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4章 北翼討債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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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裏麵的石室門轟然洞開,昏暗的燭火下,數百個烏木牌位森然陳列,像一支沉默守衛桂城的軍隊。
    正中央三座鎏金牌位格外醒目,是王嶼倫將軍與其妻兒的牌位。
    牌位前的青銅祭器中,盛放的並非香灰,而是數百顆鏽跡斑斑的箭簇……正是當年宛軍射殺王將軍的凶器。
    石室四壁上寫滿密密麻麻的血字,全是當年陣亡北翼將士的姓名。那些字跡像剛剛書寫般濕潤,順著石壁緩緩流淌,最終在地麵匯聚成北翼疆域圖。
    這不是普通密室。這是北翼桂城人用了近百年時光,以血為墨、以骨為磚,在桂城地下築造隱藏的英靈殿。
    桂城人從來就沒屈服過,一直在等北翼王師帶他們回家!
    唐星河與馬楚陽領著先鋒隊悄然從秘道離開翼光書院地下室時,已是一個時辰後。
    翼光書院被包圍了,搜查無果。桂城全城封禁,大力搜捕北翼王師。
    城門增設了數隊人馬守衛,個個凶悍。
    唐星河等人出不了城,隻得暫時折返了桂城落腳點。
    馬楚陽麵色陰沉,雙目猩紅,晚飯都沒吃就蜷縮在簡陋床上。
    唐星河也一改往日意氣風發的模樣,臉色難看至極。
    但他到底比馬楚陽要能扛事兒些,忍著心裏的悲憤坐在床邊拉撥對方,“起來,哭什麽!受不了咱就打回去!光哭有什麽用?”
    馬楚陽顯然是受了很大的打擊,悶悶道,“誰哭了!我沒哭……嗚嗚嗚嗚……”
    他長這麽大,錦衣玉食,備受寵愛。毫不誇張地說,就在他出征前的頭一晚,還是母親秦芳菲幫他整理的出征行囊。
    母親叮囑他,“兒啊,凡事莫逞強。保命第一,打仗第二,聽到了沒?”
    溺愛之情,簡直要把軍紀淹沒,就恨不得拎著耳朵跟他說,打得贏打,打不贏跑。
    他是多麽幸福的孩子啊,生活在北翼的京城,不愁吃不愁穿,整日惦記著玩。
    可桂城人過著怎樣牛馬不如的日子!
    王將軍的妻兒當年是有多痛!王將軍本人是有多心痛啊。
    馬楚陽淚流滿麵,一頭撲進唐星河懷裏大哭,“星河哥,我要殺了宛國狗賊!”
    唐星河拍著馬楚陽的背,喉頭也哽咽著,“嗯,咱們一起殺了宛國狗賊!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我也有!”馬楚陽咬牙切齒。
    翌日,宛國依然全城搜捕北翼王師。幾乎每條街道,每個巷口都加派了人駐守。
    所有出入的行人,都被嚴格搜身盤查。
    桂城太守午勒在衙署裏暴躁不已,“幾個區區小兒,還能翻天不成!廢物!奇恥大辱!簡直奇恥大辱!”
    他昨日派出去抓捕夷光書院山長顧長青的人,還是手下的精銳隊,結果如喪家犬一般爬了回來。
    “大人,夷光書院的山長顧長青和學子們一夜之間不見了。還,還……”屬下來報時,聲音都在發抖。
    “還什麽?”午勒皺眉。
    “還一把火燒了藏書閣!”
    午勒臉色瞬間鐵青,一掌拍下,案上的茶盞被震得叮當作響。
    他們宛國是馬背上崛起的民族,本就沒有多少文化底蘊。這些書冊,是宛國想要取代北翼的根基。
    那些被焚毀的,是各任太守耗費數十年心血,絞盡腦汁湊出來的珍貴典籍。
    一把火,燒沒了!
    午勒突然想起上月視察夷光書院時,那個白眉老者恭敬奉茶的模樣。
    當時顧長青信誓旦旦,絕不效仿其他文人學子。他用的還是雙手禮,現在想來,那分明是北翼士大夫覲見君王時的禮節。
    午勒極為得意,以為顧長青是不一樣的北翼人。誰知這個北翼人轉眼就上街煽動百姓反抗,還燒了藏書閣。
    “搜!搜搜搜!挖地三尺也要把顧長青挖出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午勒雙目赤紅,暴怒的咆哮聲震得廳堂梁木簌簌落灰。
    可又有壞消息傳來。“報——!”一名親兵抖著聲兒報,“大,大人!軍械庫失竊!”
    午勒一腳踹翻案幾,茶盞碎瓷迸濺,“混賬!丟了什麽?”
    親兵麵如土色,“八張精鐵硬弓,上百支箭矢!還有十把玄鐵匕首。”
    午勒全身一抖。
    想起峻洞山的戰報上記錄著,兩支箭同時射入兩個主帥的眉心。
    午勒莫名覺得喉頭發緊,眉心發癢,“來人!加強衙署守衛!”
    精兵被調了多支回衙署戒備,他在等,等援軍到來,然後屠城。
    他的人手忽然就不夠了。
    每個桂城人如今都能與宛國人對上幾招,全都不畏死,全都是拚命的狀態。
    午勒反而不敢動了。
    夜色如墨,桂城籠罩在一片壓抑的寂靜中。
    唐星河披著宛國士兵的皮甲,頭盔壓得很低,遮住了他銳利的眉眼。
    他的長相與宛國人截然不同。宛人多為高顴深目,而他眉骨挺拔,眼尾微挑,是典型的北翼人相貌。
    若在平日,這副容貌定會引來盤查。但此刻,他刻意在臉上抹了血汙與塵土,又在顴骨處用炭灰畫深了陰影,乍看之下,倒真像個久經沙場的宛國傷兵。
    更妙的是,他走路的姿態也變了——宛國士兵常年騎馬,步伐外八字,腰背微駝。
    而他此刻故意拖著右腿,肩膀微聳,連呼吸都刻意粗重了幾分,活脫脫一個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潰兵。
    守門衛兵舉著火把湊近時,唐星河適時咳嗽起來,肩膀劇烈抖動,右手卻悄然按在了腰間的匕首上。
    若真被識破,他能在瞬息間割斷對方的喉嚨。
    “哪一營的?”衛兵粗聲問道。
    唐星河啞著嗓子,用刻意學來的宛國口音答,“黑騎營第三隊,我們遇上北翼王師了。就是昨日當街殺人那幾個……我,我有重要事情稟報太守大人。”
    說著,他晃了晃身子,像是隨時會倒下。
    衛兵皺眉,火把的光映在唐星河沾滿血汙的臉上,卻隻照出一片模糊的陰影。
    他正要再問,忽聽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來者全身是血,還沒到門口就高聲喊,“北翼王師!我們遇上北翼王師了!”
    說完就從馬上栽倒在地。
    唐星河便知,馬楚陽得手了。
    混亂中,唐星河低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拖著“傷腿”,一步一步走進了這座吞噬過無數北翼人性命的魔窟。
    北翼討債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