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轎車，熟悉的人。
    王星熠壓下滿腹疑問，隨白計安手指的方向，打開副駕駛車門。
    鑽進車廂，他一邊拉下安全帶，一邊回頭。
    隻見白計安身側，聶家少爺一心捧著最新款的遊戲機玩得盡興，完全沒有注意到他。
    王星熠立刻轉身麵朝車門，對正後方的白計安說：“怎麽回事？”
    白計安傾身，小聲說：“今天我們搭開宇的車。如果讓王叔來，你會很不自在吧。”
    ……
    的確。
    父親在的話，他一定會跟在白計安的左右，保護他。
    如果整夜被那雙冰冷的眼神凝視著，他一定會畏手畏腳，無所適從。
    “好了，我已經回答你的問題，那麽你要不要禮尚往來，也解開我的疑問。”
    王星熠防備地看著他：“你想問什麽？”
    他總覺得事情很蹊蹺。
    “今天早上，你為什麽看著飯盒愣神？是不是和你去孤兒院的事有關係？”
    王星熠不爽地撇撇嘴：“什麽都瞞不過你。”
    雖然他沒想隱瞞什麽，但也沒想和白計安深入探討孤兒院的所見所聞。
    “說說吧，怎麽了？”
    “你可能不會理解。”
    白計安驚奇地睜大眼睛。
    了解他的朋友居然會對他說出「你不會理解」的話，還真是稀罕。
    “本來我隻是好奇。如今你這樣說，我還非知道不可了。”
    他不相信世界上有他不能理解的事，隻要他肯去了解、學習。
    “我不是在懷疑你的智商，我是想說，以你現在所處的高度，不會理解我的想法。”
    “理不理解是後話，你先說。”他很急。
    “好吧。那我從零開始，問你一個簡單的。”
    “你說。”
    “你吃過土豆燉茄子嗎？一點肉腥都沒有，還是用特別大的，一口氣可以做幾十人飯菜的不鏽鋼桶做的大鍋菜。”
    白計安遲疑兩秒，“如果隻是土豆燒茄子的話，我吃過。”
    “不不不，完全不是一回事。我說的是那種顏色很淺，也不像你吃過的，茄塊上泛著亮晶晶的油光的土豆燉茄子！嗯，要怎麽形容呢？就像是同一角度的同一風景，用日本最新上市的數碼單反相機和壓箱底十年再拿出來使用的傻瓜相機，分別拍照的區別。”
    白計安為難地蹙了蹙眉心，評道：“……好複雜的比喻。”
    “很難理解嗎？”
    “如果你想說的是像素的區別，我想我可以理解。”
    不就是一個色彩斑斕、清晰度高，另一個黯淡無光、影影綽綽嗎？
    “那紫菜黃瓜雞蛋湯呢？基本撈不到整塊雞蛋，湯清澈得和刷鍋水一樣。”
    白計安搖頭。
    “行了你。”聶開宇伸腳踢了踢副駕駛椅背，抽空瞟他一眼：“白計安天天吃什麽你不清楚？有話快說。”
    “你聽到了！？”
    他本以為這是他和白計安的悄悄話。
    聶開宇無奈道：“我隻是打遊戲，又沒戴耳機，當然能聽到。”
    “那你吃過嗎？”
    聶開宇瞧著像著魔一樣的王星熠，扭頭問白計安：“你們白家最近虐待他了？”
    “不是！”
    王星熠側身靠在真皮椅背上，腦海裏都是周三中午和韓楓在孤兒院食堂吃午餐的事。
    忽然，開車的趙琳笑了。
    “我知道小星熠想說什麽。”
    王星熠欣喜地睜大眼，問道：“真的？！”
    “當然。你是不是想說，早上看到自己的飯盒裏裝著滿滿當當好飯好菜的時候，心裏想著，原來每天都習以為常，甚至吃膩的飯菜，世界上有一部分人想吃都吃不到？”
    “世界？我倒也沒想那麽大。”
    白計安眯眼打量著王星熠，突然開口判斷：“那就是在想某一個人。”
    話落，王星熠詫異地抬起頭，隻見聶開宇和白計安、甚至忙著駕駛的趙姨也好奇地瞥他一眼。
    王星熠賊溜溜的眼睛轉啊轉，白計安立刻明白原委。
    “什麽情況？”聶開宇直言，“你早戀啊？”
    “才不是！”
    王星熠反駁的聲音，大到差點頂破車廂蓋。
    白計安無奈地搓了搓耳朵，說道：“不是就不是，你那麽大聲音做什麽。”
    差點震聾他。
    “還不是怪他，胡說八道！”
    況且，他就見過對方一天，還是個比他大四歲的男生。
    說什麽早戀，惡心死了。
    聶開宇不服氣地哼了一聲，反問：“既然不是，你總想人家幹什麽？”
    “我……”王星熠支吾了半天，忽然說：“我，我覺得他可憐行不行？從小沒爸媽照顧，身子又虛弱，孤兒院環境一般，食堂的飯菜也清湯寡水。明明都上初三了，個子還沒有我高！這不是典型的營養不良嗎？”
    如果能把韓楓接過來和他一塊住，把飯菜給他吃，肯定不會長成那副羸弱的模樣！
    嘴上的每一個字都是嫌棄，實際心裏在想什麽，簡直不要太明顯。
    聶開宇抬肘碰了碰白計安，歪頭道：“還說不是早戀。”
    “別胡說。”白計安警告他，“萬一傳進王叔的耳朵，麻煩就大了。”
    想起白家的總管，聶開宇更是納悶。
    因為白聶兩家是鄰居，王叔本人他經常能見到。但每一次，無論何時何地，他都會十分熱情有禮地向他打招呼。
    如此完美的管家，白計安對他的評價卻沒有想象中的高。
    聶開宇無所謂地聳聳肩。
    或許他們中間有什麽事，是他這個外人不了解，也不想了解的。
    “好了。”趙琳停好車子，寵溺道：“目的地到了，下車吧，我的小少爺們。”
    三扇車門推開，王星熠望著熱鬧非凡的網球場，心裏激動得砰砰打鼓。
    他迫不及待地踮起腳尖向網球俱樂部內部張望。
    白計安拎起網球包背在肩上，伸手拍了拍他的背，說道：“別急，進去之後有的是時間，隨便你看。”
    王星熠轉頭跟上白計安。
    看著走在最前麵，手提藍白色網球包，小小年紀就派頭十足的聶開宇，說道：“他一直這樣嗎？”
    “什麽？耍帥嗎？”
    “你也看出來了！”
    白計安習以為常地一笑，說道：“沒錯，他一直都是這樣。”
    花孔雀，滿天飛。
    ————————————多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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