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9章 暗潮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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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末世曆五年,龍國淮省廬州,就在武廿無進入張玄之的地下實驗室的同一時間。半山別墅區·陳宅內,陳德茗就那麽靜靜地站在落地窗前。他那雙蒼老的手按在那塊原產於亞平寧半島·卡拉拉小鎮的白色大理石窗台上,指尖則是敲出一段段不規則的頻率。
    那頻率就像在回應著窗外酸雨敲打玻璃的聲響,像極了幾十年前外交部會議室的空調嗡鳴。陳老看了看被墨色積雨雲籠罩的蒼穹,再低頭看向桌麵上那部很久之前的手機,屏幕漆黑如鏡,映出自己兩鬢的霜白——那個總在淩晨三點發來消息的人,已經沉默了五十年。
    陳部長的拖鞋踩在波斯地毯上,柔軟的羊毛被壓彎,似乎隻有在他抬起腳的瞬間,羊絨被壓抑的身軀,才能微微舒展一下。
    “想必督帥肯定覺得我食古不化吧,老百姓恐怕也會覺得我是個老棺材瓤子。”話說到這裏,他本能的嘴角抽動了一下。這是末世前的外交人員訓練自己的一種方法,話開了個頭就會回顧一下現在的情景。
    時間回到2047年,龍國剛剛用希格斯場武器瞬間降服了阿美利加國,當時的陳德茗興奮的整理著自己剛寫完的發言稿。想象著對全世界宣布,“阿美利加國極右翼政客,已經被占領軍宣判絞刑的時候。”
    文件上卻被當時的部長在“占領軍”三個字上劃了一個大大的紅色圓圈,還有一排密密麻麻的小字寫著,“注意常識,羅伯特··哈珀是被阿美利加國最高法院以迫害少數族裔,而被判處絞刑的。且注意,阿美利加國解體是所在國人民的選擇,與我國無關。”
    這讓當時隻有30歲的外交部新聞發言人陳德茗,下意識將手裏的發言稿攥皺。年輕的他看著被劃掉的“占領軍”三個字,心中的憤怒如潮水般洶湧。
    自20世紀初開始,龍國的外交官就總是要保持低調。當西方政客可以試下調侃盟友或者其他國家領袖的時候,龍國外交官就必須要三緘其口,即使麵臨多麽離譜的國外政客。都要保持對他國的尊重。
    當時的龍國人,都相信頂住這口氣,霸權掀翻了,咱們就能揚眉吐氣了。所以龍國的外交人都頂著那口氣,努力保持著專業和客觀的形象。這種壓力是全方麵的不僅僅是工作,甚至涉及個人的私生活。因為一旦他對某些境外某些敏感政治人物的評價被人錄音,都會被要求寫檢討。
    其中還包括曾經那個被全球媒體,都當做笑柄的“大橙子”,都是他不可以調侃的。那種巨大如影隨形的壓力,總是讓他口幹舌燥,肌肉僵硬,甚至總是忍不住去喝水。這種事遠遠不是管住嘴那麽簡單,這意味著他必須隔絕鬼畜小視頻和一切有意思的時政辣評。
    自從他幹了這份工作之後,他就從大院中最上進的那個孩子,同齡人眼中的榜樣。變成了發小中最膽小的那個人,甚至於某次他念唐老鴨的英文名,“donad duck ”,都趕緊看看周圍的環境,害怕自己是諷刺某個同名的外國領袖。
    他當然知道1945年盟國對納粹德國的軍事管製從來沒有自稱過什麽"占領軍",而是以"同盟國軍事政府"ag)名義行事。可那一樣嗎?對於他這個因為在1999年貝爾格萊德慘案,而讓自己父母都成為孤兒的人來說。
    他始終清楚記得自己的媽媽和爸爸,隻要聽到“戰略合作夥伴”這個詞的時候,就抱在一起嚎啕痛哭的樣子。更記得,父親聽到飛機從頭頂飛過時,就嚇得蜷縮在牆角瑟瑟發抖的模樣。
    現在他真想給部長一記耳光,然後抓住他的衣領說,“去你媽的,老子就是要給我爸媽報仇!”
    當時龍國的外交部長,呂思勉,已經被西方記者擾得不勝其煩。看到陳德茗還站在自己門口不肯走,於是冷聲道:“陳德茗,你第一天來上班嗎?保持專業,客觀,理性是龍國外交人員起碼素質!怎麽,你還想學老百姓那樣,給我寄鈣片嗎?”
    當時的陳德茗緊抿住嘴唇,眼眶裏的淚水不停在打轉。可他為了自己的爸爸媽媽,又不允許自己因為懦弱,而錯失宣布打敗阿美利加國的機會,“行,我會保持專業!”
