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夜探死牢,平邊策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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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刑部大牢位於金陵城西北,始建於前朝真武年間,距今已經有三十年的曆史。
    作為關押嫌犯的地方,這刑部大牢內的環境自然是比不得外界,到處充斥著黴濕與**的氣息,一道厚重的鐵門將大牢內部與外界分隔開來。
    一門之隔,兩個世界。
    深夜時分,昏暗潮濕的刑部大牢牢房內,絕大多數的囚犯和負責看押囚犯的刑部衙役都已經進入了夢鄉。
    唯有那大牢通道的盡頭,關押死刑犯的地方,依舊有一個看起來清瘦、羸弱的身影,用一雙被鐵鏈和手銬銬起來的雙手,握著一小塊不知道從哪兒撿來的石頭,借助著走廊通道上油燈搖曳的光亮,在牢房的牆壁之上用力的鐫刻著什麽。
    此人,正是在大唐王朝首次恩科的會試答卷之上,寫下令閱卷的禮部考官齊聲驚呼“大逆不道”的武州城舉人於思謙;
    那“莫不是大唐王朝,僅有半壁江山”的言論,也是他在被剝奪會試資格、舉人身份之後,借酒消愁在驛站之中率先提出來的;
    殊不知,正是他醉酒之後禍從口出的言論,最終導致了自己鋃鐺入獄,搞不好還得落下個菜市口問斬的結局。
    但,於思謙對此表現得滿不在乎。
    即便是身處刑部大獄之中,即便是在經受過衙役的嚴刑拷打,即便是早已經傷痕累累,卻依舊沒有澆滅他的一腔熱血,更沒有讓他忘記自己此番京師之行的目的。
    微弱的油燈光亮之下,隱約可見他在牢房的牆壁之上刻下的四個大字——平邊策論。
    再然後,則是密密麻麻的一行行小字,正是具體的平邊策論內容。
    而於思謙本人,也是因為這一篇平邊策論被剝奪會試資格和舉人身份的,還是因為這篇平邊策論而鋃鐺入獄,隨時可能被開刀問斬的。
    對此,於思謙問心無愧,即便是死,也自認為死得其所。
    於思謙樂此不疲的在牆壁之上用石子寫寫畫畫,那窸窸窣窣和吱吱吱的響動,卻是令隔壁被關押的死囚犯心煩意亂,無心入眠。
    索性,直接從髒亂的茅草上翻身起來,一邊在他那一頭披頭散發的髒頭發上找虱子,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和正在死牢牆壁上刻寫平邊策論的於思謙聊天。
    年長的死刑犯道:“喂,小書生,你一天天的就在牆壁之上,寫你那什麽狗屁民族大融合的平邊策論,有用嗎,有意思嗎?”
    “你當真還以為,等你在菜市口開刀問斬之後,誰還有閑情逸致到你的牢房內觀摩一番?”
    “聽我一句勸吧,省點精力和體力,都死到臨頭了為何不節省點精力,省得到了黃泉路,奈何橋上跟不上隊伍的步伐,挨鬼差的鞭子抽!”
    “我樂意!”
    對麵,於思謙在聽到隔壁的動靜後,果真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扭頭對著那披頭散發的老家夥說道:“現在沒人看得懂我這篇平邊策論的重要性,將來,十年、五十年、一百年以後總歸是會有一位明君能懂;”
    “到那個時候,我於思謙的大名一定會名垂青史;”
    “這就叫,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哈哈哈!
    隔壁牢房中,年長的死刑犯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對著於思謙說道:“你這窮酸書生,還怪有意思的;”
    “就你這無名之徒,還真把自己當司馬遷了啊!”
    頓了頓,那年長的死刑犯又道:“小書生,你可知道咱們這位大唐開國皇上,是什麽樣的人嗎?”
    “你可知道他的這天下,是怎麽得來的嗎?”
    “你又知道,無論是那漠北草原上的突厥,還是那青藏高原上的吐蕃,亦或者是西域諸國,再不濟就是那遼東半島以東的高句麗這些國家,豈會是因為你紙上談兵的“互市、通婚”寥寥數字,就放棄了千百年來對中原王朝邊關的掠奪和洗劫?”
    哼!
    說著,那年長的死刑犯冷笑著說道:“天真,簡直太天真呐啊!”
    “我當然知道!”
    於思謙的眼神中透著堅定的目光,一字一句的說道:“但,這件事情終歸得有人去做,終歸得有人嚐試去變革,才有可能達成這一目標;”
    “總不能,一直以武力和屠刀一昧的去鎮壓和屠殺吧?”
