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遙渺渺猶在熟睡。
    劉徹摸著遙渺渺的眼角，想象著這雙眼睜開後倒映出自己身影的樣子，著迷般俯身親吻其眼瞼。
    遙渺渺迷迷糊糊地哼唧一聲，推搡劉徹道：“別鬧，再睡會”。
    “該起床了。”劉徹將遙渺渺連人帶被抱進懷裏柔聲道，“吾給卿卿準備了小禮物，起來看看好不好？”
    遙渺渺懶懶地嗯了聲，連眼睛都沒睜，扭了扭身子直要往床榻上躺回去。
    “小殿下，起床先把早膳用了。”劉徹笑著將遙渺渺抱回懷裏。
    遙渺渺這才不情不願地睜開雙眼。
    劉徹跟獻寶似的將蓋著赤色絲綢的托盤拉到遙渺渺麵前：“掀開看看喜不喜歡。”
    絲綢有節奏的起伏著，一看就是活物。
    “狸奴？”遙渺渺興致缺缺，都沒有興趣掀開。
    “不是，卿卿再猜猜。”劉徹賣關子道。
    遙渺渺卻懶得理他，徑自掀開了絲綢，然後實在忍不住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隻見托盤上的是一隻粉粉嫩嫩的小豬仔。
    圓滾滾的身上覆蓋著一層雪白的絨毛，像是剛醒來，“哼哧哼哧”的挪動著四條小短腿好不容易爬起來，搖搖晃晃地往遙渺渺走來。
    “你怎麽想到給我送小豬？”遙渺渺將小豬仔抱進懷裏，調皮的捏了捏它的鼻子。
    “因為吾。”劉徹湊上前用鼻梁拱了拱遙渺渺，直逗的遙渺渺咯咯直笑。
    還沒親昵多久，劉徹就趕緊叫人進來伺候梳洗準備早膳，遙渺渺注意到凝萃一直沒出現。
    兩人獨處的時候，遙渺渺問劉徹，才知劉徹罰了凝萃，原因竟是凝萃沒按遙渺渺的意思將飴糖又擺在了殿內。
    “殺君馬者路旁兒。卿卿，仁德是個好詞，但是不要被仁德所困，要致人而不致於人。人向來吝嗇讚揚別人，當他們再三讚揚別人的時候，往往就是有所圖謀。豬要是被人圈養了，那就是刀俎下的魚肉，所以千萬要小心，不要被人用歌功頌德圈住，那會比牢籠枷鎖更難掙脫。”
    劉徹話音剛落，恰好不遠處傳來清脆綿長的的鍾磬之聲，伴著簾外雨聲潺潺，但覺歲月悠悠，從容靜好。
    “你真會破壞氣氛。”遙渺渺嬌嗔地瞪了劉徹一眼，指尖刮著窩在她懷裏的小豬仔臉頰，小豬仔舒服的直哼哼，粉嫩的耳朵緩緩煽動，甚是可愛。
    “看來卿卿喜歡這首《安世房中歌》，要不要讓歌女過來吟唱？”劉徹也學著遙渺渺，輕輕撓著他懷裏遙渺渺的臉頰。
    遙渺渺慵懶地偏頭躲開劉徹的手指：“不想見人，在他們麵前老是要正襟危坐。”
    劉徹寵溺道：“那就不見，雨天的午後自然是要舒舒服服地窩著。”
    “《安世房中歌》唱的是什麽？”
    “大山崔，百卉殖。民何貴？貴有德。它在表達臣民向往君王品德高尚。”
    遙渺渺莞爾一笑：“算不算是臣民在向上管理？”
    “卿卿說的極是，此言甚為貼切。”劉徹搖頭失笑，“那下次卿卿親自下令處罰宮人。”
    “凝萃她們是你的人，我可不敢。”遙渺渺撇嘴道。
    “你是主君，她們是奴婢，何況你連吾都敢打了，還有什麽是不敢的？”
    想到昨夜自己打劉徹巴掌的原因，遙渺渺又有些惱了起來：“主君不是你嗎？跟我有什麽關係？”
    “卿卿可是小君啊！”趕緊將試圖起身離開的遙渺渺重新攬回懷裏，“夫妻一體，吾為天下主君，卿卿自然亦是這天下主君，隻是要與吾有所區分，才稱卿卿為小君。”
    “你怎麽還希望我處罰別人！”遙渺渺無語，在劉徹懷裏重新找個舒服的姿勢窩著，有一搭沒一搭地摸著小豬仔。
    “卿卿金口玉言，話一出口，臣民就必須遵從。若凝萃不聽從沒受處罰，那麽就會有他人效仿，此風斷不可漲。”劉徹溫柔地將遙渺渺的頭發攏好，眼眸卻沉沉地帶著寒意，“吾的卿卿可不能受人輕視。”
    “那如果那天我說程無拘惹我不高興了，你會處罰他嗎？”遙渺渺歪頭看向劉徹。
    “會。”劉徹毫不猶豫地點頭後，才繼續道，“是哪天的事？”
    “你都不記得了，還回答得這麽快！”遙渺渺全當是在說笑，“就是來五柞宮途中的時候，你問程無拘是不是惹我不高興了。”
    劉徹微怔，眯了眯眼道：“真可惜當時卿卿說沒有，否則吾就可以罰一下他了。”
    “為什麽？”遙渺渺不解地道。
    “若是當時當眾處罰了他，現在還會有宮人敢不聽你的嗎？”劉徹憐惜地輕吻了下遙渺渺的額角。
    “可程無拘確實沒有犯錯，我總不能睜眼說瞎話吧，要不然他也太冤了。”
    劉徹笑了笑：“吾知道，但那時吾還是希望卿卿說他惹你了。他犯不犯錯並不重要，甚至正好因為大家都知道他沒錯，可卿卿一句話卻可以讓吾處罰他，這起到的效果就更好了。”
    “那豈非顯得你是非不分了？”遙渺渺不滿地皺了皺眉，頗為同情程無拘。
    “卿卿，我們是君主，不是判官，我們要的是臣民的俯首聽令、唯命是從。”劉徹埋首在遙渺渺發間貪婪地聞著。
    “那程無拘豈非要對你失望了？”
    “有時比起恩德，虐待更能造就忠誠。不要讓人覺得他能洞悉你的喜怒，要讓人琢磨不透你的心思，要讓他覺得你隨時會翻臉殺人，這樣他才能一直戰戰兢兢地聽命於你，唯恐你發怒。”劉徹頓了頓，抬頭見遙渺渺正眼簾低垂地深思，連小豬仔都沒有摸了，滿意地蹭起遙渺渺的鬢角繼續道，“心悅臣服，甘供驅策，當然好。可是天下能有幾個這樣的人，更何況精力有限，哪有空去一一收服。讓人甘於聽命，更要讓人不得不聽命於你。要知道最是人心不可掌控，甘於聽命的隨時可能反叛。”
    “隻有小人才畏威不畏德，君子都是畏德不畏威的，以權勢壓人，收服的豈非隻有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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