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年偉業……嗬嗬，即便是我們妖族，這萬年都是幾代人了，還有什麽好執著的呢？回去又能夠做什麽？這片天地雖然蠻荒，但我們活在這裏長在這裏，這就是我們這一代人的故鄉了。”
    “至於星空彼端的故鄉？我見都沒見過，做夢都夢不出來是什麽樣子，談什麽懷念？”
    “困在這百萬大山裏，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也就能追逐一下萬年偉業了，是有些枯燥，但現在妖皇陛下也想開了，放開了限製。”
    “如果再放開一些，讓我們這些妖也能去山外旅旅遊，和那些可能落後野蠻了一些的人族交交朋友，比如引領人族學習先進的工藝技術走向更文明的世界，這也是挺有趣和挺有成就感的事情，不會覺得生活枯燥了。”
    這些都是老板的心裏話。
    如果不是酥酥這個老客戶帶著徐年來的，僅憑徐年這張生麵孔，是決然不可能聽到的。
    落後野蠻的徐年沒有被點到的尷尬，他若無其事地點了點頭流露出認可的神情，然後再度問道：“那這妖神顯靈，引領他加入了三才會，老板你有什麽看法？”
    老板翻了個白眼，似乎覺得這個問題相當白癡。
    “這我還能怎麽看？”
    “我用腳趾上的雞眼看都能看明白，這麽一個充滿被害妄想已經發瘋了的大學者，不正是三才會那些反賊們吸納進會的上好人選？”
    “他還以為是妖神顯靈給他指出了明路，殊不知這肯定是三才會的騙局。”
    “真虧他還是個大學者。”
    “要不是這本筆記能證明他的學識確實淵博，研究做得也確實厲害，我都要懷疑他的智商是不是有問題了。”
    “這麽明顯的騙局都看不出來，被三才會利用了他一個大學者的人脈與渠道來作惡，他還反以為是三才會救贖了他，真是可笑至極！”
    如果說三才會的反賊們是顯而易見的反皇派陣營，那麽這間跳蚤市場的老板顯然一點都不避忌自己是堅定地挺皇派。
    即便因為妖皇要和大焱王朝結盟互市，弄得他這間小店已經門可羅雀了。
    但他依然是支持著妖皇。
    絲毫不懷疑妖皇的用心良苦。
    講真。
    徐年都有些懷疑這個老板了。
    不會本來就是受了朝廷的命令，才在這兒開了間小店的吧？
    以前用來哄酥酥開心。
    現在趕巧了，還能用來在徐年麵前鼓吹妖皇陛下的英明神武。
    但不僅僅是酥酥帶徐年來到這間跳蚤小店有巧合的成份，徐年還特意撥弄了一下天機，發現這小店老板還真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妖族子民。
    不認識酥酥的樣子也不是裝出來的。
    就是和書店地下室裏的萬泉一樣，單純的不知道麵前這隻小狐狸就是妖族少主而已。
    倒是寫下那本筆記的大學者的身份，更值得探究一下。
    徐年拿著筆記找到了黑間白。
    “……這本實驗筆記？看著內容好像是狄大學者的啊，沒想到竟然能在徐大真人你的手上看到。”
    “唉——”
    “說起狄大學者也真是讓人唏噓啊，原本他的實驗要是能夠成功，我們妖族的大計，哦，也就是這筆記裏提到的萬年偉業，這是妖神當年留下來的一個大計劃，如果他的實驗成功，這個萬年偉業距離成功也就不遠了，但可惜的是到頭來功虧一簣。”
    “當然了，當時在攻克這一關的大學者也不隻他一個，他們無一例外都是失敗了，沒有人成功。”
    “狄大學者接受不了失敗的現實，一度發了瘋，被三才會的反賊們蠱惑，做錯了一些事情，後來他做的事情敗露了，被執法堂抓住了，因為他是大學者，陛下專門見了他一次。”
    “也是這一見之後，狄大學者在第二天留下了一封血書自盡了，血書上是他的懺悔，具體內容就不用說了，反正是對自己做過的那些錯失痛心疾首，除了一死以外，已經無法洗清罪孽了……”
    話到最後，麵容憨厚的黑間白撇了撇嘴角，浮現出一抹介於嗤笑和惋惜間的複雜情緒。
    “其實狄大學者說到底還是接受不了失敗，他都已經是大學者了，哪有什麽洗不清罪孽一說呢？隻要他活下來，繼續投入研究當中，這就已經是最有效的贖罪了，但他偏偏選擇了一死了之。”
    “他死了，自己是一了百了。”
    “但留下來的爛攤子，還不是得別人來收拾？”
    黑間白拿起一塊肉幹遞給酥酥，酥酥想起了之前黑二伯送來的一車硌牙的肉幹，小心翼翼地輕輕咬了一口，然後眨了眨眼睛，才開開心心地吃了起來。
    這不是那種用來行軍的肉幹了，而是黑間白特意買來的來自大焱京城的零嘴肉幹。
    肉香十足，美味可口。
    看到酥酥吃得開心，這個執掌著刑罰的妖族大長老笑得比自己吃到了肉幹還要開心。
    徐年問道：“陛下和他見麵都說了些什麽？”
    黑間白用問題解答了問題：“萬泉覲見陛下的時候，陛下都說了些什麽，徐大真人你不是都看到了嗎？”
    徐年懂了。
    所以妖皇陛下是剪斷了三才大學者對狄大學者的操控，但是狄大學者卻沒能從自己的心結中走出來。
    徐年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請問黑大長老，妖神留下來的萬年偉業是什麽？”
    黑間白沉默了。
    徐年體諒地說道：“是不是我作為一個山外人，不該問？”
    黑間白苦笑道：“徐大真人你既然知道，還問我？”
    酥酥吃完了肉幹，揮了揮小爪子：“吱吱吱？”
    黑間白的苦笑頓時垮了下來。
    酥酥也沒說別的，就是把剛剛徐年的問題再問了一遍。
    徐年是山外人不該問。
    那麽酥酥這個妖族少主可不可以問呢？
    當然，在問黑間白之前，徐年就已經問過酥酥了，就連跳蚤小店老板都知道的萬年偉業，酥酥當然也是知道的，隻是酥酥畢竟年紀還小，難免愛玩，對於萬年偉業的具體記憶隻剩下了夏天樹梢上吵死人的蟬鳴。
    “萬年偉業，其實總結一下，就是……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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