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的彩色玻璃上，描繪的不再是神聖的景象，而是一幕幕充滿了失去與痛苦的悲劇。
    永恒的細雨，在這一刻停歇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令人窒息的，無形的“氛圍”。
    那不是單純的悲傷，也不是純粹的絕望。
    而是一種兩者融合之後，升華出的，名為“萬念俱灰”的概念。
    一種能讓宇宙星辰都失去光芒，讓時間長河都停止流淌的，極致的虛無與靜默。
    教堂的大門緩緩打開，一個全新的身影，從其中走了出來。
    她依舊是女子的形態，但身上穿著的，卻是一件由無數哭泣的靈魂麵孔織成的華麗黑紗長裙。
    她的麵容依舊模糊，但任何看到她的人，都會在心中勾勒出自己一生中，最遺憾，最悔恨，最無法釋懷的那張臉。
    融合神隻——【終末挽歌】。
    她的出現，讓整個世界的色調，都變得更加灰暗。
    剛剛品嚐完一道大餐，正準備撲向下一個目標的嘚吧嘚，腳步猛地一頓。
    他那雙燃燒著火焰的金色獸瞳，第一次出現了一絲迷茫。
    在他野獸般的感知中，那兩道“美味”的氣味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白。
    一片沒有任何氣味，沒有任何欲望，沒有任何值得他去狩獵的價值的，巨大的“虛無”。
    他的狩獵本能，在這片虛無麵前，竟然短暫地失效了。
    就好像一頭最凶猛的餓虎，麵對著一塊石頭，它知道那不是食物，所以提不起任何攻擊的興趣。
    “麻煩了。”
    指揮中心裏，秦川的眉頭微微皺起。
    “警告：檢測到高階概念融合現象。”
    季星的聲音響起，數據流在她的瞳孔中飛速重組。
    “新生成的神職【終末挽歌】，其作用模式已從‘情感放大’轉變為‘意誌剝離’。”
    “該神權會直接作用於目標的‘存在意義’層麵，持續削弱其行動的底層邏輯驅動力，直至目標徹底喪失一切主觀能動性，陷入絕對的自我否定與虛無。”
    “該攻擊模式……對‘百獸之王’的神職，存在概念克製。”
    野獸的行動，源於最純粹的本能驅動——生存、捕食、繁衍。
    而【終末挽歌】的力量，就是從根源上告訴你：這一切，都沒有意義。
    嘚吧嘚那剛剛覺醒的，霸道絕倫的虎神神性，在這位新生的神隻麵前，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力無處使。
    “我……有點困。”
    曉打了個哈欠，他感覺自己心中那股戰鬥的激情，正在迅速消退。
    他看著不遠處的那個黑紗女神，忽然覺得，打打殺殺的好沒意思，不如找個地方躺下，好好睡一覺。
    連淞淩周身的【終末之霜】，那代表著絕對否定的黑炎，都似乎黯淡了幾分。
    因為【終末挽歌】所帶來的虛無，本身就是一種“終結”，一種讓萬物失去意義的，溫和的，卻又無法抵抗的“死亡”。
    它不與你對抗，它隻是讓你覺得，對抗本身，毫無意義。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帝伽淩妤是全場唯一一個還保持著絕對清醒的人。
    她的神職是【絕對靜止】，在某種層麵上，與這種萬念俱灰的“靜”有些相似，因而受到的影響最小。
    她雙手合十，一股純粹的，概念層麵的“靜止”之力，以她為中心擴散開來。
    這不是要定住敵人，而是要為隊友們創造一個不受“虛無”侵蝕的，絕對自洽的“精神安全區”。
    藍色的晶體在眾人腳下蔓延，隔絕了那股侵蝕意誌的灰色氣息。
    曉和淞淩的精神為之一振，從那種詭異的懈怠感中掙脫出來。
    “謝了，大嫂！”
    曉甩了甩頭，重新握緊了湄公顎刃。
    然而，【終末挽歌】隻是靜靜地看著他們，她甚至沒有移動。
    她隻是抬起手，對著帝伽淩妤創造的晶體屏障，輕輕一指。
    沒有任何能量衝擊。
    但那片由【絕對靜止】法則構築的區域，邊緣處開始無聲無息地“褪色”了。
    仿佛一幅色彩鮮豔的油畫，被時間衝刷了億萬年，所有的顏色都失去了意義，最終回歸為一張蒼白的畫布。
    帝伽淩妤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了一絲金色的神血。
    她的法則，正在被對方從概念上“消解”！
    “你們的掙紮，你們的抗爭，你們所謂的意誌……”
    【終末挽歌】的聲音，仿佛是從無數個時空，無數個悲劇的結局中同時傳來，帶著一種洞穿一切的疲憊與悲涼。
    “……都隻是這首挽歌中，一個微不足道的，注定會歸於沉寂的音符。”
    她的視線，最終落在了那個依舊在原地發愣的，半人半獸的身影上。
    “尤其是你，喧鬧的野獸。”
    “你的饑餓，你的憤怒，你的力量……終將耗盡。”
    “然後，你會明白，永恒的安眠，才是唯一的歸宿。”
    一股濃鬱到化為實質的虛無之力，化作一道黑色的鎖鏈，纏繞向了嘚吧嘚。
    “別想！”
    淞淩眼中寒光一閃，一縷漆黑的【終末之霜】脫手而出，精準地打在了那條鎖鏈上。
    代表著“抹除”的法則，與代表著“虛無”的法則，轟然對撞。
    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那條鎖鏈和那縷黑霜，同時湮滅了。
    勢均力敵？
    不。
    淞淩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
    她那一道，是極限凝聚的攻擊。
    而對方那一條，隻是隨手一擊。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銀色的幻影，突兀地出現在了嘚吧嘚的身前。
    是鏡。
    她沒有去攻擊，也沒有去防禦。
    她隻是在幻影中，構築出了一幅畫麵。
    畫麵上，是一塊鮮血淋漓的，冒著熱氣的烤肉。
    那是嘚吧嘚平時最喜歡吃的，加了雙倍辣醬的鐵板裏脊。
    那幅畫麵，是如此的逼真，甚至連那股辛辣誘人的香氣，都仿佛透過了幻象，鑽進了嘚吧嘚的鼻子裏。
    正陷入迷茫的嘚吧嘚，那雙金色的豎瞳，猛地聚焦了。
    他的喉嚨裏，發出了一聲壓抑的，代表著饑餓的低吼。
    本能，在被重新喚醒！
    【終末挽歌】那模糊的麵容，第一次出現了一絲波動。
    她不理解。
    為什麽，在這種足以讓神隻都放棄存在意義的法則麵前，這個生物，會因為一幅食物的幻象，而重新燃起欲望？
    這不合邏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