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8章 我與龍虎鬥(一百四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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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子即將花光,磚土尚未選好,父親在朝堂成為眾矢之的,李家陷入久違的困境。
盡管烏雲遮天,李桃歌卻不怎麽在意,品茶哼曲,大有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天真。
武棠知合住賬簿,輕聲道:“聽過幾名老臣闖入皇宮血諫,想要廢除新政,太子又將你建城的消息,在早朝時當眾稟報聖人,稱李相令功勳世家勒緊褲腰帶苟且求生,自己的兒子卻奢靡無度,用國庫的銀子修葺封邑,父親在廟堂隻手遮天,兒子在祖地勞民傷財,共列出九項罪名。”
“父親書信中並沒有提到過,還有這種事?”
李桃歌聽到太子當眾要定父親的罪,終於有所動容,問道:“後來呢?”
武棠知緩緩說道:“聖人對李相還是較為放心,訓斥了太子幾句,隻不過為了堵住悠悠眾口,令杜相下麵的禦史台,查清來龍去脈,估計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來到琅琊。”
李桃歌雙臂環胸,麵容冷峻道:“本侯竟成了要犯?”
“先別氣。”
武棠知寬慰道:“京城來人,不過是為了裝裝樣子,怎會真的將你查辦,新政動了太多人的利益,他們想推倒李家,但聖人絕不會任由他們使壞,放心好啦。”
李桃歌動作緩慢起身,走到郡主麵前停駐,彎腰,捏住禍國殃民的臉蛋,稍微用力,掐出兩個梨渦,“堂堂皇家天驕,為何幾次三番對我示好?又在城裏棲身半載,難道就為了報你母親的一箭之仇?”
氣氛驟然凝滯。
武棠知雙眸清亮,雲淡風輕說道:“李相又沒得罪母親,是她老人家一廂情願罷了,何來仇恨?”
“既然不是為了報仇,隻有另外一個答案了。”
李桃歌詭異一笑,吐字極慢說道:“你是聖人棋罐的一枚棋子。”
睫毛眨動,清澈淚珠落在手背。
武棠知流下兩行清淚,泫然欲泣道:“為何要惡意揣度人心,就不能單純的喜歡?我為了你,遠赴千裏,不顧名節,厚顏無恥進入侯府,沒換來憐愛,隻有提防和猜忌,侯爺,你太令人心寒了。”
李桃歌鬆開手指,指肚劃過出水芙蓉般臉頰,笑道:“我瞎猜的,總覺得世間沒有無緣無故的喜歡,你對我這麽好,好到心裏不踏實。”
武棠知一咬唇角,又是兩滴清淚流下,“一見傾心這四個字,難道是滑天下之大稽?我出身皇室,聰慧絕倫,對你,卻一段手段都不舍得用,進入侯府為奴為婢,侯爺隻是將我當諜探防著。一顆心碎成數瓣,還要努力拚湊成真誠,李桃歌,你的慈悲都給了別人,對我隻有鐵石心腸。”
清貴容顏浮現出淒絕笑容。
傷美人兮。
雨泣花愁。
武棠知站起身,隻留下斑斑淚痕,決然走入雨幕。
李桃歌負手相送。
門後探出一枚小腦袋,聲音低到如哈欠,“公子,要不要幫你去追呀?”
李桃歌望著被風不斷掀亂的賬簿,輕聲道:“風大雨大,去幫郡主撐把傘。”
趙茯苓一溜小跑緊隨其後。
賈來喜不知何時坐在椅子當中,問道:“為何要撕破臉皮?”
一雙桃花眸子浮現出愁緒,“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何處合成愁。
離人心上秋。
賈來喜倒了杯茶,自斟自飲,輕聲道:“依我這些年觀人識人的本事,能看出來這丫頭喜歡你是真的,拋開別的不說,別把事做絕。一旦傷到女子的心,會因愛生恨的。”
“喜歡我是真的,聖人的耳目也是真的。”
李桃歌露出無奈笑容,說道:“我已有了婚約,堂堂郡主又不可能做妾,不如快刀斬亂麻,負心斷桃花。”
賈來喜詢問道:“你喜歡她嗎?”
李桃歌反問道:“重要嗎?”
賈來喜想了片刻,搖頭道:“你和她一樣,活著都不是為了自己,情情愛愛,世俗禮法,確實亂成一團麻繩,遠不如大道簡單。”
李桃歌翻了一記白眼。
修成半步仙人不如談情說愛簡單,虧他能說得出來。
李桃歌低聲道:“聖人想整頓世家門閥,又不能親自得罪,於是將父親推到鳳閣,當作他的替身。咱李家這些天遭遇的險阻,其實是在替聖人受過,沒有功勞也就罷了,竟還派武棠知來到琅琊監視。他老人家想看,我就脫光了給他看,索性把侯府所有大事小情都交給郡主,任由他看個夠。”
賈來喜沉聲道:“聖人不是在提防李家,而是怕張燕雲,你,聖族,擰成一股繩。當初三星耀夜,天象所現,你們三人呼之欲出,馮吉祥不可能不知道。”
李桃歌平靜道:“知道又如何?張燕雲躍馬紫薇洲捅死劍皇,老祖立地成仙嚇退左日賢王,聖族橫空出世截殺虎豹騎,大寧沒我們三人,驃月,大周,東花,已經坐在宣政殿分贓了,所以皇帝不敢用也得用,不想用也得用。”
賈來喜說道:“你父親可不像你這般灑脫,謀的是盛世太平。”
李桃歌讚歎道:“這就是帝王心術的恐怖之處,以法術勢來平衡朝局,父親就是局心,想想看,整個大寧除了他,誰能壓住世家門閥,誰能壓住三星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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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日壓月。
以白壓黑。
“少爺,少爺!”
