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三生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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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妃怎麽知道他們是當兵的?”韶華問。
    “徐大哥是從三皇子那裏來的,帶的自然是三皇子的部下嘍。”皇妃道。
    “說不定徐大哥還是從別處來的呢。”韶華道。
    “就是從別處來,那也是見過三皇子,來幫三皇子傳話的。”皇妃道,“否則,根本不可能再回來見皇子。”
    這一夜應皇子和徐子義一夜未睡,在涼棚下徹夜長談。徐子義帶來的兵士早疲累不堪,一吃過飯就抱著各自的鋪蓋進了剛收拾出來的西廂房。撒子和大麻花要給他們炕上鋪些幹草,他們都等不及,就在土炕上睡下了。
    “看來這一路真是累得夠嗆了。”大麻花看著搖頭道。
    可徐子義卻還是精神抖擻,迫不及待的想要把他這一去的所有經過都告訴應皇子。
    原來徐子義跟大麻花分開後,就順著集鎮的方向一直往東北走,卻並沒有進集鎮。在看到集鎮後,他就在草叢裏蟄伏下來。此時月亮已圓了大半,他就在草叢裏等著。因為西出集鎮荒無人煙,所以集鎮的關口守衛很鬆散,隻是白天不定時的出來巡邏,並無人守衛。徐子義就是白天經過關口,隻怕也沒人會注意。但他還是想要小心一點。便等到月圓之夜,星夜兼程,一舉穿越過了集鎮。
    徐子義走的時候褡褳裏裝了半褡褳炒蠶豆,無聊的時候咬著解悶,餓的時候還能頂幹糧。每過一天,他就拿出一顆來放在一個袋子裏。待他走上大路,看到人煙時,倒出來數了數,袋子裏的蠶豆足足有六十四顆。一路係在腰上的破皮襖也緊緊的裹在了身上。這一路的艱辛自不必說。
    徐子義並沒有去過山北,不知道怎麽走,隻得沿路一直往回走,走到一個分岔路口,跟在一隊商客後麵,又走了一月有餘,這才到了塔圖爾鎮。他沒想到的是,出進塔圖爾鎮的盤查十分嚴密,不止盤查貨物,還搜身。他跟在商隊後麵,心裏焦急。正打量四周,看哪裏可以藏身,想暫避一時再想辦法。幾個兵士已經走過來了,看到他時,雖然捂著鼻子,還是用刀鞘調開他的褡褳,往裏窺視著。他便憨笑著,把褡褳撐開來讓他們看。他帶的所有食物都裝在褡褳裏,包括應皇子給煮的羊肉,褡褳整個被油浸透了,油黑發亮,散發著濃重的變了味兒的羊膻氣。兵士們都往後退了退,可還是沒有走開。徐子義見狀便把褡褳拿下來放到地上,往開解他的破皮襖。解開了,見兵士們還是不作聲,他就把皮襖都脫下來也丟在地上。山北的寒風像刀子似的直吹在他的身上。一個兵士用腳扒拉著他脫下的棉襖檢查著,剩下的兩個還圍著他看,好像他上身僅剩的那件破舊不堪的棉背心裏麵還藏著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便又要脫棉背心。兵士門這才擺手止住了,他便又要脫棉褲,隻是係棉褲的繩子好像打結了,他低頭隻是解著。這時前麵的商隊走開了,兵士們便揮揮手,表示放行。
    “啊?連乞丐都要盤查?”聽到這裏,應皇子問,“進塔圖爾如今如此艱難?”
    “出進都是如此。”徐子義道。
    “那你帶著這幾個人是怎麽出來的?”撒子問,“這幾個人一看就是兵士,如何能過得了關?”
