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傑吐出大口鮮血，胸前先是感到一片溫熱，接著是難以忍受的痛楚刺向大腦。
    伏黑甚爾猛然發力拽回「天逆鉾」，同時向一側順勢翻轉身子，一記鞭腿狠狠踢向身前的那隻「影狼」，清脆的骨裂聲隨之傳來。青色大狼倒飛而出，胸前凹陷一大塊。
    但身後那隻「影狼」的爪刃已然觸上他的脊背。
    噌——
    劃破衣服和撕裂肌肉的聲音同時響起，伏黑甚爾咬牙轉身，用那條重傷的手臂擋住「影狼」前撲的撕咬，犬類咒靈尖銳的牙齒深深紮入他的小臂。
    後背的疼痛鑽心，狼牙裏還有咒力蘊涵的毒素。
    他猛然發力，極為堅韌的肌肉一時間竟讓影狼的牙齒動彈不得。
    “我這塊骨頭可不好啃吧——”他鼻息沉悶，甕聲甕氣開口，同時緩緩抬起另一隻拳頭，重重遞出。
    身前的狼發出悶哼，與身後那隻影狼悲啞的嗚咽遙遙相互。
    伏黑甚爾垂下那隻徹底殘廢的胳膊，淅淅瀝瀝的血滴粘結著砸落地麵。
    另一隻手搖著用鎖鏈綁上的短刃，短刃在鐵鏈的加持下極大增加了威懾範圍。刃尖發出的颯颯破風聲，紫色的異光劃出個圓弧。
    鎖鏈發出哢哢嚓嚓的摩擦響動，一端連著那柄「天逆鉾」，另一端則在身後咒靈的腹中。
    ——根本看不到鎖鏈的盡頭。
    「萬裏鎖」
    概念類咒具。如果鎖鏈根部沒有被觀測到，那麽其長度便可無限延伸。
    夏油傑捂著胸口的刀傷，他能清晰感覺到肋骨斷裂的疼痛。裂開的肋骨似乎又刺入了別的什麽器官——是肺嗎？
    他不知道。
    但每吸一口氣，胸口都會感到一萬柄刀刺入的痛感。
    ——剛剛那下太過於出乎意料，如果不是伏黑甚爾還要應對襲來的「影狼」，自己恐怕已經站不起來了。
    伏黑甚爾的咒具都完全讓人捉摸不透，「天逆鉾」上還殘留著他的血。
    兩頭「影狼」都蜷起身體，顯得局蹐縮縮，剛剛的重創正在遲緩的帶走它們的生機。
    雙方似乎一時處於僵持。
    夏油傑重重喘著氣，偏頭看向身後。
    五條悟早已瀕臨極限，他單膝跪地，緊緊捂住喉間的空洞之處。血似乎已經流盡了，再滲出的隻是濃稠的塊狀物。
    在他的感官中，似乎一切都在消弭殆盡，就連他本身的存在都逐漸隱去，
    腹部還插著那柄細長的「青鸞」，但最關鍵的還是「天逆鉾」留下的傷勢，它似乎不單單是解除術式那麽簡單。
    疼痛感早就不見了，就連他的思考能力也在消失。
    他能清晰感到“生”的流逝。
    但是放空的大腦似乎可以隻專注於一件事。
    ——摒除外界一切幹擾，如入萬籟俱寂之境，去聽自己的呼吸之氣。
    ——這就是澤說的“出馬”……嗎。
    五條悟神情呆滯。
    「蒼天之瞳」的光澤異常明耀。
    ——還差一點。
    一點點。
    ——
    “看來還沒結束啊——”伏黑甚爾用胳膊抹掉嘴角的血，接著猛一抖手腕，「天逆鉾」纏著鎖鏈蕩出兩尺寬的圓。
    劇痛和失血讓夏油傑的思維變得遲鈍，他竟一時無法理解對方的話。
    但下一瞬他便突然明悟——因為身後刮起了無塵之風。
    『夫放彌六合，渾之體為展布也；退藏於密，元之用為包容也。』
    以院落大門的某個點為中心，風流和氣浪聚集成了渦旋，後山的整片樹林開始沙沙作響，風浪宛若海潮，層層疊疊、無窮無盡。樹葉婆娑搖曳，似乎有什麽在源源不斷匯集到中心處。
    『渾者，合也；元者，一也——』
    蘇澤覺得自己好像入了「無我」之境。
    耳內聽而不外聞，口緘言而心不語，目及遠山而含微芥。
    ——如果剛剛也有這種心境就好了。
    他不是個合格的執棋人。
    亦或者說，他厭惡把人視作物。
    「絕對理智」不意味著「絕對正確」。
    但通常意味著「絕對合理」。
    蘇澤能清晰聽聞自己的呼吸聲。
    均勻、輕緩……還有因為傷痛引起的輕微顫抖。
    精、神好似並煉而存。虛極將至，靜篤得守；萬物並作，以觀其複。
    體內的炁似乎在被滋養、變化並壯大。天地的炁被他牽擾離動，與他本心的精和神交融相生。
    經絡和脈穴被炁浪層層洗滌。炁在變得精純，原本蘊涵的汙濁、混沌如抽絲剝繭般絲絲消弭，周天之炁又因此運轉愈加順暢。
    蘇澤緊閉雙眸，但身外的景和人卻似乎曆曆在目，就連他們眉間的汗珠、逐漸消散的生息、以及胸膛起伏的異動都盡收眼底。
    那團濃鬱到近乎實體的炁層層包裹著他的軀體，輕緩又聲勢浩大的冉冉進向場中。
    看不清他本人，但炁團中似乎有幾簇光點閃爍。
    伏黑甚爾絲毫不懼，近乎倏然間便騰躍至那團白炁身側上方，手中的「天逆鉾」早已蓄力搖轉，難以想象的轉速讓空氣產生細微的斷層感。
    ——管你是什麽狀態！
    “澤！！小心他那短刃——”夏油傑不顧貫穿全身的劇痛，勉強偏身提醒道。
    ——晚了！
    伏黑甚爾的嘴角誇張上揚，瘋狂扯開的嘴角把唇邊裂出了血絲，他的眼神灼熱癲狂。
    殘廢的那隻手臂好像並沒影響他的迅猛，裂骨鑽心之痛反而讓意誌高度專注。
    他用盡解數擲出「天逆鉾」，刃間刺破空氣的聲響令人愉悅。
    蘇澤徐徐睜眼，同時緩緩轉頭看向身側。
    伏黑甚爾瞳孔微縮。
    蘇澤被炁托起些許，但依舊沒到他跳起的高度。
    那為什麽——心中會生出虛緲之感？
    為什麽和他眼神接觸的瞬間，甚至讓人感到空明惘然——
    蘇澤的動作很慢、很緩。
    但是伏黑甚爾覺得，自己身體似乎更慢、慢到足以讓對方完成所有動作。
    噌。
    輕微的響動。
    黑紫色的光芒從蘇澤身側驟然迸射，鋒銳無前的衝勢瞬間頂飛了伏黑甚爾。
    「天逆鉾」的軌跡倏忽偏移，彎曲的鎖鏈一直延伸到極遠處——與灰塵中的斷壁殘垣融為一體。
    ————
    （這幾章有點難寫，頭痛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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