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重歸死寂。
    那片宏偉的光壁，依舊橫亙在前方，完美得像一個亙古不變的真理，仿佛剛才那瞬間的扭曲與崩潰從未發生過。
    秦川握著狙殺之槍，靜靜地懸浮著。
    他沒有再開第二槍。
    因為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這一槍，打出的不是傷害，而是數據。
    【崩塌】的概念，被純粹的【秩序】之力強行抹平。
    這說明，光明神係的力量，已經整合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程度。
    祂們不是一個鬆散的聯盟，而是一個以光明神為核心，所有神隻、所有信徒、所有神國都成為其一部分的超級生命體。
    任何局部攻擊，都會被整個係統的力量瞬間修複。
    想打破這麵牆，除非擁有能在一瞬間，就將整個神係徹底蒸發的力量。
    現在的他，做不到。
    但同時，他也得到了另一個答案。
    光明神沒有反擊。
    麵對如此直接的挑釁，這位神係之主選擇了最穩妥的防守。
    祂在忌憚。
    忌憚他手中那柄能發射出概念的詭異長槍。
    忌憚那剩下六發未知的子彈。
    這種忌憚，就是秦川想要的結果。
    神國集群深處，那道威嚴的意誌，也陷入了沉默。
    祂在評估。
    評估秦川這一槍的代價，評估秦川的真正意圖，評估主動出擊的風險。
    最終，祂選擇了觀望。
    雙方，都陷入了一種微妙的平衡。
    秦川打破了沉默。
    他緩緩地，將那柄散發著不祥氣息的狙殺之槍，從瞄準的姿態放了下來。
    這個動作，讓那片光壁之後，無數道窺探的意誌都為之一緊。
    然而，秦川沒有收起武器。
    他的意念，沉入混沌之海。
    嗡——
    六個截然不同的虛影，從他身體周圍浮現出來。
    它們圍繞著秦川，緩慢地旋轉。
    一道虛影，呈現出剝離萬物的蒼白。那是【剝離】。
    一道虛影，是引人墮落的深邃黑暗。那是【沉淪】。
    一道虛影，是吞噬一切的混沌漩渦。那是【混沌】。
    一道虛影，是燃燒著失控怒焰的王冠。那是【暴君】。
    一道虛影，是點燃靈魂的無形之火。那是【怒火】。
    一道虛影，是將法則焚燒殆盡的灰燼。那是【焚盡】。
    六種截然不同的毀滅概念，六種足以讓任何神隻都感到本源顫栗的恐怖氣息，就這麽展示在了整個光明神係的麵前。
    沒有言語。
    這便是最直接的宣告。
    我還有六發。
    你們的牆，擋得住幾次？
    做完這一切，秦川甚至沒有再去看那片光壁一眼。
    他轉過身，將自己的後背，完全暴露給了那片由整個神係構成的，龐大的“敵人”。
    這是一種比任何挑釁都更加極致的蔑視。
    他的身影，連同那六個恐怖的虛影，以及那柄狙殺之槍，一同緩緩變淡，最終徹底融入了虛空，消失得無影無蹤。
    仿佛他從未出現過。
    虛空，再次恢複了絕對的死寂。
    但這一次，死寂的含義已經完全不同。
    光明神國集群，那片完美無瑕的光壁，在秦川消失後，依舊維持了很久很久。
    神國最深處，那道威嚴的意誌，終於有了些微的波動。
    祂在計算修複那一個“點”的損耗。
    那不是簡單的能量填充，而是動用了整個神係本源的“秩序”法則，去強行修正一個邏輯上的悖論。
    代價，遠比看起來要大。
    而對方，還有六次這樣的攻擊。
    許久，光壁緩緩散去，重新化作億萬光輝，照亮了這片虛空。
    宏大的聖歌再次響起，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
    虛空中的死寂，比任何喧囂都更令人心悸。
    那六個毀滅概念的虛影，連同那個孤身一人的身影，雖然已經消失，但祂們留下的烙印，卻深深地刻在了每一位窺探此地的神隻本源之中。
    ……
    陰冷潮濕的地底神國。
    巫妖之神那朵萬古不變的魂火，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頻率劇烈跳動著。
    祂看到了那場無聲的對峙。
    看到了那麵完美無瑕的光壁，也看到了光壁上那一閃而逝的“崩塌”裂痕。
    更看到了那六種讓祂都感到心驚肉跳的毀滅概念。
    恐懼之後，一種截然不同的情緒，從祂的魂火深處滋生出來。
    那是貪婪。
    那是狂喜。
    “秩序出現了裂痕。”
    幹澀沙啞的聲音，在空曠的神殿中回蕩。
    “真是……美妙的裂痕啊。”
    光明神係，是死亡法則最大的敵人。
    祂們淨化一切，將所有亡者都化作純粹的光，回歸祂們那虛偽的天國。
    巫妖之神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如何顛覆那個龐大的神係。
    可祂做不到。
    光明神係的“秩序”太過完美，太過穩固。
    但現在，有人用最蠻橫的方式，在那麵牆上，鑿開了一個口子。
    雖然那個口子被瞬間修複，但裂痕已經出現，就不會再消失。
    “一個變數……”
    “一個足以掀翻棋盤的變數……”
    巫妖之神那朵魂火，投射出一道幽藍色的光幕。
    光幕之上，浮現出藍星大陸的地圖。
    代表秦川勢力的光點，正以魔都為中心，向著南北兩個方向瘋狂擴張。
    季星的機械軍團，夜桜絡的裁決神域，像兩把滾燙的餐刀，輕易切開了牛油。
    那些曾經依附於各大神係，在這片土地上作威作福的下位神、半神，在兩位新神的麵前，脆弱得不堪一擊。
    “新的秩序，正在建立。”
    “而舊的秩序，正在被挑戰。”
    巫妖之神的魂火中，閃過一絲狡詐的光芒。
    祂的一縷意誌，悄無聲息地探出地底神國，沒有去往任何戰場，而是飄向了大陸上那些最混亂，最黑暗，最容易滋生絕望的角落。
    瘟疫，詛咒，背叛，恐懼。
    這些負麵的情緒，是祂最好的養料。
    世界越亂，祂的力量就越強。
    既然巨人們在對峙，那就讓那些螻蟻，先把這個世界攪得更亂一些吧。
    ……
    無盡的風暴海洋深處。
    風暴之神收斂了所有的雷霆，將自己的神國隱藏在最深的海溝之中。
    祂的意誌，化作一個由狂風與閃電構成的巨人，沉默地注視著大陸的方向。
    許久，祂發出了一聲沉悶的咆哮。
    祂在憤怒。
    憤怒於自己的無力。
    無論是光明神係，還是那個秦川，都展現出了遠超祂理解範疇的力量。
    祂引以為傲的風暴，在那種層級的對抗中，連餘波都算不上。
    巨人緩緩坐下，整個風暴神國，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寂。
    舊日的秩序正在崩解。
    新的風暴，即將在大陸上醞釀成形。
    而祂這個上位神隻，卻隻能選擇躲藏。
    這種認知，比任何攻擊都更讓祂感到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