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死亡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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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見母夜叉叫自己帶上身份證出去,鬼仔支支吾吾應了一聲。
    鬼仔媽見這位姑娘跟自家孩子好像很熟絡,忙熱情招呼:“姑娘怎麽稱呼?進屋裏坐啊。”
    還讓人進屋坐?
    鬼仔給他媽媽使眼色,“老媽子,你忙你的!”
    鬼仔媽以為兒子害羞,絲毫不給兒子留麵子:“你給我眨眼幹嘛?!害羞什麽!人家女孩子來了也不招呼人進屋。”
    “人家沒空。”鬼仔瞥了眼梁可風,他不敢直視對方的眼睛,隻尷尬擠出笑臉,也不知道母夜叉怎麽稱呼,“我那個……我去換衣服馬上來!”
    鬼仔奶奶站起身,在圍裙上擦了擦手,笑問梁可風:“你們約好了出去逛街啊?”
    梁可風笑著點了點頭:“是啊,奶奶。”
    鬼仔媽依然熱情不減:“等會兒在我們家吃午飯吧?”
    “不用客氣了。”
    梁可風掃了眼裏屋,麵積不大,堆滿了各種雜物,住著一家七八口人,很是逼仄,有些地方連走路都要側著走,但充滿了生活的煙火氣。
    見鬼仔換好衣服出來,梁可風跟兩位長輩點頭告辭,走在了前麵。
    鬼仔則縮著脖子,跟在她後頭,保持著一兩米的距離,他不敢走得太近。
    走到樓梯口的時候,梁可風停下腳步,回過頭來,問他:“你叫什麽名字?”
    鬼仔:“張……張貴!”
    梁可風如實道:“我叫梁可風,可能的可,風箏的風。”
    對於“母夜叉”突然的坦誠相待,鬼仔有點受寵若驚,他尷尬笑著點了點頭,感覺喉嚨在冒煙,“我是……很貴,很貴的貴。”
    梁可風笑了,“貴重的貴?”
    “是!”鬼仔憨憨點頭。
    “身份證帶了嗎?”
    “帶了。”鬼仔眼神飄忽地掃她一眼,想問她要幹什麽,但最後還是沒敢問出聲。
    而遠處,鬼仔奶奶和鬼仔媽依然站在房門口好奇張望著。
    通過口型,梁可風知道她們在聊什麽。
    鬼仔奶奶在嘀咕:“有戲唱嗎?”
    鬼仔媽對自家兒子那是信心滿滿:“沒戲怎麽會找上門?”
    鬼仔奶奶:“他們在聊什麽?”
    鬼仔媽:“女的是不是逼阿貴表白啊?剛才在門口,她主動挨著阿貴咬耳朵說話。”
    鬼仔奶奶:“我看像。哎喲,阿貴這福氣大咯。”
    梁可風再度忍不住笑了。
    鬼仔見她笑,心跳的更快!他老昧啊!她想幹嘛?
    梁可風收回目光,對鬼仔說:“跟你做筆交易。”
    “什麽交易?”
    “我想去金鍾兵房登記身份證,我需要一個擔保的親戚。”
    原來母夜叉真是偷渡客?
    鬼仔和粉腸、程咬金私底下討論過,都認為這女的來路肯定很厲害,誰想到真的隻是偷渡客。
    但鬼仔依然不敢放鬆,這種大陸來的亡命之徒,可能比一般的黑\幫還要心狠手辣。
    所以,鬼仔哪裏敢拒絕對方提的要求:“我沒問題!”
    “你也不問問什麽交易條件?”
    “我都可以的。”
    梁可風做人做事都有自己的底線和原則,她道:“作為報答,事成之後,我支付你兩千港幣。”
    竟然還有錢?!還是兩千港幣?這可不少了!
    鬼仔欣喜道謝:“謝謝梁……梁小姐!”
    梁可風:“不過這筆錢,我要年後才能給你,有沒有問題?”
    “沒!沒問題。我不急的。”
    “走吧。”梁可風扭頭先下了樓梯。
    坐出租車去金鍾兵房也就十多分鍾,因為快過年了,來辦登記的偷渡客不多,隻排了會兒隊,就輪到她。
    登記資料,等待拿臨時身份證,除了拍照的時候要把頭上纏的紗布取下來浪費了點時間外,前前後後花了不到一個小時。
    年後初三初四的樣子,就可以拿到正式身份證。
    不過,從梁可風拿到臨時身份證那一刻開始,她就是港城人了。
    一切比想象中順利。
    從兵房出來,兩人又一起坐車回家,在鳳尾街下車之後,梁可風真心道了聲謝。
    鬼仔忙擺手:“不用客氣。”
    “等我有錢了,再把兩千塊錢送你家去。”
    鬼仔:“你如果手頭不方便,不用給也沒關係的。”
    梁可風看得出鬼仔主要還是怕她。
    鬼仔身上沒有黑\社會的狠辣和果決,這種人在社團是不會有出頭之日的。
    出來混,遲早會沒命。
    念在鬼仔多次幫她的份上,不愛多事的梁可風,勸了一句:“你不適合出來混,過了年,找份安穩工作吧。”
    鬼仔尷尬了,想微笑又擠不出笑臉,表情看著有點滑稽。
    剛剛還陽光燦爛,此時卻烏雲密布,要變天了,一陣風吹來,寒意乍起,他翹緊雙手,問道:“梁小姐你住哪?”