    當時年輕氣盛的他,說完這句話就滿腦子都是自己聽到飛機從頭頂飛過,就嚇得大叫,“不要殺我媽媽”時,那驚恐的表情。以及母親的淚水。
    突然他肩膀一沉,他發現部長的大手竟然搭在自己的肩頭。隨後轉身看去時,隻見部長的鏡片被反光遮住眼神:“你以為我們不想罵?但罵贏一句話,可能輸掉十年布局。我們今天的強大正是各行各業不忘恥辱,我們謹言慎行的功勞。去吧,說句軟話沒人能忘記,是咱們摧毀了魔王。”
    伴隨著一聲,貫穿50多年的一聲悶雷。陳德茗思維回到了現實,此時已經兩鬢斑白的陳老,幽幽的歎了口氣:“霸權嗎?好像五十多年前咱們就該享受霸權的紅利了。可一眨眼我都變成老頭子了,還是在聽那群白人嘰嘰歪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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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門突然被劉強推開,隻見這位副部長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才焦急的說:“部長,到底怎麽回事?為什麽督帥讓咱們撤僑?歐洲要發生什麽大事了嗎?”
    可這時的陳德茗卻已經恢複了鎮定,用一副完全漠不關心的態度說,“怕啥?瞧你那毛毛躁躁的樣子。不就是擔心,日耳曼尼亞聯邦的局勢不穩,緊急撤僑嗎?”
    “什... 什麽?不——”劉強聽到自己的老上司這樣說,趕忙湊過去解釋道,“——不是,督帥讓我們準備一切大型船舶,在八個月內至少把五百萬人帶走。”
    陳德茗“哦”了一聲,然後沒精打采地問道:“所以,是交通部和國防部那邊不好協調。還是你個人對這項決策有什麽想法?”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居然嘴角上揚,笑出了些幸災樂禍的意味。
    “這... 這,陳部長,哪有一個理由都不給,就要撤僑的啊。到時候就算咱們不搭理歐盟,可gpa那邊呢?總要有個解釋吧。而且咱們哪有能力撤僑五百萬啊!”劉強說到這裏時都快急得發瘋了。
    這倒是真不怪劉強不穩重,隻是以21世紀初的利比亞撤僑來說,那也隻是12天撤僑3.5萬人。如果忽略末世糟糕的海況,以及大量船舶的損毀,隻是以利比亞撤僑的速度來計算,那都是要4286天,也就是142個月將近12年)。
    更何況歐洲根本不是一個國家,而是好幾十個國家,每個華僑居住的城市和國家,都不一樣。如果僑民的所在國不配合,他怎麽把那群人一個個都找到呢?到時候如果加深僑民和本地人的不信任,歐羅巴大陸就亂了。
    等等,劉強似乎感覺腦子有什麽一閃而過,混亂,逃跑..... 對啊,跑得最快往往不是百姓而是資本家,八個月也許撤不完所有人。不過對於資本家和企業主出逃來說,那可是綽綽有餘了。難... 難道,這是要割韭菜?
    陳德茗放下茶杯,看了看自己那個已經被“真相”驚得目瞪口呆的下屬,輕聲詢問道:“怎麽了?你是不是在琢磨咱們想製造危機,把歐洲那群資本家老爺們騙過來?”
    “我就是覺得,想要把這個政策落實下去... 太難了。”劉強說到這裏,想了想繼續說道,“部長,您就真的覺得這是單純的撤僑嗎?”
    劉強的聲音突然壓低,仿佛生怕窗外的風聽到似的。可這句話卻牽動著陳德茗這具幾十年都沒有笑過的身軀,都跟著劇烈抖動了起來,隻見陳老抹去眼角笑出來的淚珠,才起身走到劉強麵前說,“劉強啊,你這就是把人當做木樁子的邏輯。隻要有了消息,人是不可能站在那裏等你運的。國安委傳達了督帥關於這件事最新的指導思想。你看看吧。”
    當陳德茗拿出那份國安委下發的《跨維度威脅下的歐陸文明存續行動綱要》和中央外事工作委員會牽頭,外交部、國防部、內務部、交通部、國家移民管理局聯署的《量子屏障危機應對與僑民安置專項規劃》,以及海軍發布國安委備案的《諾亞方舟計劃:三類技術專利持有者優先登船指令》時,整個人都呆立在原地。再看看文件封麵最早是末世曆四年五月,日期最新的那份文件是昨天才下發的。
    這哪是什麽一拍腦門就定下的決策啊。看樣子這些計劃,從七皇在巴黎顯行的四個月前就已經開始運作。劉強接過文件,艱難的吞咽了下口水,最終勉強回答了句,“明白,我會仔細閱讀這些文件,然後會第一時間和咱們在歐陸各國的使館通報消息的。”
    陳德茗已經幹癟的指腹在「中央外事工作委員會」落款上輕叩兩下,似是提醒,又似警告:“去年十一月的維也納閉門會上,督帥親自圈定了優先轉移的三百個實驗室名單。你以為那些試管裏裝的是試劑?是咱們三戰前求而不得的基因編輯技術。”
    劉強的喉結劇烈滾動,終於看懂文件封麵那行極小的燙金字:「此件發至省部級,閱後由國安委機要室回收」。他突然想起上個月陳德茗去日內瓦時,行李箱裏裝的不是西裝,而是印有「中央外事工作委員會」徽記的紅色文件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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