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無惡忽然覺得眼前的小角是那麽陌生，忍不住問道：“你究竟是誰？”
    小角沒好氣地回道：“我是你姑奶奶，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任無惡苦笑著說道：“你……就不能正經些。”
    小角的回應依舊是咬了他一口，然後問道：“這樣夠正經嗎？”
    這次正經不正經不好說，但咬得是真的很痛，留下的牙印又深又多。要是它再“正經”些，任無惡半張臉都得被它咬爛了。
    任無惡摸著臉，又是好笑又是無奈，緩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夠了，再正經點我臉都要沒了。”
    小角輕哼一聲：“夠了就好。你現在再看看那邊，有什麽感覺？”
    那邊指的便是流光亂空陣。
    其實無需去看，任無惡已然感知到了陣法的變化。隻見那淡淡白霧之中，有道道淡淡金光緩緩流轉，而那淡淡金光，赫然是由一顆顆時砂凝練而成！
    “看到了吧？那便是由無數時砂聚合而成的流光之河。你要是無法感知到它的存在，就會被其卷入其中，被困住。這座陣法由內而外，共有九道流光之河，層層疊疊，周流不止。每道流光之河中間，則是空間漩渦，混亂無序，變化無常，與流光之河相互助力，可以輕易抹殺斬滅修士的神魂和元嬰。”
    小角隨口說著，同時帶著任無惡緩緩朝著流光亂空陣飛去。
    距離越近，任無惡的感知就愈發清晰。
    此刻，在他眼中，最外層的那道流光之河徐徐流轉，散發出的氣息浩瀚無垠，恰似那奔騰不息的歲月長河，能將世間萬事萬物無情湮滅吞噬，化為一顆顆細沙塵埃。
    “知道厲害了吧？剛才如果你貿然進入陣內，立刻就會被流光之河卷入，迷失在其中。用不了多久，你就會變成一個老得不能再老的老頭子，然後便是法力散亂，元嬰萎頓。繼續下去，便是神魂消散，萬劫不複。”
    小角慢悠悠地說著，已然帶著任無惡踏入了流光亂空陣。
    一進入陣中，任無惡體內的時砂便開始迅速流轉，光芒也愈發閃亮，這讓他產生一種體內時光飛逝的奇妙感覺，同時也覺得自身正在與那流光之河漸漸相融。
    小角帶著他徐徐移動，緩緩說道：“現在你體內的時砂正在抵禦流光之河的侵蝕，這便是以時間法則抵禦時間法則。但這個辦法無法持久，所以我們得盡快穿過陣法。”
    雖說小角口口聲聲說要盡快，但它的速度卻並未加快，依舊是慢悠悠的。
    而那道流光之河，又好似沒有盡頭，永無彼岸。
    任無惡隻覺得周圍的時砂越來越多，越來越亮，自己仿佛隨時都會被時砂湮沒。前方的小角，也已變得若有若無，成了一個淡淡的影子。
    不過，小角的聲音依舊十分清晰地傳入他耳中：“你首次接觸時間法則，又身處流光之河，便會有時光無盡、刹那永恒之感，這很正常。其實我們的速度已經非常快了，可在流光之河當中，快慢是相對的。現在是你的感知出現了偏差，才會以為自己很慢。”
    聽它這麽一說，任無惡心頭猛然一動，隨即想起了那部時空真解，隱隱約約似有所悟。
    忽然，他眼前一暗，確切地說，是周圍的時砂猛然消失了。呈現在他眼前的，是一片灰蒙蒙的虛空，無邊無際，死寂沉沉，毫無生機活力。
    小角的身影已恢複正常，身上黑白光芒閃爍。那三尺大小的身軀，本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可此時此刻，他卻又覺得對方是那麽陌生而又神秘。
    穿過流光之河，便是空間漩渦。
    這片灰蒙蒙的虛空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湧動。好在任無惡施展的是長空陰陽訣，又有小角從旁助力，才沒有引發虛空的異變。
    小角扭頭看了看任無惡，說道：“為了節省時間，我們就不在這兒耽擱了。我帶你直接進入下一道流光之河，你可得做好準備。越往裏走，流光之河的力量就越強，時砂也就越多，之前那種感覺也就會越發劇烈。你要做的，便是順其自然，隨光而動，順勢而行。”
