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8章 昭武帝繼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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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安夏如所有高門主母般操持著府中繁重庶務,精養兒女,侍奉母親和阿娘,通達來往人情世故。

    暮色漫過簷角時,她常獨自立在廊下。想起那句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

    她數盡更漏,等晨暉,也希望等到岑鳶自己回來。

    他在她心裏,一向無所不能。

    她心裏有許多問題要問他。她想告訴他,其實她知道了他的秘密。

    其實她也有秘密了。

    可這一次,岑鳶始終沒有消息。

    每月初九,時安夏會出現在翰林院的墨香閣。作為國書字體的宣講人,她身上仍是有責任和義務。

    她總比辰時早到一刻。執起青玉筆的瞬間,海晏公主便成了海晏先生。

    她在素宣上勾勒“和書”的起勢。那橫折撇捺間,藏著北翼山河的筋骨。

    學生們發現,先生寫“歸”字時總在最後一筆停頓,墨跡往往暈染了宣紙。

    他們的先生麵露溫柔,眸色平靜,似無事發生。

    時安夏也偶爾參加一些大儒邀約的盛會,安安靜靜,卻也偶露鋒芒。

    儒林宴上,她破例飲了半盞青果酒。在某位學士感慨“衛北英魂”時,白玉杯在她指間裂開一道細紋。

    鮮血順著杯壁淌下,時安夏神色從容地將杯子放下後離去。

    與她交好的人,無論男女,常上少主府來拜會。人人欲言又止,不敢提,不敢問。

    兵部來通知時安夏,要以最高禮製為衛北大將軍發喪了。

    尚書捧著鎏金描紅的喪儀詔書,身後跟著八名捧著將軍冠服的禮官,神情皆肅穆。

    時安夏不同意。

    她神色依然從容,態度卻強勢,“我夫君沒死。我在等他。”

    兵部隻能擱置。

    京城盛傳,海晏公主因為駙馬失蹤得了癔症。

    金鑾殿上風雲變幻。明德帝在重陽節那日突然宣布退位,將九龍金冠親手戴在了太子蕭治頭上。

    於太廟階前,蕭治指尖撫過青銅鼎上“受命於天”的斑駁銘文,惶恐至極,“父皇,兒臣怕這北翼江山,會折在兒子手裏。”

    他是最近才知,欽天監測算過帝星運勢走向。父皇為了北翼,必須退下來。

    可他根本不想接手皇位,覺得自己還沒有能力執掌北翼江山。

    萬一江山在他手上毀於一旦,他如何有臉去見列祖列宗?

    他想哭。也是這一刻他忽然知道,為何皇妹要急迫地把安公公從他身邊調走。

    她是不想安公公的格局影響了江山社稷!

    他們早就有讓他繼位的打算。虧安公公還在糾結駙馬是不是父皇流落民間的皇子!

    蕭允德苦口婆心,好說歹說,答應兒子不會當甩手掌櫃,不會把諾大的擔子扔給他一個人。

    雲從龍,風從虎,父子共執江山。

    子在明,父在暗。新帝這才吃了顆定心丸。

    新帝登基後改元“昭武”,第一道聖旨便是大赦天下,普天同慶。

    明德帝退位為聖德太上皇的詔書頒布當日,欽天監的銅鑄渾天儀突然發出一聲清越的嗡鳴,餘音繞梁三日不絕。

    陽玄先生夜觀天象,隻見紫微垣大放光明,北鬥七星連珠如練。更奇的是,代表北翼疆域的天市垣二十八宿,竟同時泛起罕見的金色星芒。

    “天垂象,見吉凶。”陽玄先生在星圖上鄭重批注,“此乃‘五星連珠,聖人作而萬物睹’之兆。”

    紫微帝星閃耀,北翼進入了全盛時期。

    隨著新帝改元“昭武”,北翼確實迎來了前所未有的欣欣向榮。邊關互市的駝鈴取代了戰馬嘶鳴,各州糧倉的粟米堆得觸到了橫梁。

    連最苛刻的史官都不得不承認,這是開國以來最富庶的太平年景。

    至於原先的明德帝,那位退居慶壽宮的聖德太上皇蕭允德,按祖製本應“頤養天年,不與朝政”。

    然昭武帝元年元月大朝會,新君忽降階解冕,北麵長跪於丹墀,“兒臣德薄,恐墜祖宗基業。伏請聖父太上皇帝臨朝監國,以安社稷。”

    言畢,親捧攝政金冊與龍紋兵符,舉案過眉。

    慶壽宮方向傳來三聲淨鞭。

    蕭允德自蟠龍屏風後轉出,手指撫過兵符上熟悉的劃痕。

    他也不矯情,輕笑一聲,“準了。”

    這一幕,當然是父子早前就說好的。

    禦史台想說點什麽,似乎也沒找到可以說的點。

    祖製雖在,然新君跪請、太上憂勞,這般情形,縱是最嚴苛的禮官,也挑不出半分不是。

    明德帝一代明君,文治武功皆為世所共鑒。今甘願退居太上之位,扶新君於禦階,此等胸襟,青史難尋。

    而今又應新君所請,為了江山社稷臨朝監國,重理朝綱,鞠躬盡瘁,更是令群臣動容。

    十月金秋,慶壽宮的丹桂開得正盛,暗香浮動間,一道震動朝野的旨意傳出太上皇蕭允德欲聘唐門楚君為太上皇後。

    禮部連夜呈上的《太上皇立後儀注》中,朱筆批紅的“唐氏楚君”四字格外醒目。

    唐楚君接到聖旨時,茫然不知所措。鳶兒還沒找到,她哪有心思嫁人?

    時安夏安她心,“母親,原本太上皇也想推遲些時日。是我與他說,日子得過下去。你們成親,也不影響我去找夫君。”

    她又道,“母親有了好歸宿,我才能安心帶著兒女去找他們的父親。”她頓了一下,輕聲道,“不是您說的,咱們得替失蹤的人,把日子過成該有的模樣嗎?怎的忘了?”

    母女二人說話間,蕭允德帶著齊公公來了。

    時安夏靜靜退走聽藍院,青銅風鈴在簷下輕響。

    後日,她要起程前往鐵馬城。

    北茴正在內室清點行裝。

    “北茴。”時安夏立在屏風邊,逆光中的輪廓像是被日光鍍了層金邊,“去把乳母們都喚來。”

    不過半盞茶功夫,六位乳母已整齊立在院中的銀杏樹下。

    斑駁的日影透過枝葉,在時安夏月白的裙裾上灑下細碎的金光。

    她朝北茴微微頷首,後者立即捧出一個纏枝蓮紋的漆盤,盤中整齊碼著六封雪花銀。

    “此去鐵馬城,”她指尖輕撫過最上麵那錠銀子冰涼的棱角,“短則一載春秋,長則數年不定。”

    話音忽頓,一片金黃的銀杏葉恰落在銀錠上。

    她目光掃過眾人,“你們在京中都有兒女繞膝,若不願離京……”

    北茴適時掀開漆盤暗格,露出六張身契,“今日便可拿了身契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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