    梁可風扶住帽子:“我走了,今天謝謝你。”
    “再見。”鬼仔喃喃揮手,看著梁可風離去的背影,失了會兒神,一輛自行車叮鈴鈴開過來他也沒聽見,差點被撞了。
    回家路上,梁可風買了一袋烤紅薯。
    上了三樓,發現鐵閘門被裏麵反鎖了,應該是袁寶泉看她出去,故意報複。
    她能想辦法開鎖,但這麽做,會讓人發現她有開鎖的本領,梁可風也不敲門,轉身就想下樓去。
    “嘿!進不來了吧?”袁寶泉被烤紅薯的香味給吸引過來了。
    梁可風睨視著對方沒回答。
    袁寶泉被看得有些心虛,聲音不免更大了。
    “給我拽!初來報到就這麽囂張,不給本少爺開門!我告訴你,那是我爸,不是你爸!”
    .
    梁可風回懟:“袁寶泉是嗎?你姓袁,我爸姓梁!”
    “!”袁寶泉頓時語塞,為了找回麵子,馬上口無遮攔道:“他是我親爸!我是他唯一的兒子!他以後的財產都是我的!”
    “袁寶泉你胡說八道什麽?!”
    祝鳳萍提著大包小包上樓來,“這是你大姐姐,快點開門!“
    見老媽回來了,袁寶泉頓覺無趣,隻能不甘示弱地頂回去:“我沒有這樣的姐姐!大陸妹!”
    梁可風笑著回懟:“我是大陸妹,我爸是大陸男,你那麽厲害別住我們梁家。”
    袁寶泉:“……”
    祝鳳萍趕緊喝止:“袁寶泉!你再胡說看我怎麽收拾你!快開門!”
    隨即,她笑著對梁可風道歉:“我這兒子被慣壞了,他還小,不懂事,可風你別往心裏去。”
    梁可風莞爾:“我說話也直,萍姨你也別往心裏去。”
    祝鳳萍哪裏敢當麵說她:“你比他們懂事多了。你身體不舒服,怎麽還到樓下去?外麵起風了,很冷。”
    梁可風晃了晃手上的牛皮紙袋:“去買了點烤紅薯。”
    “餓了吧?十二點多了,我馬上做飯。之前傭人有事辭工了,還沒找到頂替的。你清單列的東西,我們都給你買了。我還給你另外買了一套過年的新衣服。”
    梁可風禮貌道:“謝謝萍姨。”
    “應該的,你別跟萍姨客氣。”說著祝鳳萍眼刀瞪向還在磨蹭著不願意來開門的兒子,“袁寶泉!你還不開門?”
    跟在後麵的老大袁寶麗也勸:“弟弟你想吃藤條燜豬肉啊?”
    老二袁寶玲則拎著大包東西,靠在樓梯扶手上,滿臉寫著“不高興”三個字。
    最終袁寶泉拗不過,還是乖乖來開了鐵閘門。
    進了屋,梁可風趁人不注意,把祝鳳萍的鑰匙偷偷放到糖果盤裏。
    祝鳳萍這次幫梁可風買的東西確實下了點血本,衣服鞋襪都挑了質量好的,說出去,絕對會被誇讚是個好後媽。
    晚上梁耀祖回來,剛好在吃晚飯,他才在餐桌旁落座,祝鳳萍就忙不迭地把買了什麽東西、花了多少錢,都詳細數了一遍。
    梁耀祖知道祝鳳萍跟他說這些是什麽意思,他接過袁寶麗給他添的米飯,臉上依然是一副無喜無悲的模樣,習慣性不正眼看女兒,“可風,你萍姨對你那麽好,你要感恩啊。”
    還不是花了梁家的錢?
    梁可風沒反駁,而是微笑著應承,“謝謝萍姨,也謝謝爸爸,花了你那麽多錢。”
    祝鳳萍一如既往的口蜜腹劍:“你爸給你花錢,都是應該的。”
    梁可風趁機問:“爸,你跟萍姨結婚了嗎?”
    梁耀祖愣了一下,他之前沒想過梁可風會直接問這個問題,有些緊張地說道:“結婚了!我們結婚了!”
