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覽中心西出口，氣氛劍拔弩張。
    金子萬鴻帶著保安和隨從，將林決明一行人牢牢堵住，意圖強行帶走金子萬代。
    “萬代，跟我回去。不要耍任性了，你已經不是小孩子！”金子萬鴻的聲音冰冷，不容置疑。
    金子萬代臉色蒼白，緊緊抓著林決明的胳膊，用力搖頭：“我不回去！”
    “這由不得你。”金子萬鴻眼神銳利，示意手下上前。
    “等一下！”就在這時，秦璿猛地站了出來，擋在金子萬代身前，毫不畏懼地直視著金子萬鴻，“金子先生，就算你是萬代的哥哥，也沒有權力在公共場合強行帶走一個成年人，這是侵犯人身自由！而且這裏這麽多人看著，你這樣做，難道不怕影響金子家的聲譽嗎？”
    她的話擲地有聲，周圍圍觀的人群也紛紛點頭，竊竊私語起來。
    “是啊，憑什麽強行帶人走啊？”
    “這也太霸道了吧？”
    “這是什麽政府人員嗎？”
    金子萬鴻的臉色微微一沉，顯然沒料到會有人當眾頂撞他，而且還是萬代的朋友。他冷冷地掃了秦璿一眼：“這是我們金家的家事，外人沒資格插嘴！”
    “家事也不能違法！”林決明上前一步，將兩個女生護在身後，聲音沉穩而清晰，“金子先生，你利用職務之便，調動會場保安，無端攔截、誣陷合法遊客，這本身就已經涉嫌濫用職權和非法限製人身自由。如果你堅持要在這裏動用強製手段，我不介意現在就報警，讓警察來評判一下，到底誰的行為更不妥當。”
    他拿出手機，作勢要撥打報警電話。
    金子萬鴻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他確實是通過私人關係讓保安來找茬的，事情鬧大，對他這個注重形象和地位的公務員絕無好處。
    “你……”金子萬鴻盯著林決明，眼神陰鷙。
    他沒想到這個來自的中國醫生如此難纏。
    就在不久之前，他在坐車前來的路上，已經收到了林決明的調查報告。
    雙方僵持不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手機攝像頭也紛紛對準了他們。
    金子萬鴻感到一陣難堪和惱怒。
    就在這時，林決明腦中靈光一閃，忽然抬高聲音，用一種極其無奈和憤慨的語氣對著周圍的人群大聲說道：
    “各位！大家都看到了！這位金子先生，就因為我女朋友拒絕了他的搭訕，他就因愛生恨，利用職權，帶著這麽多人跑來堵我們！還誣陷我們偷東西！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簡直太過分了！”
    他這話一出，全場瞬間嘩然。
    “什麽？！因愛生恨？”
    “追求不成反目成仇？”
    “原來是感情糾紛啊！”
    “嘖嘖，看著人模狗樣的，居然幹這種事！”
    “太丟臉了吧！”
    ……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金子萬鴻身上，充滿了鄙夷、好奇和看熱鬧的興奮。
    金子萬鴻整個人都僵住了，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他完全沒料到林決明會來這麽一出。
    這種低劣又狗血的潑髒水手段，偏偏在眼下這種場合極具殺傷力。
    “你……你胡說八道什麽！”金子萬鴻氣得差點吐血，指著林決明的手指都在發抖。
    他這種上流社會的人，最在乎的就是臉麵和風評。
    “我有沒有胡說，金子先生你自己心裏清楚！”林決明一副“我被逼無奈才揭穿你”的表情，趁熱打鐵，對保安說道，“保安先生，你們也看到了，這是私人感情糾紛，根本不是失竊案！你們確定要繼續被他利用，成為別人報複的工具嗎？”
    那幾個保安也傻眼了，麵麵相覷，進退兩難。
    他們隻是奉命行事，可不想卷入這種難堪的桃色糾紛裏，成為公眾笑柄。
