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酥的存在，對於地位還不夠高的執法者骨幹而言是個秘密，但這些三才會的大學者們，對妖皇和妖族大長老們的心照不宣顯然有著十足的了解。
    荒唐嗎？
    當然。
    曆代妖皇都是能夠執掌國器，可以說這妖皇之位本就是國器來決定。
    但是那隻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小狐狸，從未展現過半點能夠掌控國器的才能，尤其是在三才會借助執法堂裏的總控中樞，成功與國器聯係上，開始掌握著這股力量之後，更是確定了那位備受寵溺的蘇酥殿下根本就沒有在國器裏留下過屬於自己的氣息。
    不過是因何而荒唐，三才大學者們的看法也不一致。
    “事出反常必有妖，即便蘇九荒唐，玄止戈可不是個老糊塗，連他都認可蘇酥，大抵那位蘇酥殿下的身上也是真有特殊之處，還是需要謹慎對待。”
    “能有何特殊？在這百萬大山的境內，沒有駕馭國器之力的能力，便是沒有為皇的資格。”
    “我不知道，但也許這特殊，就是徐大真人能夠追查我等行蹤的原因所在……”
    “天機呢？大學者們，我聽你們說了這麽多，似乎從未考慮過天機的可能性，道門四品境應過劫難便知天機，你們就沒考慮過，徐年會不會是憑借著天機，找到的我們？”
    麵對高殷提出的天機之說，大學者們不約而同的搖了搖頭。
    “高神使，你是山外人，對於百萬大山的特殊情況不太了解，我們妖族長久避世不出，與天地因果的粘連極少，所以天機在我們這兒不說禁絕，也至少是寸步難行，再加上我等現在有國器之力的庇護，天機絕難查到我們的下落。”
    三才大學者們不是不知道修天機之法，隻是此法在百萬大山內絕難使用，所以才不作考慮。
    大學者們又討論了一陣，決定先對蘇酥下手，如果猜測為真，真是蘇酥有所特殊之處，這比起直接麵對那位三品境的道門大真人而言，可就簡單太多了。
    三才會反正也不需要殺掉徐年，隻要讓徐年無法精確找到那些仍在妖族京城裏活動的三才大學者們的位置，待到成了大事，妖神重臨百萬大山之後，自有與其清算的機會。
    不急於這一時。
    “告訴其他人，讓他們做些準備，免得忽然被那位徐大真人殺至麵前，毫無防備措手不及。”
    “高神使，既然你也和石成他們一樣遭到了徐大真人的追殺，就請在此地放心歇著吧，等我們解決好了此事，再回妖族京城做你的事情。”
    “現在是爭分奪秒的時刻，高神使在此地有什麽需要，盡管提出來就是，但我們還有自己的要緊事在爭，就也不過多招待你了……”
    石成把高神使帶到了距離圓形大廳最近的一間合金房子裏，這裏的許多家具設施是石成見所未見過的樣子，他不懂得如何使用，石成一一教了他，包括開關門的方法。
    “高神使，你的掌紋已經錄入了，你隻需要把手往這玻璃上一方，自會開啟。”
    “真是方便……水呢？如果我需要水，該上哪裏取？”
    “此物名曰水龍頭，隻需要輕輕一擰，便有清水流出。”
    “水龍頭？好東西，這名字也符合其作用，隻是不知道這水龍頭是什麽法器？到時候可否給我幾個？或者是買一批也行，隻需輕輕一擰便可憑空獲得大量清水，這可是難得的寶物。”
    “高神使誤會了，這水可不是你想的一樣憑空出來，在水龍頭的背後有整套用於輸水的管道設備，這水龍頭僅僅是個開關而已，就像是你們用來舀水的瓢子，若是沒有水缸，隻買幾個瓢子能有什麽用呢？”
    “哦，原來是這般道理，我就說就算是道修也不能無中生有，你們這水龍頭……那此地的茅房在哪兒？”
    “這兒便是便溺之所，按著裏便有水衝出，清洗痕跡。”
    “這可真是方便……”
    在這合金房子裏，本該算得上是博聞強識的玄雍六皇子就像是個什麽都不懂的蒙童一樣，看什麽都覺得新奇，石成教了他如何使用後，便不止一次的上手嚐試。
    這不僅僅是人皆有之的好奇心。
    高殷還在暢想著，若是他能夠完成妖神大人的神諭，討得那位神明大人歡心，日後這些神乎其神的東西，是否就有機會流入玄雍國呢？
    尤其是那水龍頭。