    祝鳳萍嘴巴張了張,想說什麽,但見梁耀祖回答了,也就尷尬笑著沒搭話。
    “難怪!”梁可風笑道:“中午袁寶泉說,他是爸你唯一的兒子。不過,既然是爸的兒子,那應該改姓,叫梁寶泉,是吧?”
    袁氏三姐弟互相看了一眼,袁寶麗還好,兩個小的似乎對於改姓梁很是不屑,但都不敢吭聲,估計下午被祝鳳萍訓斥過。
    他們不屑還能理解,關鍵是,梁耀祖似乎也不樂意:“沒必要!爸爸不在乎這個。姓什麽都一樣。”
    這完全不符合人之常情。
    吃完晚飯,梁可風幫著收碗,“晚上吃得有點膩,爸爸,你給我們煮點桑寄生蓮子蛋茶做夜宵吧!”
    還坐在餐桌旁剔牙的梁耀祖詫異:“什麽茶?”
    “桑寄生蓮子蛋茶,是糖水。”
    梁耀祖茫然搖了搖頭:“我不會煮這個。”
    不會?
    梁可風不動聲色地繼續收碗。
    祝鳳萍笑道:“連我都沒煮過桑寄生蓮子蛋茶,你爸哪裏會。你想喝糖水是嗎?紅豆沙可不可以?”
    梁可風乖順點頭:“紅豆沙也可以!”
    接下來幾天,家裏每天都有人在,梁可風便隻安心養傷。
    當然,袁寶玲和袁寶泉姐弟兩個,沒少暗暗使絆子、給臉色,梁可風每次都把祝鳳萍給搬出來,祝鳳萍為了安撫住可風,不得不收拾那姐弟二人。
    臘月二十七那天,祝鳳萍一家四口喝喜酒去了,家裏隻剩下她和父親。
    梁可風把握住機會,趁父親不注意,她悄悄到一樓,把櫃台夥計打發去買報紙,然後給坤叔打了個電話。
    坤叔沒想到梁可風這個時間會打給他:“大小姐,你找我什麽事?”
    “坤叔,我需要你幫個忙。”
    “你說,隻要我能幫的,肯定幫。”
    快過年了,又是上午時間,店裏打麻將的客人少,梁可風站在櫃台裏麵往外看,場內動靜盡收眼底。
    梁可風:“麻煩你給我爸打個電話,把他叫出去,叫出去一個小時就足夠。”
    坤叔稍微有些遲疑:“現在?”
    “對,現在。”
    “那個……大小姐,我能不能問一下,這是怎麽了?”
    “我有一些懷疑的事,想搞清楚,等我搞清楚了,我會詳細告訴你,到時候可能還需要你幫忙。”說著,梁可風決定賣坤叔一個人情,“我爸和祝鳳萍商量,年後要讓祝鳳萍的兩個弟弟把你替換下來……”
    坤叔顯然對梁可風所說的事是有所感知的,他悵然若失地說:“我猜到他們想要把我炒了。謝謝你,大小姐。”
    他歎了一聲,這個時候再愚忠已經沒有意義,更何況他跟大小姐一樣,也有懷疑的事,便答應道:“我想一想要怎麽給老板打電話……哎!你們幹什麽!喂……我們每個月有交錢給炮哥的……”
    坤叔說話的音量突然提高了幾倍,四方城分店好像來了一幫不速之客!
    看樣子是□□社團上門找麻煩。
    聽著電話那頭的吵鬧聲,梁可風關切問道:“坤叔!出什麽事了?”
    “沒事,大小姐,我剛好可以用這個做為借口把老板請過來。”
    掛了電話沒多久,梁可風拿著店員買回來的報紙上樓,走到鐵閘門處,遇到梁耀祖匆忙出去。
    他應該是接到了坤叔的電話。
    梁可風回到臥室,透過窗戶,看著梁耀祖坐車離開,她才拿出鑰匙,朝主臥走去。
    她在主臥找到了意想不到的資料。
    首先在第二格被鎖的抽屜裏,找到了那封原主寄給梁耀祖的信。
    之後在保險櫃找到了一張結婚證,港城結婚證沒有照片,上麵登記的女方是祝鳳萍,但男方不是梁耀祖,而是一個叫袁東的人。
    保險櫃裏還有袁東作廢的身份證照片,袁東本人不能說跟梁耀祖長得很像,而是簡直一模一樣。
    最讓梁可風意外的是,還有一張死亡證明,死亡人袁東,死於去年10月……
    下午兩點多,祝鳳萍一家喝喜酒回來了。
    跟他們一起回來的,還有一個親戚——祝鳳萍的侄子阿保。
    看來,他們把計劃提前,都等不及過年,就想把她這塊砧板上的肉,上鍋燉了。
    既如此,那就不要怪她手下不留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