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9章 人否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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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交車的自動門開啟,隨後當我那雙鴕鳥皮的牛津鞋踏入泥水中的時候,看到每個人手中的鈦合金傘骨在霓虹下泛著手術刀般的冷光,它們匯聚成的一片密集的金屬森林。
走在人群中的我,並沒有打傘隻是用頭上那頂德比帽,硬扛著冰涼的雨絲。雨水順著帽簷的溝渠滑落。雖然早已經將自己那件戰地風格的淺駝色風衣的拿破侖領豎起,調節帶將之緊束後,冷氣和雨水隔絕在外。但那種潮濕和寒冷卻已經將我完全包裹了起來。
我的腳步在坑窪不平的路麵上越走越快,泥水順著鴕鳥皮牛津鞋的縫線滲進鞋墊,寒意從腳趾尖直竄後頸。我幾乎是撞開咖啡廳的玻璃門——‘叮鈴’聲被咖啡機的蒸汽轟鳴聲吞沒,滾燙的奶泡香氣混著肉桂粉味道撲麵而來,瞬間熨平了我被雨水凍僵的眉骨。
“叮鈴——”風鈴與咖啡機的蒸汽聲同時響起。我剛在角落坐下,就看到吧台上方的全息屏突然切換廣告:那時的霓虹燈管特效炸開,滿是裝甲車和坦克的花車巡遊時那畫麵撲麵而來,車載屏幕上赫然映著夏明樹的巨幅海報——他穿著戲服扮演我,左手捏著折扇,右手指向虛空,嘴角掛著刻意模仿的、略帶痞氣的笑。
鄰桌染著彩虹發的賽博少女突然尖叫:“臥槽!這不是《末世重生》裏演督帥的那個夏明樹嗎?去年滁州花都電影節的花車巡遊就用了這張圖,我閨蜜當時還說‘這小哥比廬州票上的督帥接地氣多了’!”
賽博小妹的機械臂拍在桌麵上,義眼閃爍著數據流:“不過說實話,他側臉確實像——特別是笑起來的時候,跟督帥真人……”話音未落,被同伴慌忙捂住嘴:“小點聲!你想被憲兵請去喝茶嗎?”
此時的我感覺到空調撲麵而來的暖風後才稍稍放鬆了些許。但是此時的我並沒有著急摘下口罩,我的樣子恐怕太多都見過——畢竟我在廬州票上的戎裝像以及街頭巷尾的雕塑,都是這群人生活的一部分。
真的可以這樣大喇喇的出現在這裏嗎?想起來還真是有些唐突了。別說是我,就是剛剛他們討論的夏明樹來到這裏恐怕也會被堵住圍觀吧。不過話說這家店裏柳青寫的那本《末世重生之——我和武廿無爭天下》的元素還真是多啊。
“歡迎光臨,天蛾人咖啡廳,”一個溫柔的有些讓人骨軟筋麻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轉身看去就看到,額頭貼了兩個透明觸須的女孩子走到我的麵前——這似乎是柳青末世前畫的少女漫畫《天蛾人之戀》的女主角,就連頭發都是粉紅色的——看來我是不小心混到柳青的書友會了。
我還沒說話,對方就繼續用嗎麻酥酥的聲音說:“客人,您的口罩已經濕透了,戴在臉上一定很不舒服吧。”說著就遞過來一個被透明塑料膜包裹的黑色口罩,上麵居然還寫著一個醒目的「斬」字。
“您放心,這個口罩是不收費的。”眼前這個似曾相識的女人,像是被我的目光看得有些發毛,甚至身體都向後退了兩步。
哦,對了,我被自己坑了。就在末世曆初年孔雀軍殘黨在廬州四處搗亂的時候,我就定「凡是公共場所不得蒙麵」的禁令,雖然後來因為鬧了兩次流感,政策有所調整,但必須讓經營者知道對方麵容還是被堅持了下來。
摘下口罩時,鼻梁被勒出的紅痕仍在發燙。我刻意壓低帽簷掃視四周:這裏有兩個黃毛應該是在模仿柳青;那個剛才在瞎嚷嚷的賽博少女居然在用指尖探出的螺絲刀,準備拆開義眼做個清理;至於我·武廿無則有一胖一瘦兩個扮演者,禮服係不住扣子的胖武廿無,正在喋喋不休的給瘦的那個講著漫畫設定——根本沒人理我。
我也沒有被認成夏明樹,亦或是我自己,隻是平靜的點了一杯熱可可和幾塊炸雞。而那個粉色頭發的女孩,似乎是新手隻是低著頭,聚精會神的記錄著菜單。
就在我要說「謝謝,就這些吧」的時候,我仔細一看對方低垂的睫毛平坦中略微凸起的小腹,以及低腰熱褲露出的一節小腹下方的妊娠紋。我去,這不是網紅「桂花姐」,不對「來財妹妹」嗎?這才幾天,怎麽從網紅就混成服務員了?我不會認出來吧?不會的,我隻是給她打賞過,從沒和她視頻聊過天。
對方似乎感受到了我的目光,趕忙遮住遮住肚臍。就在她轉身要走的時候,我突然想到可以從她那裏問問醫保的事。於是我試探著問了句,“是來財妹妹嗎?別誤會,我是螺絲釘。”
她並沒有回話,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裏。我盯著她低垂的睫毛——那睫毛膏暈染得像團爛泥,忽然注意到她平坦小腹上突兀的弧度。低腰熱褲勒出的褶皺裏,幾道蚯蚓狀的妊娠紋正隨著她呼吸微微顫抖。這不是「來財妹妹」是誰?不到半個月前還在直播間扭著腰喊「螺哥大氣」,眼下卻套著粉色假發當服務員,連肚臍都遮遮掩掩。
她突然瑟縮著捂住小腹,塑料圍裙蹭過咖啡機的蒸汽管。「嘶——」她倒吸涼氣的瞬間,我瞥見她袖口幹涸的奶漬。這場景莫名刺目,讓我想起檔案裏陳小花的病曆單——那孩子的退燒藥還是我用「螺絲釘」賬號刷的量子航母換的。
“是來財妹妹嗎?”我又重複一遍,剛才的問題,”別誤會,我是螺絲釘。”
她整個人像被釘在原地,粉色假發下的耳朵紅得透光。鄰桌賽博少女的機械臂「哐當」落地,義眼數據流在她瞳孔裏炸開雪花。我看著劉桂花指尖摳進圍裙破洞,那是淮南商會催收員拽出來的口子,和我辦公桌上那份《暴力催收調查報告》裏的照片如出一轍。
“螺...螺哥?”她的廬州話混著滁州土腔抖成篩糠,突然撲通跪在地磚上。膝蓋撞上油汙的聲響被咖啡機吞沒,她攥住我褲腳的手冷得像塊冰。
“螺哥救我!”她的哭腔撞在肉桂粉香氣裏,“最近淮南放心貸換人後,他們看我正經直播還不上利息,就逼我去搞顏色。結果正經平台那邊隻要我一露臉就說我『傳播不良信息』,連小花的胰島素都被扣了......”她突然觸到我口袋裏的鋼筆,蟠龍紋章在霓虹下泛著冷光,”您看我這賤樣,是不是特可笑?可我的孩子真的... 真的不可以斷藥啊。”
蒸汽管突然噴出白霧,模糊了她臉上的淚溝。低腰牛仔短褲再次露出的妊娠紋,在應急燈下,就像是被磕碰後雞蛋殼上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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