    “那你把遺詔藏在哪裏了?”大麻花也問。
    “容我慢慢道來。”徐子義說著喝了一口水,放下水杯又接著說道,“當初我藏遺詔之時,連皇子也沒有告訴。倒不是別的,隻是怕被說破。人都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可有些事情不說則已,一說便破了。皇子可能不信,但卻是徐某幾番親身經曆。記憶最深的便是那次王大人透風,說先皇欲從朝中各部抽調人手充入鎮國公麾下,刑部擬定的人選便是徐某,因為隻徐某是習武出身。皇子可能不知,徐某平生最大心願便是馳騁沙場,斬將搴旗。一聽此消息,自是喜不自勝。當下回府告知老母,並大肆著手安排老母日後生計。可等旨意下來,卻換做了他人。對此王大人也感到訝異。這隻是其一。後來還有好些事都因如此而功敗垂成。是以養成了事前守口如瓶的習慣。”
    “嗯。徐大哥做得對。古語雲:事以密成,言以泄敗。確實如此。”應皇子道。
    “那徐大哥究竟是把遺詔藏在哪裏了?”大麻花心急的問。
    徐子義一笑,“說到這個,徐某倒要賣個關子,請皇子和兩位兄弟猜一猜徐某有可能將遺詔藏在哪裏。”
    “肯定是藏在褲腰帶裏。”大麻花頭一個說道,“所以你磨磨蹭蹭半天解不開。”
    徐子義還是笑,把目光看向撒子,撒子撚著胡子,琢磨著的說道:“我猜也是在褲子上。可又覺得,以徐大哥的智謀,不可能犯如此拙劣的錯誤,明知遺詔就藏在棉褲或者腰帶裏,還故意拖延。”
    “徐大哥這便叫將計就計!”大麻花道,“正因為誰都會這樣想,所以徐大哥就故意這樣做,讓他們覺得褲子裏不可能有什麽。”
    “可遺詔非同兒戲,怎能如此冒險?”撒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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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子義聽到這裏,從懷裏取出一根羊排上的肋骨來,遞給撒子,讓他看。撒子知道骨頭上必定有什麽機關,可拿過來左看右看,彈一彈敲一敲,可還是看不出有什麽破綻。
    徐子義一笑,拿過骨頭來,大頭朝上,在桌子上猛敲幾下,然後用指甲一扣,隨即掉出一個東西來。他用嘴一吹骨頭,發出“嗚”的一聲悶響,原來骨頭裏麵竟是空的。徐子義把骨頭給了著急要看的大麻花,說道:“自從皇子將遺詔交在我手裏,我便日思夜想,想著將遺詔藏在哪裏。可覺得身上哪裏都不保險。就像撒子說的,遺詔非同兒戲,定要萬無一失才可。那日吃飯挖骨髓的時候,突然想起,要是能把骨頭中間挖空,把遺詔藏在裏麵,定然誰都不會想到。於是我就找了根合適的骨頭,把裏麵挖空了,將遺詔用油紙包好,塞進骨頭裏,再把帶的羊排的骨頭抽出一根來,把這個塞進去。”
    “真虧徐大哥想得出來。”大麻花和撒子看完了,把骨頭遞給應皇子,嘴裏說道,“任誰能想到這裏麵能藏著東西?還放在油漬麻花的褡褳裏頭,官兵肯定看著直躲,哪裏還敢來查看。”
    徐子義笑,“何止是官兵,我聞著都想躲。一路我身上也是氣味熏人,彼此還能兩不相厭。到了山北洗澡出來,再聞到這股子氣味,隻覺得熏得腦仁兒都疼。”
    眾人聽著哈哈大笑。
    “那大哥到了山北後,何時去軍營找的應弘?”應皇子問。
    “到了山北後,我沒有急著去找三皇子,也沒有換裝。有這身叫花子裝扮,到哪裏都方便。我先把山北市井街頭轉了一遍,心裏大致有個約摸,這才洗漱一番去了三皇子的行營。我知道皇子著急想知道三皇子在山北的境況,”徐子義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才又說道,“我從未到過山北,一直以來隻聽說山北匪患橫行,混亂不堪。進山北時反倒愈加小心。誰知到了一看,卻是秩序井然,路路通達。物阜民豐,商貿興盛。一副安居樂業的大好局麵。見我上門行乞,不論商戶還是百姓,都慷慨施舍,沒有惡言。”
