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想出宮的第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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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謝昭已經明說了不想成親,但皇帝隻當他說的屁話。
    男人哪有不成親的。
    不成體統。
    第二天跟皇後用膳時,皇帝就提起了這件事。
    “十一也到了開府的年紀了,這親事可不能再拖了。”
    皇後點點頭:“我也是這麽想的,就是一直沒選到合適的。”
    如今是燕朝初年,開國公侯們家裏正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的時候,可看不上十一皇子這樣的冷灶。
    小門小戶倒是表現得很狂熱,都盼著家裏能出個王妃。
    可皇後又看不上他們。
    這就導致謝昭的親事不上不下地懸著,一直拖到十五歲都過了還沒有著落。
    皇帝端著碗問:“都選了誰家的?”
    皇後無奈歎氣:“東川侯家的老大,海西侯家的老五,會寧侯家的老三。”
    聽到第一個人選皇帝就開始皺眉。
    “桂乾?他們家老大都多大了,還沒嫁出去呢?”
    皇後無奈點頭:“跟老九一樣,訂了親,結果成親之前新郎官病逝了,後來相看了幾個都不滿意,就一直這麽蹉跎著。”
    皇帝聽完眉頭皺得更深了。
    “那到底多大了。”
    皇後:“二十。”
    皇帝擺手:“不行不行,跟十一差太多了。”
    皇後:“那海西侯家的老五?”
    皇帝的表情一言難盡:“烏日格可是韃靼人,十一怎麽能娶他的女兒。”
    海西侯烏日格,原本是漠西一個韃靼人部落的首領,崇德二年時被皇帝派人降服,封了個海西侯,鎮守西北。
    當然這隻是表麵說法,實際上鎮守西北的另有其人,海西侯不過是皇帝為了引誘韃靼部落歸降的誘餌。
    所以,皇帝雖然重視海西侯,但他的象征意義大於實際意義,在皇帝心裏的真正分量並不重,至少跟開國公侯們沒法比。
    而且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大燕和韃靼關係如此緊張,海西侯又是被朝廷大軍打到投降的,誰知道他有沒有二心?
    就怕嫁女兒是假,趁機往京城安插細作才是真。
    所以皇帝擺手的頻率比剛才還快:“不行不行,這個也不合適。”
    皇後:“那就隻剩下會寧侯家的老三了。”
    皇帝疑惑:“李尋?他不是隻有兩個女兒嗎?他媳婦又生了?”
    會寧侯已經就封十幾年了,皇帝記得的還是以前的事。
    皇後搖頭:“不是,這個老三是妾室所出。”
    “庶女?!配咱們家十一??李尋他怎麽想的?”
    震驚之下,皇帝聲音都提高了一度。
    謝昭再是普通,那也是皇帝的兒子,會寧候此舉無疑讓皇帝覺得,對方是在挑釁他,那臉色登時就沉下去了。
    皇後放下筷子,笑了:“才一個庶女你就受不了了?那要是我告訴你還有兵部郎中的女兒,左僉都禦史的女兒,大理寺卿的孫女,是不是連飯都不用吃了。”
    皇帝真的吃不下了。
    在他樸素的認知裏,兒媳婦家裏至少得有個爵位吧,不然哪配得上他兒子。
    結果後頭這三個,全都是光頭爵位的小官。
    大理寺卿和左僉都禦史還算能接受,一個正三品一個正四品,而且左僉都禦史才不到四十歲,以後還能升,皇帝的抵觸倒沒那麽大了。
    “那個兵部郎中怎麽回事,誰給他的膽子。”
    皇後:“這就得問鄭國公了,是他當年帶過來的舊部,還是同族的。”
    可鄭國公又是二皇子的外祖父。
    鄭國公的手筆,在皇帝眼裏就等同於二皇子授意。
    “老二的手伸得還是太長了。”
    不用說,這個肯定第一個被排除,至於大理寺卿辦案公正,皇帝也多次嘉獎,按理來說是個合適的選擇。
    可大理寺卿年過五旬,再過今年就要致仕了,兒子們又不太爭氣,眼看著就要敗落了。
    富貴不長久等於沒有,皇帝自然不會考慮。
    那就隻剩下最後一個。
    皇後:“左僉都禦史倒是家風清正,可以考慮一下。”
    皇帝考慮了一下,發現考慮不了一點。
    之前安嬪鬧著非要讓老九娶一個五品小官家的女兒,皇帝就很不滿意,奈何安嬪堅持,皇帝也就捏著鼻子認了。
    結果證明,這小戶人家果然壓不住福氣,新娘子還沒過門就過世了,害得老九到現在還是個光棍。
    可見這結親還是得門當戶對才行。
    皇帝:“不行,你讓樂平和宜安再物色物色。”
    皇後依言照做,而兩位長公主接到皇帝皇後的命令,自然也不敢耽擱,很快什麽賞花宴啊遊園會啊就都開起來了。
    京城掀起了賞菊的熱潮。
    但是,賞花就隻賞花,旁的半點不提,就連各家夫人身邊跟著的年輕姑娘,都從親女兒變成了庶女、侄女、外甥女。
    看似什麽都沒說,卻又好像什麽都說了。
    樂平長公主和宜安長公主對視一眼,無奈苦笑。
    宜安長公主不解:“她們是從哪兒得到的消息?”