    任無惡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雖然後麵這四個字聽起來像是廢話，可他還是覺得有必要說出口。
    小角白了他一眼，說道：“辛苦談不上，就是麻煩了些。”
    說完，它尾巴輕輕一晃，繼而便帶著任無惡一閃而逝。
    這次閃遁是一次空間瞬移，而且持續的時間竟然長達數息之久。
    如此長的時間，再加上小角的瞬移速度，足以說明那片灰蒙蒙的虛空是何等的複雜多變。
    任無惡暗自思忖，想不到這流光亂空陣竟如此厲害，且不說那流光之河，單是那片空間漩渦，就不是輕易能夠穿過的。
    他心思急轉，刹那間，眼前一亮，緊接著，又看到無數顆時砂在周圍流淌轉動。這些時砂流淌得不快不慢，卻依舊散發著浩瀚無盡的氣息，將他完全包圍。
    小角又變成了淡淡的影子，而他體內時砂流轉的速度又加快了幾分，並且數量也增多了不少，看起來已隱隱有了流光之河的雛形。這也讓他對時光飛逝有了另一種深刻的認識與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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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他又想到了那部時空真解，腦海中還浮現出一幅星圖。
    星圖之上，星光閃爍，亦是浩瀚無窮。每顆星辰看似安靜，實則正沿著奇異的軌跡和速度移動運轉。隱隱約約間，那星圖、星辰與流光之河、時砂竟有了融合相通的跡象。
    “星海渺無涯，流光循有跡。宙合納玄黃，時經亙歲易。輝接璿霄外，波連太初墟。萬古同輝照，千秋共息長。”
    忽然，在星圖之上浮現出這四段話，好似是由星光凝練而成。
    它們倏忽而現，轉瞬即逝，卻又無比清晰地印刻在了任無惡的心裏。
    他心頭一動，知道這是璿璣星圖給他的……指點或者是提示。這四段話與時空真解必定存在關聯，可一時間，他卻難以領悟其中的真諦。
    小角感知到了他的異樣，可這次，它竟然不清楚任無惡在想些什麽，不禁大為駭異，隨即問道：“你方才想到了什麽？”
    任無惡微微一怔，繼而便將那四段話說了出來。
    任無惡問道：“這有什麽不妥之處嗎？”
    小角反問道：“你覺得呢？”
    任無惡苦笑著回應：“我是覺得……有些怪異。”
    小角輕哼一聲，不屑道：“怪異個屁！想不到璿璣星圖……哼！”說罷，又重重哼了一聲，便轉頭自顧自地繼續前行。
    任無惡心中暗自思量，看來這小角對璿璣星圖知曉得不少。
    小角看穿了他的心思，突然說道：“我知道的東西多了去了，要是全都說出來，就怕把你給嚇死。”
    任無惡心裏想著，你倒是先嚇嚇我試試！這般想著，嘴上卻說道：“那還是算了。”
    小角說道：“口是心非，你少胡思亂想，緊緊跟著我。”頓了頓，又補充道：“那幾句話，你最好爛在肚子裏，別告訴任何人，自己沒事的時候，在心裏琢磨琢磨就行了。”
    這顯然是在提醒他，任無惡明白就算問它原因，它也不會說，於是便應道：“我知道了。”
    小角哼了兩聲，不再言語，繼續帶著他在時砂中慢悠悠地行進，那小小的身軀在時砂裏若隱若現，有時候任無惡都擔心它會突然消失，再也不出現。
    不知過去了多久，任無惡隻覺已耗費漫長光陰，可心底卻又隱隱覺得未必。在這流光之河中，時間失去了快慢的衡量標準，它仿若凝止，又似奔騰不息，一切都變得混沌難辨，這種感覺奇異得難以言表。
    在小角的引領下，他們接連穿過了六道流光之河與空間漩渦。
    正如小角所言，越往裏走，流光之河中的時砂就越發繁多、越發密集。
    身處其中，任無惡總有一種自己隨時會被時砂吞噬融合的感覺，而他體內的時砂也在不斷增多變化，抵禦並化解著外部時砂的侵襲。
    也可以說，內外時砂形成了一種微妙的和諧狀態，一旦這種平衡關係出現問題，內外時砂相互融合，任無惡就會被時砂吞噬。
