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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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噠、噠、噠、噠”
敲擊桌麵地聲音一下又一下回蕩在靜謐的空氣中,院子裏的鳥兒有一搭沒一搭地叫著,良久,宥昀才緩緩開了口“我原本並不打算留著你的命。”
眼底猝然閃過一道驚慌,藏在桌子下的手瑟縮了一瞬又迅速握緊;漆采唳知道他這句話裏沒有任何虛假的成分,更清楚對方說這話的意圖是為了敲打自己
可漆采唳就是難以保持麵對慶離時的從容,不可控地愈加慌亂了起來。
“讓我聽聽你的計劃。”宥昀盯著拚命藏匿著情緒的漆采唳,微微勾了勾嘴角,“把你的野心說出來,把你藏在心底的恨和欲望說出來。告訴我留你一命的好處。”
他的聲音聽起來清清冷冷,但不知怎麽、就是有一種攝人心魄的魔力。
心髒砰砰地跳著,鼻子竟猛然湧上了一股酸楚;這種感覺,是完全不同於當初聽到慶離說要幫自己報仇殺了漆懸的。
委屈洶湧著,仿佛要將十幾年來的心酸都一股腦倒出來;漆采唳強迫自己深吸了口氣冷靜了下,才勉強忍住哽咽、以貼近正常的聲音說道“我是漆族前任大長老漆淩的兒子。”
稍稍默了默,漆采唳抬起頭、眼裏帶上幾分乖戾,“我名字中的‘唳’字,本來和漆行厲、漆感厲他們的‘厲’字一樣。是榮耀的象征。
這個“厲”字在我們這一輩,唯有被記入族譜的人才能擁有。
按照族規,漆族的孩子隻要登上了族譜,便理應受到整個漆族的簇擁,站在權利中心、受萬人敬仰。
但唯有我是例外。”
漆采唳看著桌上的水壺眯了眯眸子,忽然轉移了話題“宥將軍。”
他盯著水壺,沒有去看宥昀,“沒猜錯的話。您就是那位不滿二十便統率整個東關軍、和慶離站在一個戰場上博弈的宥昀將軍罷。”
眸中隱隱浮現出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宥昀把玩著並不精致的瓷杯,任由空氣沉寂著、沒有接話。
“將軍聽我講個故事吧。”漆采唳伸手拿過水壺,一邊給自己倒水一邊說道。“曾經有個小孩,大家都喜歡叫他烏彘(zhi)。
烏彘出身名門,身體裏流淌著的血液和他的家族一樣充滿罪惡。但是最開始,烏彘卻並不知道。
他恨那些故意用‘烏彘’這個詞羞辱自己的人、恨生下自己後隨便死去的父母,更恨那些遭人白眼、忍饑受凍、被人踐踏的日子。
烏彘不認為自己是烏彘,不承認自己是烏彘。他覺得自己是一隻落難的雄鷹,一隻遲早會回到廣闊天空的雄鷹。
他鄙視那些有眼無珠的家夥,鄙視那些見風使舵的牆頭草,鄙視那些趁他落難、極盡嘲諷折辱他的鳥雀他認為把自己稱作‘烏彘’的那幫家夥才是名副其實的豬。
他在泥潭中摸爬滾打,每天都幻想著自己明天就能出去。
一天、兩天一個月、兩個月一年、兩年十年他努力地活著,拚命地活著;最終卻發現——那個一仰頭就能看見的天空、觸手可得的天空,忽然就變得遙不可及了。
是天空經過了時間的洗禮變得剛加渺遠浩瀚了?還是烏彘的鋒芒終究被時間磨平了?
烏彘不清楚。
他隻知道,心中的希望在一次次破滅之後,再出現的次數就變得越來越少了。
烏彘不願意相信自己就是一隻黑豬,但一成不變的事實又一直在提醒他——你就是一隻黑豬。
烏彘瘋了;因為烏彘的信仰崩塌了。
他發現自己所在的泥潭實際上是一片望不到盡頭的沼澤;他發現自己長不出翅膀;他發現自己期待的原本就是一片虛妄烏彘想不到自己拚盡全力在這險惡的世上活下來、還能有什麽用了。
死亡陡然變成了一種解脫,可是要死嗎?如果死了,所有都將歸零;烏彘也永遠都是被人淩辱的烏彘,永遠不再有可能翻身。
在絕望中渾渾噩噩地烏彘突然發現,其實長不出翅膀、變不成蒼鷹也沒大不了的。豬一樣可以用自己長長的獠牙掀翻敵人,豬一樣可以令人畏懼。
烏彘突然發現,吃人還是被吃,其中的界限其實十分模糊。
然後仍舊活著的烏彘,恰好等來了氣運之神遲來的眷顧;烏彘遇到了一個名為‘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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