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嚓！”
    一道天雷從天而降，正正好劈在了胡玖頭上。
    雖然對胡玖造成的傷害為零，但他還是感覺很莫名其妙，最主要的是，他找不到傷害來源。
    “發生了什麽事？”杜仲一臉戒備的環顧四周。
    路人們依舊保持著友好的微笑，隻是眼中閃過些許幸災樂禍。
    杜仲眉頭一皺，就要動手。
    “哢嚓！”
    又是一道天雷，劈在了杜仲頭上。
    路人們依舊保持著和善的微笑，眼中的幸災樂禍已經不加掩飾。
    最終還是那個貪戀美色的年輕女子出麵解釋道：“一星期之前，末日降臨了這個世界，人類的所有法律法規與道德標準都變成了‘規則’，違反規則就會遭受相應的懲罰。說實話，我並不覺得這是末日，但上麵的人都認為這是末日。你們兩個剛才會被雷劈，估計是偷偷做了什麽不好的事情吧？”
    說到這兒，女子後退了幾步，美色哪有自己的安全重要。
    胡玖和杜仲瞠目結舌，竟然還有這種類型的末日？
    等等，這像小孩子過家家一樣的鬧劇，真的是末日嗎？
    剛才胡玖隻是嫌對話太浪費時間，想直接抽取這些路人的記憶。杜仲想動手也還沒有真的動手，就降下了天雷，感覺這“規則”也並不怎麽嚴謹。
    “走吧，我們先四處逛逛，摸摸這個世界的底細。”胡玖招呼杜仲。
    “哢嚓！哢嚓！”
    又是兩道天雷精準的劈到了胡玖和杜仲身上。
    兩人才跨出去不到一百米，不知道又觸犯了什麽規則。
    路人們依舊保持著和善的微笑，看完了熱鬧就各自忙碌，誰都不敢露出任何不禮貌的、不文明的神態，生怕自己被雷劈。
    但即便如此，附近仍然時不時傳來雷暴的聲音，以及一股頭發被燒焦了的味道。
    胡玖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真特麽是個有趣的世界。
    好想炸掉。
    “哢嚓！”又是一道天雷從天而降，劈在了胡玖頭上。
    “嘖～，連想想都不行嗎？”
    “哢嚓！”正在收集情報的杜仲也被雷劈了。
    “怎麽回事？我好像沒幹什麽吧，怎麽又被雷劈？”
    胡玖低頭想了想：“可能是我們的理解有誤差，之前那個女人說法律和道德都寫進了世界規則裏，一旦違反就會被雷擊。”
    “我們動用力量收集情報的行為，是不是也觸犯了某種規則？亦或是使用超凡力量，這種行為本身就會被雷劈？”
    “哢嚓！”一道閃電落在了正在思考的胡玖頭上。
    雖然沒有任何傷害，但胡玖真的很煩。
    杜仲認真的看著胡玖：“要不你停止思考吧？畢竟你的思考本身就是在不停的散發無害詛咒。”
    胡玖翻了個白眼，直接進入虛化狀態，身體徹底變成了一道投影。
    兩人說話間，就見旁邊一輛公交車緩緩駛入站台，非常平穩的停車。站台上等車的人謙和有禮的上車，沒有人擠人，也沒有人搶座，更沒有老頭道德綁架年輕人讓座。
    杜仲不禁感歎道：“真正的文明乘車，竟然在這種世界實現了。”
    虛化狀態下的胡玖如同一道無形的幽靈，在這個詭異的世界中無聲穿行，他的感知力無視物理阻隔，穿透牆壁、潛入網絡、掃描著每一個角落的信息。大概是因為他窺視隱私，所以時不時就有天雷劈他，好在他的虛化無視了這種攻擊。
    杜仲則相對腳踏實地，他收斂了所有靈異氣息，像一個最普通不過的普通人，混跡在人群中，用眼睛看，用耳朵聽，甚至學著本地人一樣，臉上掛著那略顯僵硬的“標準友善微笑”。
    街道幹淨得幾乎一塵不染，行人車輛嚴格遵守交通規則，紅燈亮起，無人越線一步。公交地鐵上，主動讓座是常態，爭執和推搡絕跡，公共場合無人喧嘩，交談都壓低了聲音。
    商店裏顧客排隊井然有序，收銀員笑容可掬。
    犯罪率？官方數據為零，因為小偷小摸被多次警告性雷擊後，就會變成遵紀守法的人，搶劫犯殺人犯等罪犯會被精準劈成焦炭。
    隨地吐痰、亂扔垃圾、插隊、大聲喧嘩……這些過去令人頭疼的不文明行為近乎消失。
