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東方嘴角起了個泡。
    自從那筆巨款，經過銀行處理置換，拿到了一張價值十四點一億的支票之後，他就覺得世界都不安全了。
    他覺得背後有無數雙眼睛，都在盯著自己，不，準確來說，是盯著這張支票。
    具體表現在，官麵上，至少有吉江的省紀委，吉江的省反貪總局，吉江的省檢察院，吉江省財政廳。
    國家的反貪總局，最高檢，最高紀委，以及國家財政部門，都在盯著這筆錢。
    而私底下，則是映襯著很多政治勢力，也都瞄準了這筆錢。
    但這些人物，往往都會用規矩做文章，然後把這筆錢拿到手。
    實際上，無非是找個好的理由，吃下這筆錢。
    國家那部分，要上繳國庫的，自然沒有人去惦記。
    大家也都不想惹麻煩。
    可是除了國庫那部分，剩下的可是重中之重。
    這兩天，他已經接到了不下十個電話。
    有自己中紀委部門的高級領導，要求這筆錢必須入國庫，然後剩下一部分交到中紀委財政。
    也有吉江省財政部門的幹部電話，表示希望這筆錢能夠返還到省財政廳一部分，作為非稅所得。
    非稅所得，其中包括罰沒收入，也就是指這筆巨款。
    因為吳建材已經死了，所以這筆錢並不會直接通過法院拍賣的方式，繳入國庫。
    可以直接繳入國庫，或者返還部分給地方單位。
    但如果這筆錢，明確的有部分屬於關聯受害方，則也需要返還給受害方。
    可現在吳建材死了，這個案子是沒辦法調查的。
    再加上有個別上級領導，也不希望這筆錢，返還給受害方。
    因此，結果就是，祁東方不知道怎麽處理了。
    在這種情況之下，他又接到了一個電話。
    祁東方現在聽到手機鈴聲，心都突突。
    可看到這個歸屬地是吉江省靈雲市的電話，他還是接了。
    因為，他已經猜到，這個人是誰。
    “祁主任，這幾天案子辦理的還順利吧？”
    楊東的聲音，出現在話筒裏麵。
    祁東方聽到楊東的聲音之後，不知道為什麽，忽然鬆了口氣。
    他扯了扯壞掉的嘴角，有點疼。
    上火了。
    “還好啊，通過銀行，現在這筆巨款明確到14.1億元。”
    祁東方開口笑著出聲。
    他還是挺有底氣的，因為楊東主動打來電話，就說明有事要說。
    既然楊東有所求，他自然就不會著急。
    而這次楊東，不跟他玩心眼，也不跟他鬥智鬥勇。
    “祁主任，我首先要和你匯報一個事，也是借此機會跟你道歉。。”
    “上次縣紀委辦案，指定到了縣招待所，而很不巧就是你住的房間。”
    “房間裏麵有監聽設備，沒有及時撤回。”
    “在這裏，跟你表示個歉意。”
    楊東不按套路出牌，電話剛打通，就把這件事說了出來。
    與其被祁東方揭開，陷入被動。
    還不如大大方方的說出來。
    當然了，實話實說不可能。
    實話說，不僅把張淇牽扯其中，還會讓這件事變的複雜嚴重，主動監聽專案組的領導，這個罪過太大。
    張淇扛不住，自己也扛不住。
    所以隻能換一種說法，至於祁東方信不信，不重要。
    另外，慶和縣也不怕查。
    因為前幾天，縣紀委的確在招待所審訊了幾位貪汙的幹部。
    這種事情，真假摻半，根本無法查。
    “還有這種事？太荒唐了吧？”
    祁東方聞言，又驚又怒。
    驚的是楊東竟然承認監聽設備這件事，但怒的是楊東找了理由。
    他有百分之百的自信篤定那些監聽設備，就是故意針對他這個專案組的組長，就是故意監聽他的。
    但是楊東卻說，是縣紀委辦案，不小心遺落的。
    可是楊東就這麽說了，誰又能質疑真假？
