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哥的虛擬演播廳背景是廬州碼頭的全息投影，鏽跡斑斑的集裝箱上刷著“淮南商會”的褪色標語，與他身上那件燙金盤扣的絲綢馬甲形成荒誕對照。他指尖夾著支電子煙，煙霧在鏡頭前凝成模糊的蟠龍紋，突然一拍桌案，搪瓷缸裏的枸杞蹦出兩顆：“家人們！憋壞了吧？趙哥我這不是出來了嘛！首先重複兩點，第一，趙哥沒慫。第二，老棺材瓤子們不樂意拉幫套和納妾合法化就是為了白玩。”
    此言一出直播間彈幕居然就像是二十世紀初的電子遊戲《雷電》最後一關似的，密密麻麻的彈幕也都是，「我去，趙哥牛逼！」，「趙哥果然有背景啊，罵了薑明德還能全須全影的出來。末世前也沒這麽離譜吧！」
    趙哥擺擺手甚至收斂了笑意，對著鏡頭說：“其實吧，今天我助理都給我說了，既然罵薑明德沒事兒，就多講講畢竟誰都要掙錢嘛。可最近老有姐妹私信我，說‘拉幫套’這事兒是不是坑人？萬一過不下去，名聲毀了，再嫁都難！所以今兒咱不罵薑明德那個老癟犢子，就聊聊拉幫套的事兒。”
    趙哥一搓下巴，歎了口氣才緩緩開口道：“拉幫套這事兒，其實我本來不想講。因為鞋合不合適隻有腳知道不是？你要是有本事管住兩個老爺們，是你的本事。可要是沒能耐駕馭又是嘛樣，恐怕這才是兄弟姐妹們最關心的。所以吧，我今天請來了一個拉幫套玩砸了，可現在嫁得挺好的一個女主播，來財妹妹劉桂花。”
    連線畫麵亮起時，趙哥嘴角已經擠出一抹苦澀的笑，當他看到右側分屏展現出對麵的雨絲正斜斜砸在手機鏡頭上時。
    趙哥看了看右側屏幕中靠坐在查理大橋的石欄上的劉桂花，布拉格的雨絲正敲打著聖維特大教堂的尖頂。劉桂花站在廣場的青銅雕塑旁，身上那件黑色風衣看著就沉甸甸的——羊絨混紡的麵料被雨水浸得微微發亮，領口翻折處露出暗金色的龍紋刺繡，腰帶扣是枚巴掌大的蟠龍吐珠銀扣。
    劉桂花對著鏡頭咧咧嘴，露出那口亮得有些刺眼的小白牙，對鏡頭招手道：“大家好，我是「來財妹妹」劉桂花。這會兒在布拉格，信號可能有點飄。”
    彈幕上大部分都是「臥槽，來財妹妹底子這麽好。洗出這口小白牙以後，看得老子... 」這類的吐槽。
    趙哥誇張地湊近屏幕，就像是要鑽到屏幕對麵似的：“喲！布拉格？聽說你嫁得‘老鼻子’好了？到底多好啊，給咱透個底？”
    劉桂花聽到這裏，翻了個白眼，突然把手機鏡頭往旁邊一甩——鏡頭晃過她身後的哥特式橋塔，突然被她猛地一轉，雨珠飛濺中，一道側臉在遠處的玄甲軍隊列旁閃過：桃花眼微眯，希臘鼻的側線鋒利如刀，薄唇緊抿時露出半截冷白的下頜，正是武廿無。他穿著深灰高領衫，外罩的黑色風衣被風掀起一角，露出內裏繡著暗金龍紋的襯裏。
    最後劉桂花轉回鏡頭的時候，居然還很嘚瑟的說了句：“哎，就那樣吧。”
    “哎喲！”趙哥的電子煙“啪”地掉在桌上，虛擬投影的集裝箱突然閃爍成亂碼，“這這這... 能播嗎？我可不想剛出來又進去！”趕忙收斂心神，突然用正經的語氣道，“咱不聊這個，聊拉幫套。都說那日子苦，對你影響大不？”
    劉桂花無視了彈幕中，那些因為武廿無的出現而震驚的吐槽，隨後將手裏的吃食丟了出去，才捋了捋散落下來的發絲苦笑道：“實話說，毀家。多了個男人，生活的味兒就變了。”劉桂花說到這裏的時候，手指無意識敲著手機殼，“我過去那個男人陳偉，以前在碼頭扛大包，後來有點才氣做了自媒體賬號「好話不隔夜」也算是攢了點粉絲。甚至還有大人物會看他的視頻，可變現能力是真的很差。不過也攢了點錢，在半山別墅區的周圍開了個食雜店，也能說是衣食無憂了吧。”
