦袋看向他。
    “那可能是有吧，最近總覺得有點疲倦……”蘇澤揉揉發脹的腦袋。
    “在想什麽呢，可以告訴我嗎？”硝子坐直了身子，正對著歌姬的方向，不再看蘇澤。
    “過去的一些事啦～曾經的好友啦～還有咱們幾個啦……”蘇澤輕緩的娓娓道來。
    “‘過去’，是很之前的事情了吧？”硝子的眸子裏閃著酒杯的倒影，易拉罐裏的酒麵悠悠轉轉，似乎蕩了很久很久。
    “……嗯。”
    “算是吧。”
    “那‘咱們幾個’的事情呢？”她好似有點刨根問底。
    蘇澤兩手都放在桌上，也正對前方，不去看硝子。隻是他們的肩膀依舊挨得很近，稍稍聳動幾乎就要觸碰。
    “咱們幾個啊……”不知是不是微醺的緣故，蘇澤說得雲雲吞吞，“咱們幾個，好像反倒沒什麽了——”
    庵歌姬敲碗的叮當聲成了伴奏。五條悟夢囈般輕語著什麽。
    “畢竟咱們幾個一直在一起，過去是，現在是——”蘇澤柔緩道。
    “那‘將來’呢？”硝子不禁想起幻境中的那副景象。
    “將來啊～”蘇澤輕輕搖晃腦袋，“將來應該也會的吧，如果不行，那就用盡全力實現——”
    “嗯哼～”
    “我有點好奇，你怎麽看待咱們幾個？關係啦～性格啦～”硝子依次指過歌姬、五條悟、夏油傑和自己。
    她接著道“畢竟東洋到底不是你的歸屬。我總覺得，你會偶爾想家……”
    蘇澤怔怔，下一刻輕笑道“偶爾還是會想起那邊的事，這是當然的——大炎的古話，‘富貴不歸故鄉，如錦衣夜行，誰知之也？’”他笑著和硝子解釋其中含義。
    “但是在我看來，眼下的人和事，才是最該被我珍重的。”蘇澤接著給出早就存在於心中的答案。
    硝子說得隱晦，但二人都何其明慧，稍稍點撥便能通曉暗喻。
    硝子指尖輕輕撥著啤酒罐，不作言語。
    “至於我對大家的看法——”蘇澤露出古怪的笑容，“在我看來，你們都是重要的夥伴。”
    他瞟了眼硝子，發現她果然輕皺著眉表示不滿——這個明顯敷衍式的“標準答案”不該出現在此時的交心之談上。
    蘇澤笑著擺手道歉，輕笑幾聲後開口“歌姬學姐率真單純，即使她在咒術師一道的天賦不如咱們三個，但隻要她保持這份心性，想來是不會難走的……”
    硝子托腮歪著腦袋看他，安靜傾聽。
    “悟的心態應該是最好的了，咒術上，更是天才中的天才——但在我看來，他偶爾有些遲鈍。是因為六眼可以輕鬆搜集到所有信息的原因，導致他在感受情緒上差了根弦嗎？”
    蘇澤有些忍俊不禁“雖說這隻是小問題，但我隻是有些擔心——就當作杞人憂天罷了……這樣的小紕漏，有沒有可能釀成無法挽回的遺憾呢？”
    蘇澤眸子似乎也有些朦朧起來，淺淺的炁也縈繞在身周。
    “傑是咱們之中心思最縝密的。他思考的東西應該也最深刻——倒有點少年老成的樣子。”蘇澤有些打趣意味。
    硝子也莞爾失笑，她也想起，平日裏夏油傑總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淡定模樣，大概隻有和五條悟湊到一起的時候才會多幾分少年本性；再之外，就是他的標誌性劉海被人嘲笑時了。
    “……但我有些擔心他。”蘇澤接著補充，“聰明人的思維是解決困難的利器，但也很有可能，成為絆倒他們的鉤索。”
    硝子沉默著，想再喝一口酒，結果發現手裏的鋁罐空空如也。於是她稍稍探身，從歌姬懷裏抽出還剩下小半瓶的啤酒。
    剛剛演奏完好幾首曲子的歌姬小姐趴在桌上呼呼大睡，時不時再和五條同學互相推搡一下對方的臉蛋。
    “呐，澤君——能拜托你把歌姬學姐送回去嗎？”硝子開始跟第二瓶啤酒戰鬥，撐著臉蛋突然發問。
    蘇澤眨眨眼，看向硝子。
    “我會幫你收拾餐桌的啦～”硝子眉眼彎彎，輕笑著道。
    ……
    “好啦，歌姬學姐，不要再嚎啦，馬上就要到宿舍了——你要是再亂喊，我擔心老師們會注意到這邊，那時候咱們可能就要遭殃咯……”庵歌姬一隻胳膊搭在蘇澤的脖子上，整個人搖搖晃晃走著醉步，蘇澤扯著她的左手腕子，另一隻手從後麵繞過去，托著她的右臂。
    “帥哥，給本小姐樂個唄——”庵歌姬說著上手抓他的胳膊，蘇澤麵色難看，眼疾手快一個後仰避開。
    ——這是什麽？酒後化身女悍匪？
    “切，小氣！”她虛揮一下手掌，耷拉著腦袋。
    ——換把戲了？
    蘇澤警惕著可能襲來的變故。
    “蘇澤！你小子，一看、就比五條…和夏油靠譜——”庵歌姬一身酒味兒，滿臉緋紅，指著蘇澤的鼻子嘟囔。
    ——這又是哪一出？化身人生導師指點迷津？
    “是是～您說得對，姑奶奶，咱們可別耍酒瘋了……”蘇同學非常心累，他實在沒想到硝子會讓他來做這事，是想看他出糗嗎……
    蘇澤腳下稍微沾了點炁，即使拖著個醉鬼，速度也可以用健步如飛來形容。如果他想，他甚至可以禦劍來，但是考慮到自己的技術現在還不夠精進，更何況還喝了點小酒……
    真真擔心會被風紀老師當作酒駕給扣下。
    他扶著歌姬來到不遠的小樓前，掏出從歌姬身上搜出的鑰匙打開門。
    “歌姬學姐，到這裏了，我就不進去了。你能自己上床吧？”他邊說邊聞了聞自己的袖子，一臉無奈神情。
    剛剛出門的瞬間，興許是吹到了冷風，歌姬一下子大吐特吐，蘇澤極力躲閃，但還是難免粘上些許。
    “當然！！我可是歌姬啊～”庵歌姬搖搖晃晃走向自己的臥室。
    蘇澤看著她的晃晃蕩蕩背影，有點憂心。
    “這門也不關……”他轉身，隨手準備拉上門。
    “蘇澤你這麽…靠譜，我又這麽聰明！那你一定要…告訴那兩個家夥，還有硝子！可別變強了之後，把我獨自一人丟下啊——別留我、一個……”
    斷斷續續的囈語從臥室傳出，接著化作輕微的鼾聲。
    蘇澤看不出表情，轉身帶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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