    “金子先生……這……”胖保安為難地看著金子萬鴻。
    金子萬鴻胸口劇烈起伏，他死死地盯著林決明，眼神仿佛要殺人。
    但他知道，今天這局麵，他已經徹底輸了。再待下去，隻會更丟人。
    “好……很好……”金子萬鴻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強行壓下滔天怒火，對保安揮了揮手，“我們走！”
    他最後冰冷地瞪了林決明和金子萬代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說“這事沒完”，然後鐵青著臉，帶著手下和保安，在眾人指指點點和竊笑聲中，狼狽地快步離開了。
    “大林先生很厲害嘛，這麽狗血的劇情都能想出來。”秦璿拍手。
    金子萬代也鬆了口氣，但臉上憂色未減：“我哥哥他……肯定不會罷休的……”
    黑川龍葵看著林決明，眼神複雜，似乎想說什麽，最終卻隻是抿了抿唇。
    林決明沒有放鬆警惕，低聲道：“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幾人迅速離開展覽中心，搭乘地鐵返回練馬區。一路上，大家都有些沉默。
    回到王氏針灸館，關上門，氣氛才稍微緩和。
    “萬代，這裏你不能待了。”林決明嚴肅地對金子萬代說，“你哥哥既然找到了漫展，找到針灸館是遲早的事。你必須立刻轉移。”
    金子萬代咬著嘴唇，雖然不舍，但也知道這是事實。
    她點了點頭：“嗯……我知道。可是……我能去哪裏呢？酒店肯定不行，我沒錢了，信用卡都被封了。朋友家……我哥哥肯定也都能查到……”
    “去中華街吧！”秦璿忽然開口，“我有個遠房表姨在那裏開了一家很小的中華料理店，店後麵有間小閣樓。我表姨人很好，絕對可靠。那裏魚龍混雜，你哥哥的人一時半會兒肯定想不到你會躲在那裏！”
    “中華街？”金子萬代眼睛一亮，這似乎是個不錯的選擇。
    林決明想了想，也覺得可行：“事不宜遲，今晚就轉移。秦璿，麻煩你現在聯係一下你表姨。”
    ……
    深夜，月朗星稀。
    林決明親自送金子萬代前往台東區中華街。
    秦璿已經提前一步過去打點安排。
    地鐵車廂空空蕩蕩。
    金子萬代靠在林決明身邊，沉默了很久。
    快到站時，她忽然抬起頭，輕聲說：“林君……這幾天……謝謝你。雖然有點亂七八糟的，但是……我真的覺得很開心。”
    林決明看著她，笑了笑：“沒什麽。你自己以後要小心。”
    在地鐵站通往中華街的一個僻靜街角，秦璿已經等在那裏。
    “就送到這裏吧，林醫生，前麵不遠就到了。”秦璿接過金子萬代簡單的行李。
    金子萬代停下腳步，轉身麵對林決明。月光灑在她臉上，映出一種複雜而不舍的神情。
    她忽然踮起腳尖，飛快地在林決明的嘴唇上親了一下。觸感柔軟而冰涼，帶著一絲決絕的意味。
    “再見，林君。”她輕聲說完，迅速轉身，跟著秦璿快步消失在中華街錯綜複雜的小巷陰影中，沒有回頭。
    林決明怔怔地站在原地，唇上殘留的觸感和淡淡的香氣讓他有些恍惚，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空落落的悵然。
    他在街角站了一會兒，才緩緩吐出一口氣，轉身準備離開。
    但他並沒有立刻走向地鐵站。
    第一次來到東京的中華街，雖然已是深夜，但街道兩旁懸掛的紅燈籠和充滿中國風的牌匾，還是讓他感到一絲親切和好奇。
    他信步沿著安靜的街道走著，目光掃過那些關著門的店鋪：中藥行、茶館、小吃店、雜貨鋪……
    忽然，一家店鋪的招牌吸引了他的目光——“李四傳統推拿館”。
    招牌略顯陳舊，但門麵幹淨。
    “推拿？”林決明心中一動，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
    店鋪已經打烊，但櫥窗裏貼著一些介紹傳統按摩和針灸的圖片和價目表。
