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蓮子羹的隱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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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太後聽聞消息之後,頗是詫異。
朱厚照想吃什麽,用不著給自己說,吩咐尚膳監便是,實在不行,你讓夏皇後熬點粥不也一樣,她擅長這一套。
張太後隱約感覺有什麽事發生了,但也不好直接詢問,便吩咐人熬了粥,罕有的離開了慈寧宮,前往文華殿。
慈寧宮內,相當安靜。
首領太監盧富正催促宮女將一些春花伺候好,便聽到了腳步聲,抬頭看去,隻見司禮監太監張永帶了十餘人而至。
“張公公。”
盧富笑臉相迎,滿是恭敬之色,想起什麽,補充了句:“太後去了文華殿,不在慈寧宮內。”
張永打量著盧富,抬了抬手:“你們都退遠一些吧。”
宦官、侍女紛紛領命。
現如今的張永可是宮內第一太監,也是常伴皇帝身邊的得力太監,在這後宮中宦官、宮女眼中是位高權重,自不敢違逆。
盧富有些不明所以,眼神中透著幾分茫然。
張永上前,直言道:“盧公公,聽說你在宮外有個妹妹嫁給了一戶名為趙寬的人家,這事是不是真的?”
盧富愣了下,渾身微寒。
張太後剛走,這張永便來了,還如此開門見山問話,這背後必是皇帝安排。
不敢怠慢。
盧富沒有隱瞞與遮掩,回道:“張公公,我入宮至今已有三十六年,雖與家中沒完全斷了聯係,可也隻是偶有書信,差人送點錢財接濟罷了。前些年,好像是有個妹妹出嫁了,但至於是不是這趙寬,卻是記不清楚了。”
張永深深看著盧富,他的回答合情合理。
一當太監,許多都和本家斷絕了聯係,原因是——本家覺得丟人。
你說家裏出個狀元吧,那風光無限。
不出狀元,當個知縣,那也是光耀門楣,家裏人出門也能抬起頭喊一嗓子:咱兒子是知縣。
可家裏若出個太監……
這不僅不好吹噓,還很容易被人戳脊梁骨,台詞是:你看,你看,就是這家人,他兒子是個太監,嘖嘖,絕了子孫根啊……
別看當太監是個職業,還有不少“勇士”自宮,然後還真煉成寶典,位高權重,帶著全家,不,是全族吃香喝辣,但其實大部分太監都在最底層掙紮,啥也不是,家人也以此為恥辱。
擱現在喊你嗓子,誰家出了個太監,這男的被閹割過了,這他娘的不打架才怪,更何況古代十分重血脈傳承……
加上太監想家又不能回家,回家不受待見,一來二去,這關係就淡了,要說這盧富與家裏有多大關係,為其妹妹或妹夫撐腰,張永拿不準,可趙寬利用盧富的名頭攫取利益,這是事實。
問了幾句話之後,張永深深看著盧富,問道:“這趙寬是壽寧侯、建昌侯的義子,若說這背後慈寧宮裏麵什麽都不知情,盧富,你覺得陛下能相信嗎?”
盧富吃驚不已,連忙說:“此事我當真不知情,再說了,我與家妹可以說見都沒見過一麵,更不要說這趙寬了……”
入宮之前,還沒這妹妹的。
張永沒有看到盧富有什麽破綻,便點了下頭,拂塵一動,低聲道:“宮中與宮外事,說到底全看陛下,盧公公可要珍重。”
盧富行禮送走張永,臉色陰沉下來。
等張太後回到慈寧宮,正尋思著朱厚照到底怎麽想的,隻是單純吃了一碗粥,說幾句家常話,然後,就沒然後了,直至盧富低頭站在張太後身旁,說了句:“張公公來過了,詢問了趙寬之事……”
張太後側頭看著盧富,輕聲道:“所以,今日陛下不是想喝蓮子羹,隻是想找你問話。看來興濟的事,終究還是傳入了皇帝耳中。”
盧富不知道朱厚照的用意,自己隻是個太監,要問話隨時可以,用不著大費周章調張太後出去一趟。
興許,在文華殿看似尋常的對話裏,朱厚照的指向絕不是尋常……
張太後也想不通朱厚照行為背後、對話背後的用意,比如羹湯那麽多品類,為啥朱厚照非要點蓮子羹。蓮子,那就是憐子的意思,潛在台詞是:疼愛下自己的兒子,哪怕日後沒了弟弟,你還有兒子可以疼不是……
盧富緊張起來,道:“陛下已經知道趙寬是兩位國舅的義子了。”
張太後揉了揉眉心,歎了口氣:“原本還想著安排個人在他們身邊,多少辦事利索點,日子也能過舒坦一些。可誰知這趙寬竟也隻是個草包,不會辦事。興濟造船閘,這種事他是如何想出來的,皇帝可是允許商人將不法事告知朝廷的……”
盧富不敢應聲。
兩位國舅想要過上好日子,那也是需要開源的。
尤其是去年被朱厚照一頓收拾之後,許多家產交給朝廷了,太後雖然也支給了一些錢,可張鶴齡、張延齡大手大腳慣了,待在興濟可沒少花銷,皇帝嫌這個嫌那個,可隻要不違律,那還是想幹嘛幹嘛,比如招下人,三百,比如納妾,半個月好幾個青轎……
為了改善生活環境,這院子裏是不是應該弄點閣樓,假山,花花草草什麽的,一來二去,這兩位也窮了,那怎麽辦?太後的錢也是有定數的,內承運庫的錢糧也不是太後說了算,沒皇帝點頭那是一文也提不出來,戶部那裏更是別想,皇帝要都難,何況太後了……
沒辦法,隻能自食其力。
這一出力,就想起了建船閘斂財,然後,出事了……
原本這事給點賠償,壓下去也就是了,反正就是個草民的命而已,可問題是給賠償屬於開支,不給賠償那就節省了一筆開支,然後,事情就傳開了。
趙寬辦事不力,現在皇帝正在調查興濟的事,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否則遲早會連累到張鶴齡、張延齡。
張太後抬手,揮退其他人,對盧富道:“你差人去興濟,告訴壽寧侯、建昌侯,趙寬不能留了,這事做穩妥一些,千萬不能留把柄。”
盧富看著殺氣凜然的張太後,低下了頭:“現在去傳話容易,可就怕特勤局、錦衣衛已經監視了趙寬……”
張太後堅定地說:“監視又如何?哪怕是落到他們手裏,這個人也不能活著到京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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