    “那樣的話,又豈能真正的實現長治久安?恐怕,隻會是激起外族無盡的反抗,世代的反抗!”
    原來,出身在幽雲邊關重鎮武州城的於思謙,在此次大唐恩科會試的考場之上,所撰寫的這篇平邊策論,正是基於大唐王朝初立之時在處理與高句麗的關係、處理和西域諸國之間的關係,乃至是處理與阿拉伯帝國之間的關係中,一昧的使用武力去征服;
    在書生於思謙看來,此舉不僅是勞民傷財、消耗國力的下下策,更是會在大唐王朝的邊關埋下無盡的反抗隱患,讓王朝邊境處於動蕩之中;
    所以,於思謙在平邊策論中提出,當今聖上陳懷安應該對異域番邦異族,采取“互市、通婚”的懷柔政策,在互市和通婚中通過中原文化的影響,來達到同化異族,最終實現民族大融合、天下不再有紛爭戰亂的宏偉目標。
    正因於思謙提出來的民族大融合概念,才讓身為穿越者的昭武帝陳懷安在看到他的平邊策論之時,整個人都為之一振。
    這篇平邊策論,對於當下時代中原王朝的文武百官和學士大儒來說,無異於是大逆不道之詞,堂堂中原王朝又豈能和番邦異族融合?
    這不是有辱斯文,有失國體嗎?
    如此,還怎麽維係中原王朝的正統?
    但,此舉對於身為穿越者的陳懷安來說,卻是他一直想要做,卻遲遲未能做成的一件事。
    從他當初首征西域之時,在回紇英武可汗磨延啜主動提出讓毗伽公主月綺羅前往中原和親,陳懷安動了想要冊立東西宮皇後的心思就不難看出;
    他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將他一手建立起來的大唐王朝,真正的建設成一個空前強大,各民族融合團結的國家,就像他穿越之前所生活的地方一樣。
    隻不過,在實際推行這件事情的過程中,陳懷安才發現是阻力重重,絕非一朝一夕能成之事。
    甚至,他在結束了與東征的阿拉伯帝國在西域的戰爭,著手在西域諸國推行“軍政分離”的新政一事,也是在為了日後大唐王朝民族大融合做鋪墊和準備。
    所以,陳懷安在看完於思謙的平邊策論之後,當即意識到此子絕非凡人,即便是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也一定要連夜趕往刑部大牢,見一見這能寫出平邊策論,能在這數千年的封建王朝禮儀綱常教化之下,依然能提出民族大融合概念的於思謙。
    昏暗的牢房之內,兩個死刑犯依舊在打著嘴仗,誰也說服不了誰。
    突然,原本關閉的厚重牢門被人推開,那嘎吱的聲音在寂靜的深夜顯得格外刺耳。
    值守牢房的衙役匆忙而來,先是挑亮了油燈的燈芯,繼而直奔於思謙所在的牢房,神色緊張的像是在等待著某個大人的到來。
    片刻過後,一個挺拔英武的身影自大牢的走廊通道龍行虎步而來。
    於思謙隔壁的牢房中,年長的死刑犯掀開自己的蓋住眼睛的長發,在看到那來人的身影之後,幾乎是下意識的就要跪下叩拜。
    最終,到嘴邊的話又被硬生生咽回了肚子裏。
    帶著忐忑不安、卻又忍不住好奇的心情,蜷縮在死牢的角落上,目不轉睛的注視著對麵牢房的一舉一動。
    這時,那深夜造訪的神秘人來到於思謙的牢房外,對著正旁若無人的繼續在牆壁上雕刻的於思謙問道:“你就是武州舉人於思謙?”
    神秘人聲音不大,卻透著一股子上位者的威嚴氣勢。
    牢房內,於思謙沒有搭話,繼續著手上在牆壁上鐫刻的動作。
    神秘人又道:“你就是在會試答卷上寫下平邊策論的於思謙?”
    “是我!”
    這一次,於思謙終於有了反應。
    片刻過後,隨著平邊策論的最後一個字在牆壁之上雕刻完成,於思謙的臉上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將手中早已經磨得細小的石子往牆角一扔,拍了拍手道:“終於寫完了!”
    隨即,轉過身來正對著那一眼看去就是氣度不凡的神秘人,從容而坦蕩的說道:“走吧,送小爺上路去吧!”
    “對了,咱這是直接去菜市口呢,還是去承天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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