    人們變得“樂於助人”，看到老人摔倒，不止一個人會衝上去扶，甚至會精確計算扶起的時間是否符合“最佳助人時長”網絡上流傳的攻略），生怕“不道德行為”引來雷擊。
    被扶起的老人也不敢訛詐，生怕被雷當場劈死。
    虛偽的客套和浮於表麵的“友善”成為社交貨幣。
    “我有一個疑問。”杜仲突然說道。
    “什麽疑問？”胡玖問。
    杜仲道：“不同的國家民族，擁有不同的法律和道德標準，這個世界究竟是以哪個國家的法律和道德為指標？”
    胡玖：“多走走多看看就知道了。”
    兩人並未花費太多時間得到了答案。
    不同國家的道德和法律差異，被這套規則體係以一種冷酷高效的方式解決：從重、從多、從嚴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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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例如，在a國合法但在b國違法的行為，一旦有人觸發判定，規則會直接按照處罰更重的b國法律降下懲罰。
    麵對法律衝突，規則的懲罰邏輯簡單粗暴：取最嚴苛者。
    末日初期那幾天，雷暴頻發如同節日焰火，主要針對的就是各種犯罪分子和道德敗壞者。
    重刑犯在監獄裏被集體淨化，街頭混混被定點清除，緬北園區全體祭天，部分高官權貴也紛紛被電死家中。
    剩下的人，在幾次警告性的、足以讓人半身不遂的雷擊教育下，迅速學會了偽裝成好人。世界仿佛被強行刷上了一層“文明”的油漆。
    此刻，杜仲坐在一家窗明幾淨的咖啡館裏，小口啜飲著寡淡的咖啡，看著窗外“和諧”到詭異的街景，忍不住對胡玖吐槽：“老胡，這地方……簡直是老實人和道德潔癖的天堂。除了時不時飄來的烤肉味被雷劈焦的人），空氣都清新了許多。這特麽算哪門子末日？這簡直是理想鄉！”
    胡玖卻說：“你看那些路人的眼神。”
    杜仲聞言，仔細觀察街上行人的眼神。
    那是一種被強行馴化的麻木，友善的微笑掛在臉上，眼神深處卻空洞疲憊，充滿了對無處不在規則的恐懼和壓抑的煩躁。他們像提線木偶，一舉一動都小心翼翼，生怕牽動頭頂那無形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沒有真正的放鬆，沒有肆意的歡笑，隻有被恐懼約束的“得體”。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無形的令人窒息的低氣壓。
    “有得必有失。”杜仲淡淡道，“法律和道德變成了規則，強行讓這個世界的所有人進入公平公正的狀態，對於底層人民而言，利大於弊。”
    “是啊。”胡玖也跟著感歎，“這所謂的‘末日’，對普通百姓是好事。”
    對特權階層呢？
    麵對世界的變化，官方媒體不發一言，采取了拖字訣。
    網絡平台上充斥著對“新時代”的讚美。歌頌秩序井然，讚美道德高尚，宣傳雷罰的“公平、公正、及時”，將其描繪成社會進步的終極形態。
    任何質疑規則、探討規則漏洞、抱怨規則嚴苛的聲音，剛一出現就會被平台秒刪，發布者會立刻收到“警告性雷擊”。
    網絡環境“幹淨”得可怕，網暴之類的東西一夜絕跡，娛樂明星那些含有拉踩性質的通稿都消失不見，90的網文被下架，擦邊短視頻和直播通通遭到和諧。
    “我們似乎隻看到了好的一麵，現在也該找找變糟糕的一麵了。”胡玖說道。
    杜仲詫異的看了他一眼：“我可不覺得剛才所見的那些都是好事。”
    “啊？？？”胡玖表示不解。
    杜仲一臉唏噓：“你缺乏普通人類的七情六欲，所以有些事你不懂。就比如網文和擦邊視頻這類東西，雖然普遍三觀不正且充斥著各種不健康思想，但確實是很多普通人的精神食糧。”
    “現代社會的生活節奏極快，大多數普通人都很難獲得‘快樂’這種情緒，網絡上的短視頻或腦殘小說，提供的就是短暫且廉價的快樂。”
