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小胡子得意的表情，蘇白立刻意識到：不好！
    陽營長也注意到了小胡子表情的變化，他迅速和蘇白交換了一下眼色，接著又看了看萬綺麗。
    蘇白知道陽營長想幫自己，但看不懂他使給自己的眼色是什麽意思。
    但是，萬綺麗懂了。
    蘇白看向萬綺麗時，她已經溜著邊跑到了卡車後麵，然後大步跑向大門。
    “來啊，”陽營長對身後的憲兵們下令；“把門給我守住，隻許進不許出！”
    此時的萬綺麗已經跑出大門了。
    蘇白沒看見陽營長對士兵下令時的表情，但她幾乎可以肯定，他也使了眼色或是給了他們某種暗示。
    從陽營長給蘇白使眼色到萬綺麗跑出大院，再到兩名憲兵筆直地站在大門兩側，仿佛都發生在一瞬間。
    至少，蘇白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
    兩個字：利落。
    還有兩個字：默契。
    那個附在小胡子耳旁的巡捕有點劉一眼的風采了，墨跡。
    終於，他說完了悄悄話，輪到小胡子墨跡了。
    剛才被陽營長一句接一句地嗆到說不出話，現在形勢變得有利了，自然要找補回來一些，這也勉強算人之常情吧，可以理解。
    他晃悠著腿走了幾步來到陽營長麵前。
    其實他離陽營長不到兩步遠，跨一大步就夠，走了好幾步就是為了晃悠腿、嘚瑟。
    “陽營長，我已經得到了準確的消息，馬大就在彼得大教堂。”
    “彼得大教堂？”陽營長突然提高了嗓門：“彼得大教堂在什麽地方，對不起，我不是本地人，對上海不熟悉，你可以說得明白些嗎？”
    “不遠，五六百米，咱們走吧？”
    “麥探長，”陽營長把槍收了起來：“我不管你這個情報是否準確，我提醒你，我不是你的部下，不能你讓我去哪就去哪兒吧？”
    “你的任務是配合我搜查你們在公共租界中非法占用的每一個地方！”小胡子這時的口氣強硬了起來。
    “別用非法這個詞，租界也是中國的的土地！”陽營長笑著問小胡子：“敢問麥探長，令尊是中國人嗎？”
    小胡子又被這句話噎著了。
    他不傻，知道陽營長這不是在問他，而是在罵他。
    “哪裏響槍，快去看看！”陽營長猛地喊了一聲，立刻有兩名憲兵跑了出去。
    這裏離前線這麽近，槍炮聲幾乎就沒中斷過，蘇白早就習慣了。
    可是，並沒聽到附近有槍聲響起。
    啊！
    蘇白一下子就明白了，陽營長在拖延時間！
    在給萬綺麗拖延時間！
    天哪，再默契也不會到這種程度吧？
    陽營長一個眼色，萬綺麗就知道往彼得大教堂跑？
    第五救護隊占的就是彼得大教堂。
    更不合理的是，陽營長不知道馬大在彼得大教堂，他和萬綺麗發揮默契時，小胡子也沒把彼得大教堂這五個字說出來。
    蘇白能肯定的隻是陽營長在拖延時間，而且還在拖。
    “哪有槍聲啊，陽營長聽錯了吧，咱們走吧。”小胡子又催了。
    有陽營長剛才那一通格殺勿論的恐嚇，小胡子是不敢自己帶著巡捕去抓人的，許天意握著槍虎視眈眈地瞪著他，他也見識到了。
    陽營長的拖字訣又來了：“麥探長，我接到的命令是為了確保你們的安全，配合你們在我們的幾個救護站和戰地醫院搜查犯人，搜一個教堂就不用我去了吧，我對神父從來都是敬而遠之的，你自己去吧，我們就不去了。”
    他怎麽可能不知道彼得大教堂駐紮著一支救護隊呢？
    直到小胡子說出彼得大教堂就是中國軍隊的戰地醫院後，陽營長才沒有理由再拖下去了。
    他還埋怨起了小胡子：“那你不早說？這要是在戰場上像你這麽拖拖拉拉的早就被槍斃了！”
    他反倒著急了：“快，跑步前進，彼得大教堂！”
    一個憲兵問：“咱們的車不開了嗎？”
    蘇白服了，真沒見過這樣的。
    小胡子不斷變化的表情她也注意到了，如果說剛開始時小胡子還沒看出來的話，從陽營長讓兩個憲兵跑出去看哪裏有槍聲響起那一刻，小胡子應該察覺到他在拖延時間了。
    小胡子能在巡捕房當上探長，至少不弱智，不至於被陽營長一直當傻子耍。
    如果小胡子事後告陽營長一狀呢？
    此時的蘇白一點也不擔心劉一眼，因為她相信萬綺麗能把這件事辦好。
    許天意打消了蘇白對陽營長的擔憂。
    他告訴蘇白，戰場上就是這樣，沒有那麽多道理可講，很多時候也沒有時間講道理。
    一旁的苗醫生也說，租界的存在是國家的恥辱，自己的土地不允許自己的軍人進入，更是軍人的恥辱。
    陽營長也算找了個機會出了一口氣，就算日後搞到上峰那裏，最多表麵做做樣子罵兩句，搞不好背後還得誇獎呢。
    “嗯，肯定還得請客吃一頓館子！”許天意故意說。
    “對，有可能！”苗醫生不知道許天意還有下一句，順著他就往下說。
    “呸！”許天意開炮了：“說的一套一套的好像你當過兵似的，整天盡吹牛！”
    苗醫生也不善：“我沒當過你當過？土匪也算兵嗎？”
    “信不信我……”許天意抬起手又放下了，這個委屈他忍了，他本來就是當兵的，還是個好兵。
    都是讓劉一眼害的，大夥以為他和劉一眼一樣，也是土匪。
    “別吵了，土匪會跟著我嗎，咱們這裏沒有土匪。”蘇白勸住了二人。
    他倆剛才的論調也對也不完全對，租界是國家孱弱的產物，怪不得軍人。
    蘇白也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對不對，現在不是糾纏這個的時候。
    隻等萬綺麗回來，看看情況怎麽樣，把劉一眼弄到哪兒了。
    等了一個小時也沒等到萬綺麗，卻把那輛卡車等回來了。
    還是那些憲兵，陽如風還是從駕駛室裏跳了下來，還是標標準準地給蘇白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但是，表情和一個小時前不一樣了，十分嚴肅，甚至有些冰冷。
    “藍小姐，奉憲兵一團團長之命，從聖瑪麗救護隊調集盤尼西林1000支，希望你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