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5章 暗潮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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滁州的冬雨像摻了細沙,打在量子屏障鍍層的玻璃櫥窗上沙沙作響。街道兩旁的騎樓掛著三戰前的霓虹燈管,「新秦淮豔」的繁體字招牌缺了個「豔」字,「色」字旁的熒光管忽明忽暗,在水窪裏映出破碎的桃紅色光斑。變異的常春藤從騎樓縫隙裏鑽出,葉片呈不規則的分形鋸齒,葉脈間流淌著熒光汁液,沿著櫥窗玻璃蜿蜒成網狀,宛如某種生物的神經係統。
一百寸的曲麵電視嵌在櫥窗中央,正在循環播放艾琳·榮克抵廬的官方錄像。這位中德混血的「榮克繼承人」身著藍灰色後開旗及膝緊身裙,裙擺處的曼德博分形刺繡在鏡頭前泛著冷光。她的笑容經過七次ai微調,唇角上揚角度精確到0.1度,右手與武新宇相握時,袖口滑落露出小臂內側的曼德博分形紋身。
“快看啊!是榮克小姐!督帥找到榮克小姐了!”劉桂花的尖叫聲穿透雨幕,她的豹紋連衣裙蹭過櫥窗玻璃,手指在霧氣上劃出歪斜的圓圈,“陳偉你快過來!跟電視裏的貴人合個影!”她的美甲缺了一塊熒光色甲油,露出底下泛黃的原生指甲,指尖還沾著今早給陳小朵擦鼻涕的紙巾碎屑。
三名身著赤古裏的妓生正低頭疾走,素白短襖的領口露出鎖骨處的朱砂痣,腰間的伽倻琴盒邊緣纏著褪色的紅綢。她們的布襪踩過積水,鞋尖翹起的弧度與三戰前的朝鮮妓生無異,隻是裙擺裏隱約露出戰術腰帶的金屬扣——那是滁州花都會給頭牌配備的防狼裝置。玄鶴琴的琴弦突然繃斷一根,清越的聲響混著雨聲,驚飛了櫥窗頂避雨的變異麻雀。
陳偉穿著套末世前的李維斯牛仔裝,褲腿卷到膝蓋,露出小腿上的碼頭勞工紋身。這套行頭是他花三個月津貼從二手市場淘來的,後口袋還縫著「ade in texas 」的破標。他叉腰站在櫥窗前,後背緊貼冰涼的玻璃,電視裏艾琳的笑容正好疊在他肩頭,仿佛這位網紅與權貴千金並肩而立。
“笑得明顯點!”劉桂花舉起手機,鏡頭裏倒映出櫥窗另一側的「量子美容中心」廣告,全息投影的賽博美女正在演示「三日換膚術」,而且那激光燈打出的廣告詞——「把肚子收收!世界看到不一樣的我們!」正在投射在陳偉那張已經因為凍瘡而顯得有些怪異的臉上。
陳偉咧嘴笑著時,後槽牙上的煙漬在電視冷光下泛著灰黃。他的左手悄悄按在玻璃上,指尖觸到櫥窗內側的溫熱——那是為了保持電視屏幕恒溫而設置的加熱層,與他家裏漏風的鐵皮屋形成殘酷溫差。遠處傳來憲兵巡邏車的轟鳴,車頂的探照燈掃過他的臉,在電視畫麵上投出晃動的陰影,仿佛要將他與艾琳的影像一同切碎。
“完美!“劉桂花看著手機相冊,滿意地咂嘴,“發朋友圈就寫‘與榮克小姐同框’,配文‘滁州真·上流社會’!”她沒注意到陳偉的牛仔裝後兜正在滲水——雨水透過布料破洞,將他藏在裏麵的「探店費」紙幣泡成一團模糊的藍。
櫥窗裏的艾琳·榮克仍在微笑,她的銀灰色裙擺被虛擬的微風揚起,露出小腿上的量子屏障紋身。那圖案與滁州花都會的ogo完全一致,都是扭曲的克萊因瓶形狀,隻是一個印在權貴千金的皮膚上,一個噴繪在 prostitutes 的工牌上。陳偉望著自己在玻璃上的倒影,發現電視裏的「上流社會」與現實中的雨水泥濘,竟在水窪裏融成了同一種灰撲撲的顏色。
與此同時,與滁州一江之隔的廬州·督帥府西廊道,這條足有250英尺長的走廊上回蕩著艾琳榮克的腳步聲。現在的她需要麵對督帥府名正言順的女主人安晨曦安娜)。
