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巡捕房，哪的巡捕房？”蘇白站起身來。
    “工部局才有巡捕房啊！”苗醫生沒聽懂蘇白的意思。
    蘇白想知道的是，來人是公共租界的巡捕房還是法租界的巡捕房。
    苗醫生這麽一說，蘇白才意識到自己問的有點蠢了，這裏本來就是公共租界，法租界的巡捕怎麽會跑到這裏來執法呢？
    “姐你躲一躲。”萬綺麗攔住正要往外走的蘇白。
    “他們已經來了，躲得及嗎？”
    “是啊，他們的車開得飛快，直接衝進院子把咱們在院裏的一個水桶壓扁了。”苗醫生說。
    蘇白出了屋，來到操場，就見一輛黑色福特車停在操場正中，五名巡捕叉腰分腿，趾高氣揚地站在車旁，為首一個留著一撮小胡子的還拿著一支手槍舉在空中晃來晃去：“裏麵的人都出來集合！”
    “走狗！”蘇白暗暗罵了一句，這五人都是華人，給洋人做狗還做得這麽飛揚跋扈。
    蘇白看到，除了醫護人員外，沒有一個傷兵從病房裏出來，隻有幾個站在門口往外看的。
    “你們誰是管事的？”小胡子問。
    “我！”萬綺麗搶在蘇白之前站了出來。
    “你？”小胡子上下打量了一下萬綺麗：“你就是藍潔如？”
    果然是奔著自己來的，法租界、公共租界和日本人在這件事上已經穿一條褲子了。
    “我是藍潔如！”蘇白不顧許天意的阻攔向前邁了一步：“你們找我什麽事？”
    就在這時，伴著汽車的轟鳴聲，一輛卡車開進了聖瑪麗，車上站著七八名荷槍實彈的憲兵。
    尖厲的刹車聲後，卡車停到了福特車旁，從駕駛室裏跳下一個人來。
    這不就是上次來調查聖瑪麗被襲案的那位憲兵少校嗎？
    蘇白看到身旁萬綺麗的眼睛都放光了。
    這位少校對蘇白誇獎萬綺麗時說過，萬綺麗曾是他在特訓班裏的學生。
    他先給蘇白敬了軍禮：“憲兵一團三營營長陽如風，奉命搜捕緝拿逃犯馬大，請配合！”
    把敬禮的手放下後，口氣馬上變得平和了，問蘇白：“這位女士，你是這裏的負責人？”
    陽如風這麽一問，蘇白懸著的心立刻放了下來，陽營長這是在演給巡捕們看，有他在，巡捕不能把這裏怎麽樣。
    萬綺麗早就明白了，看見曾經的教官也隻是眼睛比平常亮了一些而已，裝不認識。
    不愧是特務，真裝得住。
    “你好陽營長，我是這裏的負責人，我叫藍潔如。”蘇白也隻好跟著演了：“馬大這個人早就不在我們這裏了。”
    “那他去哪了？”陽營長依然一臉和顏悅色：“藍小姐可不能隱瞞不報啊，馬大罪大惡極，包庇他可是要連坐的呃？”
    “我知道，但我確實不知道他去哪了。”
    陽營長摸著下巴做思考狀：“看來，這個馬大一定是聽到了什麽風聲逃跑了。”
    他把臉轉向小胡子：“對不起，我忘了你貴姓了。”
    這是明擺著對小胡子的不尊重，他們是一起配合抓人的，剛認識就忘了對方姓啥，一定是故意的。
    這時，車上的憲兵已經跳下車來，站成一排。
    不知是小胡子沒看出來陽營長在鄙視他，還是他本身很大度，笑著回答：“我姓麥。”
    “想起來了，麥克，對吧？”
    蘇白突然有一種嘔吐感，麥克，連祖宗也忘了？
    她想起了韓查理，為了討好法國人，給自己起了個不倫不類的名字，不過，好歹人家沒把姓改了。
    但韓查理不是壞人。
    人就是這麽私心，看到麥克就暗罵他是狗，輪到自己的朋友時就會在不自覺中原諒他。
    其實蘇白也知道，韓查理隻是不算太壞而已。
    陽營長問麥克：“人跑了，怎麽辦？”
    麥克立刻把手中的槍舉起：“搜！”
    陽營長把他拿槍的手壓下來：“放心，隻要人在這裏，肯定跑不了！”
    他一回頭，對身後的士兵們下令：“發槍！”
    他對蘇白說，前些日子包括聖瑪麗救護隊在內的幾支救護隊遭到襲擊，上麵大為震怒，嚴令憲兵團和警察局加強對各救護隊及救援隊的保衛。
    但前方吃緊，抽出大量士兵和警察來保護大小數百支各種救援隊也不現實，以目前的條件隻能派發些槍支彈藥下來，好在這裏都是軍人，輕傷兵是可以戰鬥的。
    依規模不同，發放的數量也不同，發給聖瑪麗救護隊的是兩支手槍，八支步槍，子彈1000發。
    “槍是救護隊的，傷兵出院時不能帶走。”陽營長囑咐蘇白。
    這時，傷兵們紛紛從病房裏出來了，陽營長給大夥敬軍禮：“弟兄們辛苦了！”
    蘇白心裏一陣感動。
    陽營長這才轉過身對小胡子說：“走吧，沒事了。”
    “還沒搜呢……”
    “搜個屁啊，你要是能搜出來我把腦袋給你，搜不出來你給我一百大洋，賭一下？”
    陽營長這是故意犯渾。
    “那……”小胡子指了指蘇白：“馬大是她的人，我們得把她帶回去！”
    終於露餡了。
    “對不起，麥克先生，我接到的命令是抓捕馬大，沒有其他人！”陽營長的口氣變硬了。
    小胡子也不示弱：“我必須把與罪犯有關的人帶回去配合調查！”
    陽營長一撇嘴，指著蘇白身旁的許天意給小胡子看：“你隻要敢對藍小姐動手，我保證他槍裏的20發子彈全部鑲進你肚子裏。”
    許天意此時正握著槍，槍柄露出半截來。
    “日本人偷襲聖瑪麗救護隊的事你聽說過吧，六個特務一個也沒能活著出去，你認為你們巡捕的戰鬥力比特務強？”
    陽營長這麽一說，小胡子一下就沒了話。
    陽營長指著那些剛拿到槍的傷兵們，警告小胡子不要像今天一樣，立功心切，仗著車好不等憲兵到來就搶先衝進救護隊，那樣很容易喪命。
    說著，他轉過臉來宣布：上峰有令，對不懷好意擅闖救護隊者，格殺勿論。
    小胡子急了：“這裏是公共租界！”
    “這是戰爭，這裏是戰場！”陽營長針鋒相對。
    “公共租界是英國和美國管理的，不是你們可以胡來的地方！”
    陽營長突然拔出槍來，把小胡子嚇得退了半步。
    陽營長把槍指著小胡子：“我最後警告你一次，在你的外國主子通過外交協商讓我們撤離此地之前，這裏就是軍事重地，擅闖軍事重地者在各國的結果都是一樣的，不用我提醒你吧？”
    正當小胡子不知所措時，一個巡捕從外麵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了進來，在小胡子耳邊說了幾句後，小胡子立刻露出了得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