    樂平長公主無奈:“皇兄把老十旁邊的宅子賞給十一了,這幾天工部的人一直往那邊跑。”
    賜宅子說明要開府,要開府就說明要成親。
    要不是兩位長公主和皇帝感情深厚,被邀請的夫人們都想稱病不來了,免得被皇家亂點鴛鴦譜。
    *
    謝昭去宮外看宅子了,回宮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皇帝謝恩。
    他出宮時皇帝特許的,算是給為數不多的乖兒子一個恩典。
    他到文德殿時,發現迎麵走來兩位宮裝婦人,滿頭珠翠雍容華貴,馮德殷勤地引著兩人往宮外走。
    謝昭覺得奇怪。
    等兩人走近了,他才發現竟是兩位長公主,而非他以為的後宮嬪妃,趕緊躬身行禮道:“見過兩位姑母。”
    樂平長公主端詳了兩眼才敢確認道:“是十一啊。”
    謝昭神色狐疑,他怎麽感覺這位長公主的語氣有點奇怪,好像在可憐他一樣?
    可憐他什麽?
    年幼喪母嗎?
    這滯後性也太強了點吧。
    樂平長公主道:“起來吧,不必拘禮。”
    “是。”
    謝昭雖然覺得奇怪,卻沒有興趣探究,送走了兩位語氣和眼神都有點奇怪的姑母後,就去文德殿求見。
    誰想皇帝看他的眼神也很奇怪,跟剛才那二位如出一轍。
    謝昭:“?”
    難道是宮裏又加載了什麽我沒看過的劇本?
    皇帝看著他,扔下奏折,歎息道:“十一啊。”
    謝昭利落地回道:“哎!”
    怎麽了爹,我就出了一趟宮,又不是沒回來,有這麽值得惋惜嗎?
    皇帝:“你……”
    謝昭疑惑:“?”
    皇帝:“沒事,爹以後給你挑一個更好的。”
    謝昭:“???”
    起初謝昭一頭霧水,隨即想到自己今天出宮的目的,覺得明白了,然後毅然決然地拒絕了。
    “不用了父皇,兒臣今天去看過了,那宅子挺好的,又大又漂亮,修一修就能住,兒臣已經很滿意了。”
    皇帝神色莫名:“你以為朕說的是宅子?”
    謝昭疑惑:“啊?不是嗎?”
    黑白分明的眼睛裏是純然的疑惑。
    皇帝:“你在宮外待了一天,就沒聽到點別的東西?”
    謝昭冥思苦想了一番後,茫然道:“沒有啊,兒臣隻是跟十哥去看了看宅子,然後在十哥府上吃了頓飯就回來了。”
    皇帝恍然:“也對。”
    十一沒有外家,出了宮也沒人能給他遞消息,唯一能去的地方就隻有十皇子府上。
    和其他兒子一比,顯得也太可憐了。
    麵對謝昭的疑惑不解,皇帝什麽都沒解釋,又問他:“你覺得那宅子漂亮?”
    “對啊父皇,那宅子的花園裏挖了一個特別大的湖,湖中央堆了一座假山,假山上還種了上百棵果樹,雖然現在看上去沒什麽特別的,但是等到春天花開滿園,一定特別漂亮!“
    謝昭的興奮完全不是假的。
    當時他看到那幾千平的湖和假山的時候,腦子裏就蹦出來一句話。
    天呐,我要住在大自然裏了!
    正因為他的興奮太真實了,皇帝的心情才更微妙。
    從小長在皇宮裏金尊玉貴的皇子,隻是擁有了一個帶花園的宅子,居然能高興成這樣?
    聽聽,居然都不要求四時四景,隻要春天果樹能開花就滿足了?
    過去這十五年,他在宮裏得吃了多少苦啊。
    愛就是常覺虧欠。
    麵對小可憐十一,皇帝心中的父愛簡直要沸騰了。
    頓時更加下定了決心。
    ”放心,朕一定給你選個最好的!“
    謝昭:……又來了,我爹為什麽是一個謎語人!
    直到第二天,謝昭飯後散步到了十二皇子那裏才震驚得知,原來皇帝還沒死心,想要把光棍兒子帶回正軌。
    十二皇子倒了杯茶看他:“你不知道嗎?兩位姑母這幾日一直在辦賞花宴會。”
    就是沒成。
    謝昭搖搖頭又點頭:“我說呢,為什麽那天在文德殿,兩位姑母看我的眼神充滿了憐憫。”
    “不過幸好沒人看得上我。”謝昭如釋重負地拍了拍胸口。
    十二皇子又看了他一眼:“十一哥,你可真是個奇怪的人。”
    謝昭端起茶杯,沉默兩秒又放回桌上。
    “沒你奇怪。”
    “你待客就用這個?”
    十二皇子探頭看向茶杯,發現茶湯清透無色,他不敢置信地回頭看煮茶的茶壺。
    謝昭閑閑地說:“沒放茶葉吧。”
    十二皇子:“……君子之交淡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