老吳人還沒進屋,開始扯著嗓子大喊大叫,等淋成落湯雞的他跑到李桃歌麵前,滿臉喜氣說道:“城裏來了車隊,一眼都望不到頭,說是從葉州來的,帶隊的漢子快到侯府了。”
小傘?
總算來了。
自從來到封邑,小傘遲遲沒有消息,李桃歌忙於政務,也沒工夫跑到葉州。
兄弟二人在各自地盤謀劃大局。
“我去迎。”
聽到故人來訪,李桃歌喜上眉梢,一個箭步竄入雨中,幾個起落間來到正門。
一名赤膊男子跪在那裏,膚色黝黑,筋肉虯結,察覺到李桃歌現身,額頭貼於地麵,“小的巴河,見過侯爺。”
李桃歌環視四周,沒見到小傘身影,心中難免失落,問道:“聖子呢?”
巴河高聲道:“聖子在葉州呢,沒有前來拜會侯爺,聽聞您要重建琅琊城,派小的來給送些禮物,共計新糧二十車,銀十車,金三車。”
李桃歌將他攙起,笑道:“多謝聖子一番心意,押送車隊奔襲千裏,你也辛苦了。”
“能為聖子和侯爺效力,小的心裏都是甜的,不苦。”
巴河抬起頭,露出滿臉橫肉,“聖子天天掛念侯爺,可族裏事情多,又得提防東花那幫驢日的,沒辦法抽身前來,再三告誡小的,見了侯爺,如同見聖子,即便要小的腦袋,也要拱手送上。”
“走,進門喝杯茶。”
李桃歌接過老吳遞來的紙傘,幫巴河撐起,一同走入侯府。
巴河身材矮小,走了幾步才見到傘在自己頭頂,突然又跪到雨水中,顫聲道:“聖子和侯爺給我撐傘,小的要被千刀萬剮的。”
李桃歌知道聖族裏尊卑有別,規矩比朝廷都大,不再強求,走在前麵帶路。
“侯爺。”
巴河小心翼翼說道:“聖子說,要小的看看侯府長啥樣,記在心裏,畫在紙上,然後葉州也建成一模一樣的王府。”
李桃歌笑道:“你們家聖子,總喜歡省事,除了陷陣殺敵,再無其它興趣,走,我帶你去瞧瞧。”
二人穿過獅子林,緩步來到竹園。
巴河把雙眼睜得比銅鈴都大,生怕記不住花草名字和假山布局。
李桃歌問道:“聖子有意中人了沒?”
小傘性子孤僻安靜,如今成為武王,會不會享受酒池肉林?
自己兄弟麽,難免八卦一下。
巴河搖搖頭,“聖子隻喜歡修行和發呆,身邊有魏漾姑娘,不過……二人像是朋友,不像是兩口子。”
“長樂未央?名字倒是不錯。”
李桃歌含笑道:“人漂亮嗎?”
巴河糾正道:“不是未央,是蕩漾的漾。”
說完,巴河伸出雙手,比劃出碩大圓盤,“漂亮,太漂亮啦!”
漂亮跟圓盤有啥關係?
臉大如玉盤?
那也不好看呐。
李桃歌滿腦子疑惑,琢磨聖族都是邊外夷族,不善言辭,誇人都不會誇。
李桃歌再次問道:“小傘是聖子,他爺爺軒轅龍吟,你們如何稱呼?老聖王嗎?”
巴河畢恭畢敬答道:“他老人家年輕時已經脫離聖族,不許族人瞎喊,我們都稱他為老聖仙。”
師父進入昆侖時,斬斷了七情六欲,出山後,也不願沾染聖族因果。
唯恐天知。
李桃歌嗯了一聲,“老聖仙在葉州嗎?”
巴河如實道:“老聖仙來無影去無蹤,哪能常見,但是出葉州之前,老聖仙找到了我,要我給您帶封書信。”
走到廊簷下,巴河掏出一封信,雙手遞出。
李桃歌拆開後,信中隻有歪歪扭扭的八個字,又醜又斜,宛如蚯蚓拱爬所致。
道阻且長。
王不見王。
燕尾村共同住了三年牛棚破廟,李桃歌當然熟知師父筆跡。
將書信放入懷裏,李桃歌陷入沉思。
這八個字,有何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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