    倘若任無惡能夠領悟時間法則，便會出現另一種情形，即自身與時砂相融，卻又能保持某種獨立，如此便能掌控駕馭時砂。
    在流光之河中前行時，任無惡不知不覺就會思索時空真解，隱隱約約有所領悟，但轉念一想，又覺得毫無收獲。
    等進入第七道流光之河時，時砂更多更密了，而且他已經能夠清晰地感知到那一顆顆時砂如同河水一般衝刷著自己，甚至直接穿過了他的身軀。
    他正在經受時光的衝刷洗禮，身軀、精神以及元嬰都在一點點被時光消融。
    他體內的時砂飛速轉動，像是在極力抵禦外部時砂的衝擊，可又有種想要與外部時砂相融的態勢。
    這時，小角慢悠悠地說道：“想不到這座流光亂空陣另有玄妙，我還真是小瞧那個半死不活的老頭了。”
    它的聲音依舊清晰，但任無惡卻感覺它似乎已不在近旁，而是身處極為遙遠的地方，那聲音像是經過了漫長的距離和時間才傳入自己耳中。
    他隨即問道：“有什麽問題嗎？”
    他一開口，才發覺自己的聲音變得十分古怪，明明是正常說話，卻帶著一種抑揚頓挫、有意放緩語調的味道。
    小角說道：“這座陣法不僅有防禦、阻敵、殺人的作用，還有輔助修煉的能力。想必你的閩姨和她丈夫都會在陣法中修煉，借助陣法之力領悟時間法則，增強自身法力。如果我沒看錯，這座陣法的核心應當是一件混沌仙品法寶，並且至少是三階。”
    任無惡微微動容，說道：“混沌仙品三階，又是蘊含時間法則的法寶，此類法寶在下重天應該沒多少吧？”
    小角輕哼一聲：“是沒多少，但在明家就有幾件。”
    任無惡恍然大悟：“他們從明家帶走了一件混沌仙品三階法寶。如果明家一直在找他們，不僅是為了斬草除根，還是為了這件法寶。”
    頓了頓，他接著說道：“海昌留下的那枚玉簡上有這樣的記錄，傳言明家有三件混沌仙品法寶，分別為時序刃、空青鍾、太虛晷，這三件法寶皆蘊含時間法則，難道這裏就有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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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角漫不經心地回應道：“應該是，我說那老頭為何有些古怪，原來他所受到的法則反噬是來自於那件法寶。”
    任無惡一怔，問道：“你為何這樣說？”
    小角解釋道：“他是以那件法寶幫助閩柔夫妻修煉，這樣做本身沒什麽問題，但他因為急於求成，不斷催動那件法寶，自然就會受到法則靈力的侵蝕反噬，哼，這家夥純粹是自討苦吃。”
    任無惡點頭道：“原來如此。”
    說話間，他們終於穿過了第七道流光之河，眼前又是灰蒙蒙的虛空，但與之前不同的是，在那灰色之中，閃爍著點點白光。
    凝神細看，那點點白光，是一個個極其微小的白色漩渦，正在急速旋轉，看起來這些漩渦似乎隨時都會變大。
    這片虛空自然是更為複雜多變，但也難不倒小角，他們稍稍停頓後，小角便帶著任無惡進入到了第八道流光之河。
    剛一進入，任無惡便看到前方有數道身影閃現，在時砂之中飄忽閃動，若隱若現，猶如鬼影，就像是在流光之河中飄蕩的孤魂野鬼，詭異至極。
    有道身影瞬間就已到了任無惡身前左側，一副要撲上身的樣子。
    距離近了，任無惡感知到了那身影散發出來的奇異氣息，也看清了其模樣，那是一個年輕男子，容貌俊秀，但神情呆滯，雙眼裏有金光閃動，可那目光毫無靈動之感。
    這是……時傀！
    “這就是時傀，是以活人煉製而成的，蘊含著時間法則的靈妖。它們會在流光之河內捕捉任何異常的氣息，然後全力將其擊殺。”
    小角慢悠悠地說著，而那個時傀已是從任無惡身邊一閃而過，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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