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0章 哭都來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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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時辰後,那隻銅鎖已穩穩嵌在抽屜邊沿,鎖舌與鎖孔咬合得天衣無縫,毫無縫隙。試了幾次,鑰匙插進去一擰,“哢噠”一聲,抽屜紋絲不動。他鬆了口氣,將鑰匙重新藏好,這才坐下喝了口水。
心中那塊石頭,仿佛總算卸下了一角。
可他知道,這把鎖不是為了防外人,而是為了防熟人。防的是那些他不好意思明說、不願撕破臉皮的人。像棒梗,像院裏那些見了好東西就眼饞的孩子,甚至還有那幾個嘴上功夫了得、背地裏卻不知幹了什麽的老鄰居。
“我不是不信你們。”他低聲自語,靠在椅背上,仰頭看著屋頂斑駁的木梁,“我是不敢信。”
他腦海裏浮現出雨水的模樣——那孩子總愛把畫筆插在發髻上,嘴角抿著笑,不說話的時候,眼睛總望著遠方。他知道她還年幼,不懂人心,不知這世界裏光有夢想遠遠不夠,還要有人在背後替她看著,擋著,護著。
他咽下一口幹水,眼神像夜裏河岸邊打燈的桅燈,幽深,卻堅定。
這一把鎖,也許鎖不住一個世界的貪念,但能鎖住一個哥哥的心。
夜幕將臨的時候,他又坐回屋簷下,那隻耳後夾了一整天的煙卷終於點燃,火星一跳一跳。他抽了一口,抬頭看天,那斑駁的晚霞像
何雨柱剛剛洗完碗,手上還帶著水汽,濕漉漉地擦在褲腿上。他動作不算快,更多的是一種沉穩的遲緩,像是每一步都帶著疲憊。他回身把最後一隻盤子放進架子,抬頭時卻看見院子那頭的秦淮如正站在台階下,眼神灼灼地看著他。
這一眼,並不善。
“何雨柱。”她叫他全名,語調卻帶著某種不容置疑的情緒,仿佛一根細長的針正紮在皮膚下。
他微愣一下,擦幹手:“咋了?”
秦淮如卻一步步走過來,雙手插著腰,步子快得不像是晚飯後溜達的姿態。她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藍布衫,袖口有些脫線,裙角下方一條線拖著地,被她跨步時掃過青磚,啪的一聲,格外響。
“你是不是今天去五金鋪買了把鎖?”她問,聲音低了下來,但眼睛卻一點不低,像兩把刀子似的盯著他的臉。
何雨柱心頭“咯噔”一下。他沒有刻意張揚那鎖的事,可沒想到還是傳出去了。他沒說話,眉頭稍稍蹙起,隻是點了點頭。
“哼,果然。”秦淮如嗤地一笑,眼角抽了一下,像是壓著火,“你倒是厲害,現在都要防著咱們鄰居了?”
她話裏藏針,聲音雖不大,卻句句紮人。
何雨柱抬眼望她,神情沒什麽變化,隻是語氣依舊淡淡:“不是防鄰居,是我那抽屜裏頭有點東西,不想被小孩子隨便翻。”
“翻?”秦淮如一聽,火氣更大,嗓門立刻高了一個台階,“你說這話是啥意思?棒梗才多大?你是不是覺得他偷你東西了?”
“我沒說他偷。”何雨柱眉頭緊了緊,“可他確實進過我屋。那天他拿走我鋼筆,到現在也沒還,你問問他,我冤枉他了嗎?”
“就為了一根破鋼筆?你就給他扣上‘小偷’的帽子?何雨柱,你腦袋是不是被門夾了?你有沒有良心啊?”秦淮如的嗓音幾乎飆起來,整座院子的人都隱隱聽見了些動靜,有人透過窗子偷偷朝這邊望。
她步步緊逼,站在他麵前,幾乎指著鼻子罵:“你一個大男人,這點事都容不下?棒梗還隻是個孩子,他貪玩一點怎麽了?你這樣不給他機會,還買鎖防著他,你讓他以後在院子裏怎麽做人?”
何雨柱的指節在褲縫邊緩緩攥緊。他不是個善言的人,尤其麵對女人劈頭蓋臉的責罵時,更不知道該怎麽還嘴。可他心裏卻一陣一陣翻湧。他是容人,可容不是放縱;他是厚道,可厚道不代表他要讓步退到牆角,被人當軟柿子捏。
“我沒說他是賊。”他忍住喉頭那口氣,聲音壓得極低,“我就是覺得孩子犯了錯,總得讓他知道點界限。你護著他我不說啥,可你不能反過來拿我當罪人。要是他真沒做錯事,他心裏不會慌;要是他沒心虛,就不會一見我就躲。”
“你現在會扣帽子了是吧?”秦淮如不依不饒,眼角泛起怒意,“你心裏要是清白,就該把事說開了,哪有你這樣暗地裏裝鎖、背地裏說孩子的?你以為你裝個鎖就顯得你高明?你這是打臉,打得是整個院子的臉!”
這話可重了。何雨柱咬了咬牙,沉聲道:“我沒把事說出來,不是怕人議論,是不想讓那孩子下不來台。你這麽一說,我倒真覺得我錯了,我不該留情。”
“你!”秦淮如被他懟得一時語塞,眼睛瞪得更大了些,呼吸微微急促,像是胸口壓著一股火正在上躥。
何雨柱眼神平靜得近乎冷淡:“你護著他可以,可別忘了,家教不是寵,是教。你覺得孩子錯了也能原諒,那以後他錯得更大,你也原諒?你別到時候哭都來不及。”
秦淮如咬牙,胸口起伏,臉色已從慍怒過渡到驚疑:“你……你就是個偏執的人!我真是看錯你了,何雨柱,你這個人表麵上憨厚,骨子裏冷得跟冰碴似的。”
她說完,猛地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她的背影在燈下顯得格外高傲,那條裙角再次掃過地麵,發出嘩啦一聲脆響,像是一記響亮的耳光,留在了何雨柱耳邊。
他站在原地,許久未動。胸口起伏不大,但眼神卻凝著不散,像深夜湖麵那一層薄薄的冰霜,沉冷卻脆弱。他不是氣秦淮如,而是氣這院子的人都太習慣了把是非顛倒、黑白混淆。他買鎖不是為了傷人,而是為了護住自己那點微不足道的清靜和尊嚴。
他不是不會講情理的人,但他也不是冤大頭。他寧願被人說成冷血,也不想做個被啃幹榨淨的“老實人”。
他的眼神沉了,一種近乎憤怒的冷意,在他的瞳孔深處緩緩升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