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澤跨入宿舍，輕輕帶上門。
    客廳裏的燈關上了，窗簾倒是沒拉，皎潔月光從落地窗灑入屋內，把地板照得明暗相間。
    “回來啦～”硝子依舊坐在桌前，整個身子沒在黑夜裏，點點碎碎的月光照亮她耳鬢的短發。
    剛剛滿桌的碗筷杯盤基本都堆在一角了，就連桌麵也大致擦拭了一遍。
    “嗯，麻煩你了。”蘇澤活動著發酸的腕子坐下。剛剛攙扶歌姬回去，他擔心碰到什麽不該碰的，一路上都架著胳膊，一點著力點都沒有，難免小臂酸痛。
    “哪有啦，你才是辛苦啦，送歌姬學姐回去……”硝子笑著擺手。
    蘇澤輕笑以示回應。
    兩人一時無言，硝子依舊輕緩喝著黑啤。
    “……剛剛，就是你送歌姬學姐回去的路上，有發生什麽嗎？”硝子突然悠悠道。
    蘇澤肩膀突然一僵，拿罐子的手也不自然的握了一下。就連那股微醺感都消了三分，他轉頭勉強笑道“沒有啊。歌姬學姐醉得挺厲害的……不省人事那種。”
    蘇澤有點微微冒汗。
    ——確實是沒發生什麽，他完美的避開了所有可能出現的意外……除了袖子上沾了點嘔吐物。
    “嗯哼～”硝子好像不太相信，輕撫著唇靜靜思索。
    這副樣子看得蘇澤更加不安。
    ——明明什麽也沒做，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
    ……是不想被她感到厭惡嗎？
    “你再想想，她真的什麽也沒跟你說嗎？”硝子語氣稍稍軟了些，再次發問。
    “！”
    蘇澤一下子茅塞頓開。
    他故作沉思狀，隔了幾秒才緩緩道“……你這樣說我倒是有印象了，似乎是說了什麽……最後，我準備走的時候，歌姬學姐說‘不要留下她一個’——”
    硝子眼底明顯閃過一抹亮光，啟唇“……果然——她果然會跟你說。”
    這下蘇澤不解了。
    “五條和夏油不是好的傾訴對象……”硝子輕道，“我和歌姬學姐又太過親近，反而過了某個微妙的程度，讓她不好開口……”
    “……所以你專門讓我送她，特意讓我們獨處，好讓她能和我這個‘沉穩的同伴’吐露心事嗎——”蘇澤接過話頭。
    “嗯。歌姬學姐這些天總是有些敏感，特別是交流賽前咱們開始訓練之後……她想必是擔心被甩的太遠、最後留她一人吧。”
    硝子手裏第二罐啤酒也空了，她不無遺憾的晃晃空罐子。蘇澤看了眼自己的啤酒，裏麵還剩了大半，接著悄悄看了眼硝子，雙唇翕動，到底沒說什麽。
    硝子語氣接著輕快起來“不過聽你誇自己‘沉穩可靠’，感覺好奇妙呢～”
    蘇澤一時間有些羞赧，硝子掩嘴輕笑。
    “拜托，別笑我啦……”
    咯咯輕笑和五條悟的鼾聲共奏，蘇澤無奈笑著搖頭。
    “酒，你還喝嗎？”
    硝子指著蘇澤的啤酒發問。
    蘇澤恍然，掃過自己手裏的酒罐，然後遞給她。
    硝子噸噸噸的開喝第三罐。
    “你看出歌姬的局促、看出我的心事……結果自己的窘迫卻沒有藏好啊——”
    蘇澤靜靜聽著那邊的吞咽聲，輕聲問。
    “……喝點酒，會覺得心裏舒坦些嗎？”
    “本來是這樣想的，可能也有當時在幻境看到那副景象的緣故——香煙也好，酒也好。”硝子並不否認，含糊回應。
    “所以那天你說想喝酒——還買了萬寶路的爆珠女士煙，結果又一直放著不抽。”蘇澤聲音很低，大約是不想吵醒麵前熟睡的二人……也可能是因為什麽別的緣故。
    “不愧是你，‘沉穩可靠’的夥伴～”硝子今晚格外喜歡打趣他，“我本來是想著，喝醉就可以忘掉幻境裏的煩心事，讓我不那麽驚惶……喝醉的話，或許也能證明幻境裏的‘我’，不是真正的我了——”
    “硝子。”蘇澤淡道。
    “——但我接連喝了不少，卻連微醺都算不太上，這讓我更加害怕了……這和幻境裏的‘我’一模一樣——”硝子語氣稍稍急促。
    “……硝子，你喝醉了。”蘇澤聲調稍稍高了些許。
    硝子語速更快，甚至顯得有幾分焦急“……我之前從沒喝過酒，自己都不知道酒量如何，為什麽——”
    “硝子！”蘇澤猛得喊出聲。
    五條悟均勻的鼾聲突然停了，屋內一瞬間靜可聞針。
    “……為什麽夢貘能知道我的酒量呢，澤君？”蘇澤轉頭看向硝子，正欲開口，誰知她也側著身子看向自己——她雙頰染上了酒暈的緋紅，眼角淚花閃爍著晶瑩，語調鬆軟帶著猶豫，輕輕噙著嘴唇。
    到了嘴邊的話語又生生吞回腹中，蘇澤心口一陣絞悶，口舌發幹，說不出話。
    蘇澤發誓，他從沒見過這樣的硝子。
    二人對視數秒。
    “抱歉，澤君……我有點失態了。”硝子語調恢複如初，略微偏過身擦拭眼角。
    “我隻是太過在意幻境裏的景象了——我太害怕它會成真。你明明早就說過不要深陷其中……我好像真有點醉了。”硝子仰頭，欲把手中的啤酒一口氣喝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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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一時又無話。
    五條悟的鼾聲又勻勻響起，給沉悶到有些窒息的氛圍添了點小調。
    硝子手裏的第三罐啤酒也喝空了，她準備起身。
    “……硝子。”沉默了許久的蘇澤終於開口，打破了兩人間有些尷尬的氣氛。
    硝子聞言停下動作，重新坐好，盯著前方的漆黑等他下文。
    “你或許會覺得，我剛剛什麽也不說、什麽也不做是在逃避……逃避某個恐怖的未來……或者逃避你——”
    硝子不動不答。
    蘇澤繼續道“……我隻是不想草草就決定重要的事，對未來也好……對你也好。”
    他沒給硝子回話的機會，自顧道“你剛剛問我怎麽看待大家的關係，我說了好些關於他們的事，唯獨還沒提到你——”
    硝子轉頭看向蘇澤，他依然盯著身前的桌麵。
    “在我看來，硝子是特別的。”
    “——區別於他們所有人。”
    蘇澤也轉身看向硝子，眸底神色炯炯。
    ——————
    突然精神狀態不大穩定。
    【★海星小劇場★】
    “啊！美麗的硝子公主——你願意嫁給、來自古老大國的落魄世子嗎？”
    “啊！英俊的蘇澤先生——你願意為她戴上戒指、並許諾守護她的一生嗎？”
    “啊！難道——”
    “——你要是再嘟嘟嘟個不停，裝作畫外音……就把你做成涼拌海星切片。”
    “啊！主啊！圖拉真神！難道！他們的愛還不能越過這該死的桎梏嗎？難道——”
    “哎、哎！你們幹什麽！你手裏那個切片器是幹什麽的？”
    “啊、啊！哎喲——”
    （省略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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