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素芬剛要坐下，又被馬氏叫住了。

    “等等！”

    郭素芬還以為馬氏心軟了，不讓她洗衣服了呢，心中剛剛有一絲雀躍，卻不曾想，馬氏接下來的話，讓她的心更涼了。

    “今日做工的工錢怎麽還沒上交？難道你要獨吞不成？你可別忘了，老何家還是我做主的！”

    郭素芬從來沒有要私吞工錢的想法，隻是她從進門開始，還沒來得及說，更沒有機會上交工錢，馬氏就一直冤枉她。

    還有那柳紅。

    她始終想不明白，為何柳紅就不能與她好好相處，總要挑撥婆婆訓斥她。

    今日更是過分，直接讓婆婆動手打她。

    自從柳紅進門之後，就多次這般。

    她本想著她是大嫂，柳紅年紀小一些，有些小性子也正常，她能容忍一些就容忍一些，沒想到柳紅越發的過分。

    更過分的是，馬氏還一直縱容。

    她知道她說什麽也沒用，隻好失落地從懷裏拿出那五百文。

    還沒等她把銀錢交到馬氏手上，馬氏就先一步從她手裏把錢搶走了。

    “拿來吧你，快些把衣裳洗幹淨！”

    柳紅看著得意極了。

    今天從蘇木槿那裏受到的委屈，此刻都間接地發泄到郭素芬身上。

    窩在心裏頭的那口惡氣，總算發泄出去了，她的心情大好。

    哼！

    跟我鬥，我讓你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她又忽然間想起什麽。

    “哎呀，娘，我剛剛想起來，我那還有不少的衣裳要洗呢，還有被單也要洗，我現在就洗，免得明日沒有時間洗了。”

    馬氏滿眼心疼，“你幹了一天的活了，現在又這麽晚了，怎麽還能洗衣裳呢，多累了啊，就別洗了，你要洗什麽，都放一起，明天娘給你洗！”

    “娘整日操持這個家，已經夠辛苦的了，我這個做兒媳婦的沒本事，不能為娘分憂，怎麽還能讓娘勞累呢，還是我自己洗吧！”

    馬氏再次被感動，心都要化了。

    她怎麽能這麽好命，有這麽個心疼人的兒媳婦兒呢。

    真是老天開眼啊！

    她無意間掃了郭素芬一眼，突然有了主意，臉上帶笑。

    “娘也不洗，你將要洗的東西都拿來，讓你大嫂洗！”

    “這……”

    柳紅裝作一臉驚訝，看了眼正在洗衣裳的郭素芬，特意提高聲音，讓郭素芬聽得清楚。

    “娘，這不好吧，大嫂也很累，還有那麽多衣裳要洗呢！我自己的活，我自己幹吧！”

    “不行，今天就聽娘的，把東西都找出來，讓你大嫂洗，我一會也回去找找要洗的衣裳，也拿出來讓她洗。”馬氏如看仇人一般瞪了郭素芬一眼。

    “誰讓她吃裏扒外，不向著自家人了，既然她把咱們當外人，那咱們也沒有必要跟她客氣！”

    她對著郭素芬的方向狠狠地呸了一口，拉著柳紅回房間，去找要洗的衣裳出來。

    她們三人的對話，都被房間裏的何羅聽得清清楚楚。

    他側躺在炕上，緊緊抱著雙臂，有力的大手用力握著胳膊，在胳膊上留下一道明顯的抓痕而不自知。

    他心疼郭素芬還要洗那麽多的衣裳，但他又討厭郭素芬的無能。

    他還給自己找了個合理的理由：都是郭素芬的錯，誰讓她生不出孩子，就該受到相應的懲罰。

    這一切，都是她必須承受的。

    何羅眉頭緊蹙，用力閉上眼，強迫自己睡覺。

    可他越想睡著，院子裏洗衣裳的聲音就越明顯。

    衣裳與搓衣板之間發出的摩擦聲，好似就在他耳邊一樣，揮之不去。

    甚至睡著了之後，夢裏都是洗衣裳的聲音，讓他無處可躲。

    馬氏和柳紅把能洗的不能洗的衣裳被單等全都拿了出來，毫不客氣地扔到郭素芬身旁。

    馬氏頤指氣使道：“老大媳婦兒，今天不把這些都洗幹淨，就別想睡覺。”

    “娘，這也太多了吧，大嫂要是洗不完可怎麽辦啊？”柳紅詢問道。

    “洗不完？敢不聽我的話，那就直接休了好了。”

    柳紅佯裝驚訝，“娘，您可別說氣話啊，休妻這種大事，怎能隨便說出口呢，大嫂會傷心的。”

    “我呸！”馬氏的仇恨又被激怒起來，對著郭素芬的方向又吐了一口。

    “她還有臉傷心？嫁入咱們家三年，連個蛋都沒生過，我都沒有追究她，責怪她，她還好意思傷心！我看我對她寬容得過頭了，讓她這般無法無天。就算我休了她，她又敢說什麽，村裏人又會說什麽！試問誰家願意養個不下蛋的雞！”

    “今晚這衣裳要洗不完，明天就給我收拾東西滾蛋！”

    馬氏越說越氣，氣得胸口不停起伏。

    柳紅見狀，趕忙順氣。

    “哎呀，娘，您看您，怎麽說著說著又生氣了啊！我想大嫂也著急想生孩子呢，可能……可能是哪裏出了點小問題，才會耽誤了。”

    “你不用替那個吃裏扒外的說好話，是去是留，讓她自己定吧。”

    郭素芬聽著這番傷人的話，身子突然一僵，保持著洗衣裳的動作。

    原來她在婆婆眼裏如此不堪，如此遭嫌棄，她心如刀絞！

    身旁這兩堆如小山的衣裳，她可能要洗一夜。

    同樣是做了一天的廚娘，柳紅辛苦，她就不辛苦麽？

    婆婆真這麽狠心，讓她一夜不睡，也要把這些衣裳洗完麽？

    她鼻子一酸，豆大的淚珠從眼眶中落下，“滴答”一聲落入洗衣盆中，濺起一圈水花。

    看到郭素芬落淚，柳紅得意的嘴角上翹。

    她十分喜悅地挽著馬氏的胳膊說道：“娘，時候不早了，咱們早點回去歇著吧，明天還要起早去做飯呢！”

    “對對對，咱們不在這裏浪費時間了，睡覺去，睡覺去！”

    婆媳倆就這麽各自返回自己的房間了。

    郭素芬咬牙，強忍著不哭出聲來。

    她無助地轉頭看向自己房間的方向。

    何羅從始至終都沒有出來，更沒有要幫她的意思。

    難道說，他就如此狠心，如此不念夫妻情分？

    相比於馬氏的不問青紅皂白，柳紅的蓄意挑撥陷害，她對何羅的無視和縱容更心寒。

    她開始懷疑，這還是她當初喜歡的那個男子麽？

    是曾經對她立下誓言，會一生一世護她周全的相公麽？

    她疑惑了！

    漆黑的夜晚，隻有不知何時洗完的衣裳在陪伴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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