    他正看著，店鋪旁邊的小門忽然打開，一個穿著汗衫、搖著蒲扇、精神矍鑠的老爺子走了出來，正準備鎖門。他看到站在櫥窗前的林決明，愣了一下。
    “小夥子，這麽晚了，有事？”老爺子開口，帶著濃重的台灣口音。
    “哦，老先生好。”林決明連忙禮貌地回答，“沒事，就是路過，看到是按摩館，有點好奇，多看兩眼。”
    “哦？同行？”老爺子打量了一下林決明，“麵生得很，剛來日本？”
    “算是吧。我在練馬區一家王氏針灸館工作。”
    “王氏針灸館？”老爺子眼睛一亮，“老王頭的店？王承德那老小子？”
    “啊，您認識王師傅？”林決明驚訝道。
    “何止認識！早年一起喝過酒吹過牛呢！哈哈哈！”老爺子笑了，放下鎖門的手，“我是李四，這家店就是我開的。老王頭怎麽樣了？好些年沒他消息了。”
    “王師傅他……前陣子中風了，現在在療養，店暫時由我幫忙看著。”
    “中風了？”李四老爺子歎了口氣，搖搖頭，“唉……歲月不饒人啊。你小子是他徒弟？”
    “不算是，算是……晚輩，受他照顧。”林決明含糊道。
    “嗯……不錯不錯。”李四點點頭，“老王頭眼光還是毒的。這年頭，踏實學東西的年輕人不多了。”
    兩人寒暄起來。
    林決明得知李四的醫館不需要行醫執照，因為按摩並不屬於醫療行為。純用按摩給人治病，那也是了不起的本事。
    幾分鍾後。
    “記得回去替我跟他問好。”
    “好的，一定。李師傅，那我先告辭了。”林決明禮貌道別。
    “慢走。”
    離開李四的推拿館，林決明心情稍微輕鬆了一些，沒想到在這裏還能遇到王師傅的舊識。
    他沿著來路往地鐵站走去。
    夜深人靜，中華街大部分店鋪都已熄燈，隻有零星幾個路燈投下昏黃的光暈。
    走著走著，林決明忽然隱隱感覺有些不對勁。
    身後似乎有若有若無的腳步聲，不遠不近地跟著。
    他不動聲色地加快腳步，身後的腳步聲也加快了。他放慢，身後的腳步聲也放慢。
    他猛地停下，轉身回頭。
    昏暗的光線下，巷口站著三個模糊的人影，見他回頭，立刻閃身躲進了陰影裏。
    林決明的心微微一沉。他被跟蹤了。
    他立刻警惕起來，是金子萬鴻的人？
    還是津村藥業的人？
    或者是……那什麽俄羅斯烏克蘭的人？
    總之不是好人。
    他不再猶豫，立刻快步向地鐵站方向走去。
    身後的腳步聲也立刻變得急促起來，顯然不再隱藏。
    就在他快要走到地鐵站入口的明亮處時，那三個人猛地從後麵衝了上來，呈三角形將他圍在了中間。
    這三個人都穿著緊身黑T恤，露出胳膊上猙獰的紋身，眼神凶狠，渾身散發著戾氣。
    其中一人拿著手機，屏幕上正顯示著一張照片——正是林決明的臉。
    那人對比著手機和真人，惡狠狠地問道：“喂！小子！你知道我們是誰嘛？”
    林決明心中一凜，冷靜地回答：“沒見過，也不知道。”
    “少廢話！”為首一個臉上帶疤的男人啐了一口，“找你什麽事？你忘了你幹了什麽好事了？敢動我們‘中華龍’的人！幫那個姓汪的廢品站老板出頭？你很行啊，還找了黑道的人來撐腰！”
    中華龍！
    林決明立刻想起來了。
    那個騷擾汪清泉一家的非正式暴力團。
    他們竟然查到了自己，還找上門來了！
    “大哥，沒錯！就是他！”旁邊一個小弟確認道，“照片和人對上了！就是山本大哥要找的人！”
    刀疤臉獰笑一聲，從後腰抽出一根短棍：“小子，你挺狂啊！敢管我們中華龍的閑事？今天不給你放點血，你就不知道在東京誰說了算！”
    “你們想幹什麽？”林決明皺眉。
    “少廢話！你馬上就知道了！”
    “別想逃啊，混賬！”
    “哈哈，看把他給嚇得，真是可憐呢！”
    三人慢慢逼近，手中的棍棒在昏暗光線下閃著寒光。
    林決明深吸一口氣，身體微微下沉，眼神銳利地掃視著三人，尋找著突圍的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