    “如此說來,應弘在山北的治理已大見成效?”應皇子問道。
    “正是。”徐子義道,“這其中很大一部分當是義王那些手下的功勞。義王的人手,遍及山北各地各行各業。有他們配合,三皇子才得以垂拱而治,高枕無憂。”
    應皇子難掩激動的心情。聽徐子義這樣說,三皇子已經跟義王的人形成聯手,這就好。他還一直擔心怕三皇子控製不了這些人,現在看來是他低估三皇子了。
    “我還想著怎麽才能避人耳目,見到三皇子。哪知三皇子的行營營門大開,百姓但有訴訟,隻管進去求告。是以行營門前人來人往,根本無人在意。”徐子義道。“後來三皇子才跟我說,他初到之時便張榜告知百姓,讓凡有冤屈隻管來告,他定會為民做主。可告示張貼出好些天了,卻無一人前來。他知道百姓這是深受匪盜之害,敢怒不敢言。無計可施之時,正是義王的這些人帶頭,將山北街頭的幾個臭名遠揚的惡徒告在三皇子那裏。他們此舉也是想看看三皇子膽魄如何。豈知三皇子初生牛犢不怕虎,真將那幾個人抓了回來。為防止他們得到風聲互相串聯鬧事,在一夜之間,兵分幾路同時抓捕,那些人來不及應對便被擒獲。”
    “那三皇子就不怕,這些人的手下前來鬧事?”撒子聽著後怕道。
    “怎麽不怕!”徐子義道,“在抓回這幾個人後,三皇子便將行營全部人馬都調集起來,守衛行營。行營外麵又有義王的人手暗中保護。山北不同於集鎮,三皇子這個鎮山王便是山北的最高官員,況天高皇帝遠,不怕他們搬救兵前來壓製。那些人本來也是些烏合之眾,為虎作倀而已,如今見三皇子這般陣仗,哪裏還敢出頭。而且三皇子一將這幾個惡徒抓獲,便貼出告示,告諭民眾,將擇日公開審理。是以審理那日,山北街頭萬人空巷,都湧到行營觀看,把個行營圍堵得水泄不通。我無福得見當日盛況,三皇子也不喜炫耀。隻是聽當日在場的人說,三皇子那日殺伐決斷,例數幾人的惡行,依律作出判決。百姓親眼目睹之下,這才敢來投告。而三皇子也事無巨細,都親自審理,務必使每一樁訴狀都能得到公正處置。還派出兵士在街上日夜巡視……,如此不消一年光景,山北便是煥然一新。”
    “看不出三皇子原來竟還有如此手段。”撒子聽完說道。
    “應弘當初能將遺詔藏的那般隱秘,便可見其心思之細膩。”應皇子由衷讚道,“我當日將義父的戒指交付於他,並未想到日後會怎樣。隻是怕應弘遠到山北,人地兩生,倘有緊急為難之處,可以以此求救。如今看來卻是歪打正著。也是應弘用人有方,才有今日。”
    “皇子和三皇子皆是置自身安危於度外,一心為對方著想。皇子冒險將義王的戒指交於三皇子,是為三皇子此去山北能有照應,三皇子留下遺詔也是給皇子做護身符。隻是他沒想到,皇子並未使用遺詔,而是曆盡艱險將遺詔帶出朝歌,最後又完璧歸趙。”徐子義說著心潮起伏,緊抿著嘴唇讓自己冷靜下來,稍後才又說道:“徐某此生能結識皇子,實乃三生有幸。”
    “大哥何出此言。若非大哥一路相助,我等如今還不知是何等境地。”應皇子道,“想來大哥已將新皇欲要東征之事告知了應弘?不止應弘此前可知此事?”
    “三皇子倒是聽過些許傳言,但未知真假。”徐子義道。“我初見三皇子之時,為防營中有他人眼線,便也裝做上告,期間以眼色示意三皇子。三皇子便以取證為由,讓他的親隨跟我出來,我便將新皇增收田賦,隻許種植糧食,以及集鎮如今人滿為患,連集鎮守將康俊生都在集鎮偷偷購置宅院,以防戰亂等等都告知了那人。還說明是應皇子派我前來,讓他回稟三皇子。不多日,三皇子便喬裝出來,與我密會。我此時才拿出遺詔,交給三皇子。並說明皇子一片苦心。”
    “應弘,如今是何模樣?”應皇子此時才問道。好像跟三皇子喬裝密會的人是他,既是緊張又是期待。
    “三皇子看著屬實比在朝歌之時老成了許多。目光精銳,身形健碩。”徐子義道,“他也跟皇子一樣,急切的想要知道皇子的境況。知道皇子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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