步行其間,踏在由光滑的大理石鋪成的地板上,她看到地麵反射著從高高的窗戶透進來的自然光線,穿行於這格外明亮的空間中。看著被設計典雅而精致的窗楞,視線透過厚重的玻璃可以看到這座宮殿庭院的美麗景色,那裏的池塘中有丹頂鶴以及白鷺一類的水鳥正在優雅的伸展著修長的脖頸,更有金色的鯉魚在一條透明的水晶通道中任意遨遊,看起來就像是一幅動態的畫卷。
“那些金色的鯉魚在透明管道裏遊泳的樣子,看起來真的很像是在飛行啊。”艾琳榮克看到這裏,再想想要嫁給全世界最英俊的王子,就不由緊張的抿了抿唇,“這是我第一次來這個家,一定不能被他其他的女人看扁了。我是天才科學家埃德蒙榮克的孫女。我的祖父和父親,在戰前研究出奠定龍國霸權的希格斯場武器,我可不是什麽鄉下土妞。”
艾琳·榮克看了看她下飛機前換的這一身淺藍色套裝裙,以及淺白色絲襪,還有搭配的那雙anoo bahnik的hangisi係列的高跟鞋上,那水晶裝飾扣和優雅的廓形,還有那顯得非常高貴的藍色緞麵材質,都讓這個在末世後就和上流社會隔絕五年的女人感覺自己仿佛置身於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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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那麽無聲的跟著Γ1快步前行,那家夥的背影輪廓,讓她這個一向不服輸的女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剪裁得體的墨綠色軍裝完美地勾勒出那勻稱的腰身,漆黑且光亮異常的馬靴包裹住了那雙修長的雙腿。
“噠噠噠”的腳步聲是Γ1踏在督帥府大理石地麵,發出空靈的回響。這種由末世前卡拉拉白大理石與量子樹脂複合而成的地麵,在自然光下泛著溫潤的虹彩,每道紋理都經過,看起來就像是一幅震撼的流體畫。
伴隨著武廿無那位發妻的房間,越來越近,走廊上漸漸出現了一些女兵的身影,她們每個人都身材高挑,各個都在腰間挎著通體呈現明亮的銀白西式佩劍。
艾琳·榮克的指尖死死捏著鴕鳥皮手袋邊緣,指腹因用力而泛白,指甲幾乎要掐進柔軟的皮革。走廊盡頭的鎏金雕花門扉越靠近,她耳後植入式芯片的低頻嗡鳴就越清晰——那是五年前被販賣時,人販子為防止她逃跑植入的追蹤器,此刻正隨著心跳加速而震顫。
她刻意放緩腳步,卻聽見自己的高跟鞋與Γ1的軍靴在大理石地麵敲出錯亂的節奏,像極了在巴伐利亞地下實驗室裏,被迫調試靈脈病毒時,培養皿與金屬台麵碰撞的聲響。陽光透過十二米高的窗欞,在地麵切割出複雜的幾何圖案,她下意識避開那些菱形光斑,仿佛它們是黑幫地牢裏的紅外警戒線。
經過第三名佩戴銀白佩劍的女兵時,艾琳的餘光瞥見對方領口微微露出的舊傷——那是子彈貫穿傷的痕跡,比她被人販子在。她猛地轉頭,卻撞上女兵冷冽的目光,對方劍柄上的蟠龍紋章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像極了人販子首領指環上的納粹鷹徽。
“左三。”Γ1的聲音突然響起,驚得艾琳差點絆倒。她這才發現走廊左側第三扇門內靜得嚇人。她這比被關在地下室的第一個月,每晚都能聽見隔壁哀嚎時,更讓她心驚膽戰。她害怕地下室門後那群全身紋滿了卐字和鷹徽的惡心家夥。
“不要怕... 不要怕,武廿無會愛我的,沒人比他更明白埃德蒙榮克的價值... 我可不是隻會生孩子的花瓶... 我喜歡這裏... 我喜歡這種掌握命運的感覺。”艾琳·榮克自己在心裏念叨這些話的時候不像是禱告,亦或是安慰,隻是那樣一遍遍在心裏重複著,就像是用這些話當做水,不停地衝刷著自己的恥辱。
