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導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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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鄧麗君在70年代末傳入大陸。
    少部分是因公出差帶回來的磁帶,大部分是從南方走私進來的。
    這時候還是原版帶,因為單卡錄音機翻錄很麻煩,到了80年代初,都是拿空白帶翻錄了,沒封皮,沒歌詞,人們聽一句,拿筆記一句,來回傳抄。
    在相當一段時間內,鄧麗君的歌都是地下音樂,偷偷摸摸的聽。
    還有一些高幹子弟,把門一鎖,窗簾一拉,放上《甜蜜蜜》,男男女女開始跳“色情舞蹈”。所謂色情舞蹈,也不過就是摟得緊一點的交際舞。
    當然也有玩得開的,那是真色情,嚴打時候全斃了。
    鄧麗君這種靡靡之音,對大陸人民來說是驚天動地的,一個鄧麗君,一個楊鈺瑩,無數中老年男性的夢中情人。這是指父輩、爺輩,等80、90後懷舊了,那得是周傑倫、孫燕姿、qq音樂三巨頭……
    總之,陳奇買了三盤帶子,成功把自己的老爹培養成了死忠粉。
    老爹迅速淪陷在了靡靡之音裏,每天晚上都要鎖起門聽一會,還跟著哼哼,讓於秀麗大為不滿。
    陳奇回來幾天了,期間請小夥伴吃了頓飯。
    大家一起湊的票,票不多,十三個人加王大媽一共才吃了十幾塊錢,平均每人一塊錢。但也挺飽,這年頭雖然毆打顧客,但分量實足。
    這日中午。
    街道辦的一個雜物間裏,陳奇翻弄著幾個破箱子,裏麵花花綠綠的全是塑料涼鞋。做工簡單,光腳穿很磨腳,但勝在顏色鮮豔,結實,不怕髒,下雨天還能蹚水。
    “成人男鞋一百雙、女鞋一百雙,童鞋三百雙,他們說童鞋最好賣。”
    “售價呢?”
    “男鞋3.6元,女鞋3.2元,童鞋2.1元,這是市場價。我們進價就很便宜了,塑料二廠半賣半送,一共才花了200塊錢。”
    “你給錢了?”
    “給了呀!”
    “以後記著,壓他幾個月再付款,能白嫖就白嫖。”
    陳奇汙染著一位社會主義戰士的偉大紅心,又道:“我們賣的話,每雙鞋加兩毛。”
    “啊?怎麽還漲價?”
    “我們不要票,當然貴點了,才漲兩毛錢已經很良心了。”
    黃占英聽了,刷的從包裏摸出一個小算盤,劈裏啪啦打了一會,叫道:“如果都賣出去,我們淨賺1000多塊呀!”
    “占英同誌,告訴你多少次了,格局大一點,眼界開闊一點,這種涼鞋京城一個夏天能賣上百萬雙。我們要多吃進,能吃多少吃多少。”
    正說著,外麵有人喊:“小陳?小陳?”
    “老梁?”
    陳奇一瞧,竟然是梁曉聲。
    “問了好些人,總算找著你了,快跟我回廠裏。”
    “怎麽了?”
    “《廬山戀》導演定了!”
    他一聽立馬起身,衝黃占英喊一句“我先走了啊”,緊隨著梁曉聲出了去。黃占英搖搖頭,文藝戰線果然腐蝕人,這才多久啊,他就動搖了。
    …………
    北影廠跟蘇聯學的模式,打造了四大創作集體。
    每個創作集體有一位核心導演,若幹位其他導演,以及攝影、美術、道具等等,拎出來就是一套完整的製作團隊。
    第一集體核心是水華,代表作《白毛女》《林家鋪子》《烈火中永生》。
    第二集體核心是崔嵬,代表作《小兵張嘎》《青春之歌》。陳懷楷也是這個團隊的,屬於“其他導演”。
    第三集體核心是淩子風,代表作《紅旗譜》,以及後麵的《駱駝祥子》。
    第四集體核心是成蔭,代表作《南征北戰》《紅燈記》。
    這四位,便是前文提到的四大導演,也叫四大帥。
    後來又多了二謝:謝鐵驪和謝添。
    以上是北影廠最頂級的創作力量,此外,還有一批頗具實力的中生代導演,都算作“其他導演”裏了。別的電影廠求之不得,北影廠能批發,可見強盛。
    其實這種模式,形式上與好萊塢的製作人團隊一樣,但區別是,一個是導演中心製,一個是製作人中心製。
    北影廠給《廬山戀》選定的,是一位中生代。
    名字叫王好為,一位女導演,代表作《海霞》《瞧這一家子》。
    她今年才39歲,北電導演係畢業,前幾天接到了這個任務,毫不猶豫的應下來,馬上熟讀劇本,自己覺得差不多了,才要求見陳奇。
    王好為個子不高,梳著齊耳短發,已經坐在小會議室裏等待。
    話說這年代女導演的比例非常高,且成材率極其驚人,《西遊記》導演楊潔都知道,《三國演義》也有一位女導演叫蔡曉晴,亦是位豪傑。
    比如火燒赤壁,2500人的大場麵,全劇第一重頭戲,蔡曉晴坐鎮拍的……這要放在後世,不減肥減個300斤肉能下來??
    她等了一會,聽外麵腳步聲響。
    梁曉聲先進來了,隨後是一個年輕得過分的小夥子。
    “這位就是王好為導演,這是陳奇!”
    “您好您好,不好意思,我回了趟家才趕過來。”
    “是我唐突,我才不好意思呢……”
    王好為笑著跟他握手,二人身高差距頗大,看起來有些滑稽。陳奇在這些老前輩麵前,一向是謙遜有禮,見人家坐了,自己才坐下。
    “廠裏把這個任務交給我了,我這幾天一直在看劇本,也寫了點心得。”
    她拿過一個本子,笑道:“這是我的筆記,我們先聊一聊,然後你拿回去看一看。”
    “不用不用,主要是聽您指導!”
    “不能這麽說,先有劇本後有電影,我們必須要達成共識,思想統一,不然沒法拍。我開誠布公,你有什麽想法也盡管講。”
    嗯?
    陳奇被弄得一愣,飽受糞坑熏染的靈魂忽遇純淨,還有點不適應。
    當即,二人聊了起來。
    首先對影片做了定位,風景抒情片,不刻意表現“被迫害”“人道洪流”等等,而是圍繞“戀”的主題,戀愛人、戀山河、戀祖國。
    要表現積極向上,建設新時代的情感。
    這與當下流行的“傷痕文學”不同,傷痕文學核心是對人道洪流的批判與反思,基調悲涼……老實說,陳奇對傷痕文學一直不感冒。
    “看來我們頗有默契嘛!很多東西都想到一塊去了。”
    王好為笑嗬嗬的愈發慈祥,道:“那好,主題和思想性就算統一了,接下來談談選演員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