    狂風將劉桂花收起的發絲繼續吹散，然後貼在她濕漉漉的臉頰上。她的視線拉得很遠，就像是在看蒼穹上的鷹，亦或是追憶某段過往。
    隻聽她這樣說道：“那時候窮是窮點，累也是真的累。我們兩口子，天不亮就要起床，督帥的政策也讓我們能吃了一口飽飯，至少和末世初期比那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可是人吃五穀雜糧，又哪能不得病呢？
    我們的女兒小花因為淋雨病了，為了給小花治病，賣血賣得臉發白，照樣扛不住。後來丁大頭搭夥，確實能多掙點藥錢——但日子就不是原來的日子了，鍋碗瓢盆都得分著用，夜裏睡覺都得拉道簾子。隻有我，是被他們兩個老爺們共用的。”
    她頓了頓，將視線收回，聲音也壓得很低：“可我不後悔。末世裏，你指望一個老爺們撐著一個家？做夢。那會兒小花燒得直說胡話，陳偉抱著她在雨裏跪了半宿，沒人借藥。要不是丁大頭湊了那兩千塊，孩子早沒了。”
    點頭如搗蒜的趙哥，突然停下，搓了搓自己的額頭才歎息道：“所以督帥說‘允許不鼓勵’，確實在理。那你現在看，拉幫套這事兒，到底值當不？”
    劉桂花突然嗤笑一聲，苦笑著搖了搖頭：“值當？對我這種人，沒別的路走，就值當。但換個有法子的，誰樂意？可人家誰欠咱們的還不是過咱們自己的日子，沒點好處，該指望誰幫忙？就是爹媽要錢多了也就煩了吧。其實吧，咱們得這麽想，沒拉幫套合法化我閨女早就死了。而且吧，拉幫套合法化也能讓咱們的日子多點底氣不是？”
    劉桂花拿出另一部貼滿了粉鑽的手機，滑到了短視頻平台最近最火的「黃河神刀被綠了」這個詞條下的短視頻，播放了幾秒鍾後，劉女士歎道：“這視頻裏的林薇，別看穿得人五人六的，可還不是丟了工作就沒飯轍才默許上司的狗爪子亂掏嗎？真要是正正經經多個老爺們搭夥至於這樣嗎？”
    彈幕中一條刺眼的評論讓劉桂花的眸子猛得一縮，她看清了，那條評論分明寫的是，「你嫁給皇上了，當然覺得拉幫套好。你再拉個老爺們進督帥府，你看看人家會不會打斷你狗腿。」
    隻聽趙哥大叫著：“別鬧！這種話都胡說不要命了？”
    劉桂花笑著點了支煙，當乳白色的煙霧從她朱紅色的嘴角冒出來的時候，她才笑著評論道：“沒事兒，說得對。那條評論我看到了，一看就知道是個姐妹說的。”她歎了口氣，掐著煙說，“末世前女頻小說哪個不是想著一堆老爺們圍著自己打轉兒？怎麽現在給咱們這個機會了，咋就慫了？”
    劉桂花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的下擺，繼續說道：“你看啊，要是沒有拉幫套合法化，咱們沒活路就得偷偷去窯子賣。那滋味能一樣嗎？那個姐妹，你別說你沒動過那個心思，反正我就去漫畫咖啡廳做過服務員，那群肥宅拉拉手摸摸腿，能少得了？”
    風雨似乎大了些，劉桂花坐進了一旁那輛汽車後，雜音被厚重的防彈玻璃完全隔絕，才繼續解釋著：“你拍著良心說說，有拉幫套的機會，誰想著去當窯姐？”她頓了頓，繼續說，“我有了好老公，有了好日子，憑啥再去拉幫套？難道督帥還養不活我？我就說明白點吧，鞋合不合適隻有腳知道。真要是窮到了日子過不下去了，拉幫套是條活路。至於那條路你走不走，還不是在你自己？反正那條路我走了，我閨女活了，就這麽簡單。”
    彈幕裏再次充斥著「牛逼，真牛逼」這類的男性評論，以及「姐妹的評論太殺了」的女性評論。可是看了評論彈幕的劉桂花卻擺擺手說：“拉幫套合法化，就是有人給你做主，避免咱姐妹讓人白玩了，不是逼著咱們去賣，懂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