    但祁東方卻氣的肝疼，這種無恥的說法拿出來糊弄自己，偏偏自己沒辦法查下去。
    其實也可以查，但自己哪有時間去查？
    而且誰去查？
    自己去查，麵對的是整個慶和縣地方。
    力量太過於懸殊。
    而且上級領導要的是這筆錢，而不想惹是生非。
    所以，最終大概率會無疾而終。
    問題是自己如果真的去查了，就會得罪楊東。
    得罪這樣一位背景雄厚的年輕幹部，是一個很虧本的買賣。
    但，即便如此。
    自己也絕對不能讓楊東好過，就算這件事可以過去，也得從楊東身上撕下來點肉。
    “楊東書記，如果你不主動和我坦白，我可能會調查這件事。”
    “房間的監聽設備，我已經知道了。”
    “隻是當時需要運送這筆巨款來省裏，沒有時間讓我處理。”
    “但是我已經錄製了視頻和照片，並且標明了日期時間地點。”
    “至於你說的是縣紀委辦案遺落下來的，到底是真是假，還需要調查才可以。”
    祁東方沉聲開口，這句話是警告，但也是試探。
    試探一下楊東的想法或者說楊東想要做什麽。
    “祁主任，我可以主動和上級紀委說明這一切，然後請中紀委另派領導過來調查監聽設備這件事。”
    “這件事必須查清楚，否則也會對祁主任造成不好的影響。”
    “這樣吧，我先和你終止對話，我立馬去和中級紀委匯報，你看如何？”
    楊東絲毫沒有被嚇唬到，甚至主動表示中紀委過來調查這件事。
    祁東方見楊東這麽說，就知道楊東鐵了心把謊話進行到底，隻要他們一口咬定是縣紀委辦案所遺留，就不會出事。
    反而中紀委下來調查，查無實據，隻會影響到他祁東方。
    專案組可不能再發生意外了。
    任何跟本案無關的事件，也不能出現。
    “哈哈，楊書記，玩笑了。”
    “既然楊書記說隻是縣紀委遺落，那我信。”
    “咱們還是把視線和重點放在這筆巨款上麵吧。”
    祁東方不敢賭，也不能賭，所以他此刻隻能主動退一步。
    但是他退一步，就是崩潰的開始。
    楊東繼續，乘勝追擊。
    “祁主任，監聽設備裏麵錄入了一些不太好的東西，是一段錄音。”
    “和您有關，也和專案組負責的案件有關。”
    “我不知道，該怎麽處理。”
    “所以今天借此機會，打這個電話過來，想和你協商一下，看一看怎麽處理這段錄音。”
    楊東說到這裏，打開這段錄音，對準手機聽筒。
    然後就把當時的通話錄音，重現了一遍。
    …
    祁東方咬緊牙齒，攥緊拳頭，滿臉怒容。
    威脅，這就是威脅！
    楊東明晃晃的威脅自己。
    這段錄音，一旦傳出去。
    給自己打電話的領導會不會有事，自己不知道。
    但自己肯定廢了。
    想到這裏，他忽然非常後悔，當時為什麽不把監聽設備拿走？
    如果拿走的話，楊東也就得不到這段錄音。
    當時自己隻想著利用這個監聽設備，後麵找機會威脅楊東。
    威脅楊東放棄這筆巨款。
    自己是想讓楊東主動放棄這筆巨款，讓自己能夠完成領導交代的私人任務，把錢全部帶回去的…
    可誰能想到，楊東如此無恥？不僅主動承認監聽設備，還反過來威脅自己。
    沉默。
    長達半分鍾的沉默。
    祁東方心亂如麻，完全不知道該怎麽應對。
    後悔！
    果然還得先下手為強。
    自己要是率先對楊東發難，會不會就是另外一個結果？
    哎呀…
    悔之晚矣！
    “祁主任，你還在聽嗎？”
    楊東笑著開口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