    雖然聽石成的意思，這水龍頭不是憑空產出清水，仍需要有水源還能使用，隻是把水“搬”了過來而已，但就是這搬水的功能，若是能在玄雍國普及開來，那也是後益無窮了。
    “高神使，如果沒有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石人存。”
    “嗯？”
    石成頓住了腳步，他覺得自己已經把該講的都講過了，沒什麽遺漏，不知道高殷還有什麽地方不懂。
    “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
    “我說過了，此地就是我們妖族萬年偉業要修複的那艘大船。”
    “不……我的意思是，你們在這大船裏做什麽？我有些不理解，這艘大船應該也在妖皇的掌控下吧，就算徐年發現不了你們，妖皇難道也發現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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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妖皇能夠完整的掌控國器之力，確實能夠發現我們，但現在妖皇的掌控力已不如前了，而就如我之前說過不止一次，這艘大船非常大，大到超乎你的想象，已經不能完全掌控國器的妖皇，已經無力搜遍這艘大船上的每一個角落，隻要我們不折騰出大的動靜，妖皇就不太可能發現我們。”
    這也是之前高殷試圖試試地板的堅硬程度時，石成的反應有些過激的重要原因。
    雖然理論上應該無礙，但如果真讓高殷打破了，這就算是大動靜了，妖皇就能夠循著動靜，找到他們的藏身處。
    “至於我們在這裏做什麽……”
    石成沉吟了片刻，橫豎高殷都已經看到了，而且其身份已經通過了三才大學者們的認可，告訴他這些事情也無妨了。
    “我們是在與妖皇爭奪這艘大船。”
    爭奪這艘大船。
    這是高殷已經猜到的答案，畢竟這艘大船對於妖族的重要性顯而易見，不然妖神大人又怎麽會啟動了耗時萬年的偉業計劃，就為了修複這艘船。
    三才會怎麽可能放棄這艘船呢？
    高殷不太懂的是三才會的做法，幾十個大學者就在這大船裏待著，是在做什麽呢？
    石成也做出了解答。
    “想要從妖皇手裏奪回這艘大船，也需要如同占領執法堂一樣，裏應外合。”
    “在這艘大船外，三才會的行動都是為了揭示出妖皇所隱瞞的真相，讓百族們知道真相，自然而然就會對妖皇感到失望，會動搖到妖皇的統治，進而影響到妖皇對這艘大船的掌控力。”
    “但是妖皇對這艘大船的掌控裏減弱了，這空出來的部分也不會憑白落在三才會的頭上，需要我們自己去爭取，這就是‘裏應’了，那些常駐在此地的大學者們，便是為了能夠及時奪取到妖皇已經無力掌控的那些權限。”
    聽了石成的解釋，高殷問道：“這艘大船就是你們一直說的妖族國器？”
    石成搖了搖頭：“不完全是，妖族國器其實隻能算是這艘大船的一部分，相當於是這艘大船的中樞。”
    “所以……爭奪國器，和爭奪這艘大船，其實是同一件事？”
    “差不太多。”
    “現在你們占了多少了？”
    “快了，已經接近五成了。”
    高殷有些驚訝：“這麽快？占領毀滅了執法堂才和國器建立的聯係，到現在也才數日吧，你們就已經占領了快五成了，豈不是要不了幾天，你們就能夠將國器從妖皇手裏完全占領過來？難怪你們覺得隻要徐年不能精確地找到你們就夠了，躲過這一時，迎回了妖神大人後，你們再與大焱王朝算賬，確實是不遲。”
    玄雍六皇子很巧妙的把算賬的目標從徐年改成了大焱王朝。
    從理來說，這其實不算錯。
    徐年可是大焱王朝的鎮國公。
    但高殷刻意這麽說，自然是為了給石成上點眼藥，潛移默化影響到他對大焱王朝的態度。
    石成搖了搖頭，但不是為了說破高殷的這點小心思：“高神使誤會了，這場爭奪從很早前就開始了，至於執法堂建立的聯係，準確來說是自那次之後，我們才能夠在外麵與此地建立聯係，有了在外麵使用國器之力的權柄。”
    高殷繼續問道：“所以妖族京城裏的那些秘密據點，丟了也就丟了，無關緊要，這裏才是你們三才會的核心，隻要此地不失，你們就有與妖皇對抗的資格？”
