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車駛出昏暝古堡厚重的城牆，穿過低矮石屋錯落的村落，駛過一座由兩具巨大石像守衛的鐵索橋，開進了一片曠野之中。
    不知開了多久，一座直聳入雲的雪山出現在道路的盡頭。
    小車上，受到驚嚇的莉莉絲被留在了城堡中，但路西法跟了過來。
    路西法一路上都在觀察著克洛法斯的表情，見爸爸到現在也沒有處罰自己的意思，他又不安分了起來。
    “小雜種，你知道嗎？在以前，我們惡魔出行，都是可以飛的，根本不需要坐你們人類這種又慢又顛還不透氣的鐵盒子。”
    “阿賽亞。”小阿賽亞看著他深藍色的眼睛說，“我的名字叫阿賽亞，不叫小雜種。”
    路西法嗤笑一聲“有什麽區別嗎？”
    小阿賽亞沉默地扭過臉去。
    路西法對小阿賽亞的脾氣也有些了解了，他妥協道“好吧，我親愛的非純血妹妹，你知道為什麽我們惡魔不再飛了嗎？”
    小阿賽亞睜著剔透的眼睛，又轉過頭來，她畢竟還小，這個問題也確實非常讓人好奇。
    路西法對成功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感到非常滿意，他狡黠一笑，道“當然是因為地球上有重力啦！哈哈哈哈哈——”
    小阿賽亞為自己竟然會對路西法有所期待而感到十分後悔。
    “是因為我們的力量在衰退。”一直閉目養神的克洛法斯睜開雙目，冷聲道，“越是高等級的生物，消耗的能量就越大，而現在一些遺民能夠獲得的能量，不僅難以支撐飛行，甚至連偽裝好自己都保證不了。”
    克洛法斯頓了頓，接著說道“第一代來到地球的遺民們還可以控製自己的形態和眸色，把自己偽裝成一個普通的人類，混跡於外麵的世界之中。”
    “到了路西法他們這一代，——在地球上新生的遺民們，已經沒辦法掩飾自己特異的眼眸形狀和顏色。”
    “為了不被當做怪物抓去研究，我們不得不遠離人類的棲息地，龜縮在聖靈戰刃的結界之中。”
    “聖靈戰刃的能量日益衰減，結界日漸萎縮，而你們人類，比蝗蟲擴張得還要快。”克洛法斯純黑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厭惡。
    小阿賽亞似懂非懂，就聽克洛法斯低沉而堅定地說“所以，無論需要誰，付出什麽代價，都不能阻止我們重新獲得力量。”
    小車從一片縈繞著蒼白迷霧的黑土地間穿行而過，不少衣衫襤褸戴著手鐐腳鐐的人正蹣跚地在田間勞作著。
    見小阿賽亞的目光流連在他們身上，路西法得意地說“看看，這些莫名其妙闖進來的人類，全都成了我們的奴隸。”
    說了之後他又有些後悔，本來小阿賽亞就不肯喝人血了，再看見這些奴隸髒兮兮的樣子，她一定更不肯喝了。
    於是，路西法非常機智地往回找補了一句“不過你別看他們現在髒兮兮的，割血之前，是要給他們洗幹淨的。”
    小阿賽亞眸光閃動，直到下車之前，都再沒說過一句話。
    穿過農田、礦場、溪流和散落的村莊，小車終於到達了目的地，那座高聳的雪山山腳下。
    從山腳向上望去，峰頂幾乎直達天際，小阿賽亞從來沒有見過這樣高的山，就在她以為他們要靠雙腿爬上去的時候，“嘩”的一聲，一雙巨大的黑色骨翼從克洛法斯背後驟然舒展。
    猙獰的骨翼掀起一陣森寒的狂風，小阿賽亞不得不舉起細瘦的手臂擋住頭臉。
    騰空而起的克洛法斯迅速低掠而過，長臂舒展一手一個，夾住小阿賽亞和路西法，貼著山坡上嶙峋的巨石，向上衝進了環繞在雪山山腰，終年不散的雲霧之中。
    “呀哈——”路西法興奮的叫喊聲被勁風切成碎片，小阿賽亞的頭發被狂風攪散，她低下頭遙望著迅速縮小的黑色轎車和變成針尖大小的司機，不僅沒有一點害怕和恐懼，反而從飛行中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驚人的戰栗。
    克洛法斯帶著他們衝破雲層，一覽無餘的雪山之巔卻和小阿賽亞在電視中看過的，或是她想象的都不一樣。
    山體的尖峰被削平，向內凹陷出一個巨大的焦黑的深坑，一柄高如絕壁的石質巨刃，斜斜斬在深坑的中心。
    從巨刃和山體相交的地方，放射出閃電狀的龜裂紋，綠色的熔岩在這些蜿蜒的山壁縫隙中緩慢地流淌著。
    克洛法斯落在巨刃之前的一小片平地上，他收起骨翼，把小阿賽亞和路西法放下地來。
    “路西法，不許亂跑。”克洛法斯非常準確地預判了兒子的想法，迫於他的積威，路西法收回了已經邁出去的右腳。
    小阿賽亞細軟的發絲被熔岩灼熱的氣息燎得微微打卷，她清亮的雙眸環視著這片焦黑的土地。
    這裏就是星穹之塚嗎？星穹之塚又是什麽？
    克洛法斯低聲念了一串小阿賽亞聽不懂的話，路西法低下頭，輕聲說“你叫我一聲哥哥，我就告訴你他在說什麽？”
    小阿賽亞搖了搖頭“我猜你也不知道，隻是想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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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西法氣道“我怎麽可能不知道？爸爸在用大領主的身份召喚死亡領主白夫人，受到大領主的召喚，無論惡魔領主們在做什麽，都要立刻現身，不信你看著吧，她馬上就要出現的。”
    “噢。”小阿賽亞脆生生應道，“好吧。”
    路西法一愣，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被套路了。
    他看著小阿賽亞晶瑩剔透的眼睛，莫名生出一種想把她吃掉的衝動。
    山體裂隙中的綠色熔岩在克洛法斯麵前聚融，向上堆疊成一個人形的輪廓，一個身穿白色緞麵晚禮服的女人，從熔岩中顯出身形。
    她戴著一套渾圓的白色珍珠首飾，手中捏著一柄小巧的象牙折扇，女人輕掩著唇，語氣輕飄飄地說“克洛法斯，好久不見，你把我從皇儲的舞會上叫來，最好是有重要的事情~”
    克洛法斯沒有回應白夫人的話，他一揮手，眾人頭頂一層偽裝的水膜砰然消散，露出懸浮在空中的，一顆棗核大小的黑色小球。
    那顆小球形狀並不規則，渾身一絲亮光也無，和這個深坑中任何一塊焦黑的岩石都無甚區別。
    白翳在白夫人的眼珠裏擴散直至占據了整個眼眶，她歪著頭仰望著那顆黑色小球，癡迷地說“什麽時候才可以再看見它生出枝丫的樣子呢？”
    克洛法斯打斷了她的感慨“白夫人，我把你叫來，是要問你一件事。”
    白夫人微微一笑“大領主有什麽要問的，我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克洛法斯的話像冰刀一般砸落在地“生命將隨著死亡到來，我要知道預言中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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