Γ1快步走向那扇高大的木門,每一步都與走廊地磚的分形紋路完美對齊,步幅精準到毫米。快速並攏鞋跟,抬手敬禮的瞬間,墨綠色軍裝袖口露出的蟠龍圖案,就像是武廿無的蟠龍紋袖扣鑽入了這個白發女人的身體。
“報告,督帥夫人。我現已將艾琳榮克小姐,安全護送歸來。”
那女人清亮的聲音在督帥府寬敞的走廊內回蕩著。而後巨大的木門緩緩被拉開,艾琳榮克,看到大床上,有一個高鼻深目的女人斜靠在一張牙白色的大床上。那黑色的卷發,以及慘白的肌膚讓艾琳此時覺得對方似乎下一秒身體就會垮掉。
艾琳·榮克的高跟鞋尖在門檻前頓住。牙白色床榻上的女人抬起眼睫,那雙曾經在畫像裏宛如黑曜石般明亮深邃的眸子,此刻雖然像是蒙了一層薄薄的霧氣。但倒映的艾琳因逆光而扭曲的身影——像隻誤闖蛛網的甲蟲。
“坐。”安娜的聲音輕得像片羽毛,卻在大理石地麵砸出回音。她抬手示意時,腕間的鉑金腕表滑至手肘,露出內側的舊疤痕——艾琳不知道,那是安娜被王偉當做玩物控製時,為求擺脫那種被道德撕扯靈魂時自戕的證據。
艾琳咽了口唾沫,強迫自己看向那雙眼睛。安娜的黑卷發隨意挽成低髻,幾縷碎發垂在臉頰,卻難掩骨相的淩厲。她身上的真絲睡袍是武廿無送的生辰禮,月白色緞麵上繡著銀線蟠龍,與Γ1軍裝袖口的紋章如出一轍。
“您就是榮克小姐?”安娜指尖摩挲著床頭的青瓷茶盞,杯沿繪著《山海經》中的三足金烏,“我聽廿無提過,您在日內瓦破譯了榮克先生的《維度膜振動方程》殘稿?”
艾琳的後背撞上雕花扶手椅,鴕鳥皮手袋裏的追蹤器突然發燙。她這才注意到房間裏無處不在的龍國元素:牆上掛著武廿無的戎裝畫像,案頭擺著張玉潔送的宋瓷筆洗,就連窗台的藤蔓都是經過基因改良的龍須藤,圓潤的葉片和金色的葉脈,看起來就像某種生物的翼膜。
“是...是的。”她扯了扯套裝裙的領口,淺藍色緞麵在冷汗中泛起水痕,“祖父的手稿裏提到,希格斯場武器的能量閾值可以通過...”
“這件事並不著急,我想您一定有很多事情非常好奇吧,就比如我為什麽會通過我的姨母艾娃萊因哈特請您來。以及為什麽廿無讓Γ1保護您,而並沒有直接見您。”話說到這裏,安娜的嘴角下意識的抽動了一下,隨後說道,“因為我覺得您作為埃德蒙榮克的子孫,應該擁有這世間一切幸福。但在我那麽做之前,想要了解一下您對於幸福的定義。”
督帥府女主人的這句話就那麽突兀的說了出來,表麵聽起來,就像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問題,是麵前這位主母在問她今後的安排。可如果看到此時的情境,就不難猜到——這問題根本不能回答,因為麵前的人是一位上位者,而且早就對她有了自己的安排。所以怎樣回答都是徒勞。
艾琳榮克,當然知道麵前的女人用一架大紅色的飛機把自己接過來是要做什麽。可她不願意做一條在透明管道裏才能翱翔的金色鯉魚,於是她鼓足勇氣說:“幸福是把自己命運捏在手裏的感覺。”
“真是讓人意外的答案。不過很好... 我希望您在這裏可以開心幸福。”大病初愈的安娜說完這句話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隨後對Γ1吩咐道,“領榮克小姐看看她的新家吧。”
Γ1起身,戴上剛才夾在臂彎裏軍帽,敬禮的同時,金屬鐵根發出“噠”的一聲清脆的撞擊聲,方才用急促的低音說,“明白,請夫人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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