    石成說道：“京城的那些據點也不是無關緊要，沒有那些地方，三才會難以發展，無法動搖妖皇對百羽王朝的實質統治，但此地確實才是三才會的根基所在，隻要根基不失，哪怕是一時的失利，都還有卷土重來的機會。”
    高殷恍然說道：“怪不得你一開始不願意帶我過來，萬一我是妖皇的人，妖皇應該就能發現此地，把三才會的根基連著這些大學者們都連鍋端了吧？”
    石成點了點頭：“確實如此，所以還望高神使體諒，不過還好我在匆忙之下的選擇沒有錯，為三才會帶來的確實是一位真正的神使，而非妖皇蘇九的奸細。”
    高殷理所當然地笑著說道：“我與徐年，玄雍與大焱，這可是國家私恨兩全了，我怎麽可能和妖皇合作呢？若說是在覲見妖神以前，這或許還有可能，隻要妖皇願意背棄和大焱的盟約轉頭玄雍，我不是不能考慮，但在見過妖神之後，一位注定將要歸來統治百萬大山的神明和一位將國祚傳承都視作兒戲的皇帝，該選擇同誰結盟，我難道認不清？”
    高殷這是推心置腹地說出了心裏話。
    畢竟在覲見妖神之前，雖然是妖皇暗示在先，但高殷確實有合作的意向，隻不過在那覲神之後，高殷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應該是被那治理江山如兒戲般胡來的妖皇給戲弄了一番。
    合作自無可能了。
    高殷就是抱著妖神神諭來到的三才會，在此事上，他的的確確沒有半點二心，怎麽可能會是妖皇的奸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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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無稽之談罷了。
    不過既然此地如此重要，三才會的謹慎接觸也不是不能夠理解，反正現在已經驗明正身了，過去的那些防範與不愉快，就統統都過去吧，著眼朝前看……
    ……
    “……陛下，您這是在看什麽呢？請別和我說你是在眺望自己的江山，您這眼神放空瞳孔失焦，分明已經是在魂遊天外了，或許也可以叫做發呆？”
    “胡說，朕哪裏有發呆？”
    “那我剛剛向陛下稟報的事情，能請陛下說一下嗎？”
    “哎呀，青長老，你這說的什麽話？還不相信朕嗎？你剛剛不就是在說三才會的事情嗎？朕都已經知道了。”
    “請問陛下是知道什麽了？具體說說。”
    “不就是最近抓了很多三才會的反賊們嘛，還有好些個三才大學者。”
    “陛下知道是誰抓到他們的嗎？”
    “呃……是朕的寶貝女兒，小酥酥？”
    “陛下，是大焱鎮國公徐年。”
    “咳咳……朕略微有點走神而已，不過朕確實聽到你提到的小酥酥，所以才誤會了。”
    “小酥酥一直跟在徐大真人身邊，徐大真人抓人的時候也在場，所以才提到了。”
    “哦，這下朕不就都知道了嗎？所以這些反賊確實是朕的寶貝女兒小酥酥抓到的，也沒錯啊。”
    “陛下確定？”
    “朕都說了，還能有假。”
    “……”
    前來稟報的青鵷笑了。
    遇到這樣的皇帝陛下，除了笑一笑還能怎麽辦呢？
    還能順從。
    青鵷點了點頭，從善如流地說道：“好吧，陛下說的對，這些反賊都是蘇酥殿下抓到的，都是陛下的寶貝女兒的功勞。”
    “嗯，是啊，朕這女兒可真是上天賜給妖族的寶貝……”
    妖皇滿意地點了點頭。
    當青鵷說完了其他一些事情告退離開了大殿之後，妖皇獨自端坐在禦椅上，他的目光又開始飄忽，不知道飄到了何方。
    “嘖，屋子大了果然是難以打掃，朕找了這麽久都沒找到這老鼠窩在哪兒，原來是在這裏啊……咳！咳咳——咳……”
    短暫的呢喃後。
    皇宮大殿裏就隻剩下了劇烈的咳嗽聲在回蕩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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