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成田機場，王星熠馬不停蹄，將韓楓送進東京最好的醫院。
    趴在登記窗口，他看著晦澀難懂的日文，後悔當初沒有利用課餘時間選一門簡單的小語種學習。
    如今，他側耳傾聽護士小姐彎彎轉轉的日式英語，隻覺腦仁生疼。
    “星熠。”韓楓指著報告單說，“繳費窗口是右側第二個，至於金額在最下麵，換算之後……”
    韓楓倒吸一口涼氣。
    王星熠一把抽走紙單，嘟囔道：“誰叫你換算了，腦袋轉的那麽快做什麽？”
    王星熠快步向繳費窗口走，韓楓驅動輪椅跟在後麵，擔憂地說：“星熠，不然我們換一家醫院看看？”
    “不要。”
    這可是機場工作人員告訴他的，東京最好的醫院。
    “可是太貴了，我認為沒有必要。國內的醫生都說了，我的傷已經沒有大礙了，再休養一個月，我們就可以長途飛行了。我們省一些，到美國是什麽情況，還不知道呢！”
    “錢的事不用你管。”王星熠站定腳步，“我會找時間賺錢，不會越欠越多的。”
    “賺錢？你去哪賺錢？你才多大，哪有老板敢聘你？”
    “怎麽沒有？我長這麽高，老板還能不信我今年十六？”
    “可是你沒有，萬一他要你出示證件，你怎麽辦？”
    “那就換一個。外麵那麽多小時工的機會，我就不信沒人要我！”
    隨著護士小姐來到病房，韓楓的心情一直很低落。
    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做。
    拗不過星熠，他心疼。
    想幫忙，他又沒辦法。
    韓楓坐在病床上，在銀色針頭刺入皮膚的霎那，淚水滾滾而下。
    “哎呦！”護士小姐驚道，“怎麽哭了？很痛嗎？”
    韓楓連忙搖搖頭，在王星熠提著熱水回來前抹掉臉頰上的淚。
    結束注射，護士小姐起身，對王星熠微笑道：“為考慮患者的休息質量，家屬最好在落日前離開哦。”
    “什麽？”韓楓急道，“家屬不可以留下陪護嗎？”
    “不好意思，根據醫院的規定是不允許的。至於晚上，醫院會安排專業的醫護人員照顧患者。家屬最好在規定時間過來探望。”
    護士走後，韓楓怔愣地望著倒熱水的王星熠，喃道：“怎麽辦？”
    王星熠無所謂地聳聳肩：“沒什麽怎麽辦，正合我意。”
    “星熠！你不可以利用晚上打工。”
    “為什麽？”
    “因為晚上很危險，我會擔心。”
    “我就在樓下的便利店，你也擔心？”
    “樓下？”韓楓頓了頓，“你什麽時候去看的？”
    “我們來醫院之前，路過時看到的。幸好部分日語裏夾著中國字，我一眼就看懂了。樓下便利店招夜間小時工，時間從晚上8點，到第二天早上7點。至於錢多少，你喝了這杯溫水，我去問。”
    “晚上8點至早上7點，這麽久……那，之後呢？”
    “之後？當然是回來找你。這家醫院雖然晚上不讓家屬陪護，但白天的探望相當寬裕。我可以從早上一直陪你到晚上打工。”
    王星熠輕描淡寫說出每個字都像秤砣砸在韓楓的心尖，令他渾身發抖。
    “星熠。”他收緊十指攥住雪白的被子，啞聲說：“你是不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麽事？”
    “睡覺。”
    白天照顧他，晚上又跑去打工，休息時間呢？
    王星熠用下巴指了指立在牆角的陪護椅，露齒一笑：“得空掩護我打盹。”
    給韓楓削了個大蘋果，王星熠興致衝衝地跑到樓下。
    24小時便利店的老板是個戴著四百度近視鏡的中年男人。
    他上下打量王星熠。
    長手長腳，身高夠，體格好，重點是，這小子雖然看起來不大，卻有張端正幹淨的臉。
    “來。”老板轉身摘下女收銀員的鴨舌帽遞給他，“戴上，我看看。”
    王星熠正了正帽簷，本不想招他的老板瞬間糾結了。
    安排不同於日本傳統的小帥哥站收銀台的確會吸引一眾男女老少光顧。但，他不會日語，光靠英語，和顧客溝通起來會很費力。
    “這樣吧。”老板道，“今天你先來試一個晚上，如果沒什麽問題，就留下吧。”
    “工資呢？怎麽結算？”
    “哦，我們可以日結也可以月結，自己選。不過我建議，日結。”
    “沒問題！”
    談好工錢，王星熠扭頭看著貨架後麵的冷藏展示櫃，叫住老板。
    “我曾在網絡上看到有人說，便利店的麵包和盒飯如果當天賣不掉，店員可以帶走，對嗎？”
    明白他的意思，老板遺憾地說：“按規定，賣不掉的商品需要進行廢棄處理，或者與慈善機構合作，捐出去。店員，不可以隨意帶走。”
    “那可以賣我半價嗎？扔掉也是浪費，不是嗎？”
    老板想了想，說道：“賣給你可以。不過，你必須告訴我你拿走它們做什麽。”
    “我吃。”
    “你吃？你一個人還是全家人？”
    “我一個人。”
    “你沒有家人？”
    “我有。”
    似乎怕問出他的傷心事，老板尷尬地搔了搔太陽穴，與全程旁觀的收銀員對視一眼。
    忽然，他說：“行吧行吧，你每天早上交班前拿走你想要的，每個100日元。”
    換算後，每個不到7元人民幣！
    王星熠大喜，洪亮道：“謝謝老板！”
    當晚，不放心的老板特意留下來指導王星熠清點庫存、補貨、收銀等等一係列工作。
    好在王星熠頭腦靈光，每一件事都不需要老板教導第二次，全部可以獨立完成。
    老板扭頭凝望牆上的掛鍾，差一刻九點。
    “好了，歇一會。待會有得是活要你忙。”
    王星熠不明所以，直到十五分鍾後，第一個上班族走進便利店。
    此後，三三兩兩，成群結隊的顧客推開便利店大門，險些將貨架上的商品全部清空！
    直到深夜一點，店裏逐漸恢複寧靜。
    王星熠看著所剩無幾的商品，吃驚道：“東京，是鬧饑荒嗎？”
    拉過椅子，老板雙手撐著膝蓋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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