    “整個世界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規則怪談，人類的心理壓力肯定已經積累到一定程度，紓解情緒的渠道卻消失了，這可不是好事。”
    聽完杜仲的話，胡玖沉思片刻，“你說的對，是我欠缺考慮。”
    胡玖確實缺乏人類的七情六欲，不過這東西他可以主動調節，隨時讓自己變得多愁善感，甚至可以讓自己變成一個大善人。
    ——不過都是假的，他的性格底色黑暗且惡毒，隻能短暫的勉強裝好人，時間久了就會越來越扭曲，直至變回最初的模樣。
    兩人接下來又去探查“規則化”帶來的負麵影響，很快就有所發現。
    首當其衝的就是，創新幾乎停滯。企業家不敢嚐試任何有潛在法律或道德風險的新模式、新技術。
    金融活動變得極端保守，任何帶有“投機”性質的行為都可能被判定為違規。
    藝術創作更是重災區，諷刺、批判、邊緣題材完全消失，隻剩下歌功頌德和粉飾太平的樣板戲。
    整個社會如同一潭死水。
    家庭矛盾、情侶爭吵、朋友間的不滿……所有可能引發激烈情緒和“不文明”言論的場景，都被當事人以最大的意誌力強行壓製。
    人們不敢表達真實的憤怒，能戴著“友善”的麵具，內心積壓的負麵情緒無處宣泄，導致心理疾病發病率飆升，但相關討論和治療同樣被嚴格限製。
    特權階層在木日降臨初期也死了很多，他們中有人曾嚐試使用避雷針，可惜避雷針避不了這種天罰。
    各國政府麵對當前現狀，也在積極研究應對措施。
    “規則”具有一定的不可知性：沒有人知道所有規則的具體條款和邊界。法律條文是基礎，但道德標準如何量化？如何判定“善意”是否足夠真誠？是否存在“思想罪”？這些都是懸在每個人頭上的謎團。人們隻能通過觀察他人被劈的案例來總結經驗，活得戰戰兢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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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有人嚐試在規則邊緣試探。比如，在法律規定的最低贍養標準上，精確地一分不多給父母，並全程錄像證明自己合法合規。結果，雖然沒觸發法律層麵的雷罰，卻因為“缺乏基本孝心，違背公序良俗”遭到警告性雷擊，差點癱瘓。
    規則體係對“道德”的解釋權似乎無限大。
    大部分普通人，在最初的恐慌和適應後，選擇了徹底躺平。他們嚴格遵循已知的最穩妥的行為模式——放棄任何可能帶來風險的欲望和追求。活著，安全且麻木地活著，成為唯一目標。
    “人類的精神似乎遭到了緩慢的集體閹割，像是溫水煮青蛙。”胡玖說道。
    結合收集到的信息，杜仲有了結論：“老胡，我大概明白為什麽特權階層和掌權者把這種規則化的現象稱為‘末日’了。”
    胡玖點點頭：“我也已經知道了。對普通人來說，生活在規則化的世界裏，雖然很累，但至少得到了安全保障，惡性犯罪沒了，道德綁架也沒，也沒了。”
    “但對掌權者來說，世界變得規則化就是末日。它打破了舊有的權力結構和社會運行機製。特權階層不能再像以前那樣‘靈活’地運用權力和財富，甚至他們自己也被置於規則的無形監控之下。雖然他們可能還有點小特權，但這點特權和他們失去的相比，不值一提。他們恐懼的是失權，對他們而言，與普通人平等，就是末日。”
    杜仲的聲音透著幾分玩味：“規則像是一個冷酷高效且絕對公正的神，接管了社會運行。不再需要他們這些舊時代的統治者，法律和道德被強製執行到極致，政府的管理職能、警察的執法權、司法的審判權……全都成了擺設。他們成了被架空的傀儡。這才是他們眼中真正的末日——統治地位的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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