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藏著惡魔的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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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幾天,眾人一直在森林中趕路。愈發深入森林中央,植被也就更加密集起來。遮天的樹木早已把陽光擋得水泄不通,還有更多叫不出名字的奇特植株蕩在林間空中,似無數飛鳥展翅翱翔。地麵上的積水更深,樹的根係就深深紮入水中,還有遊魚尋樹根下為庇護,躲避著四麵八方可能的威脅。與之相對的,是數量更為恐怖的毒蟲。這些毒蟲若隻是單個前來絲毫構不成威脅,但可怕的就是它們往往成群結對,一旦被糾纏斷然難以脫身。而且數量和種類實在太過龐大,哪怕趕走了一批,都會很快有新的一批被動靜吸引過來,不勝其煩。
好在眾人一直待在一起不怕被分散,且應對得當盡量避開了蟲群,非到萬不得已不會發生戰鬥,是以一路上雖多有麻煩,好在有驚無險。曦族還是走在相對靠前的位置,所有人手執紅色晶石、全身散發烈焰高溫保護自己,既能避免零散蟲類的襲擾,又能以烈火開路。他們手中的晶石,是旭日城集中烈日精華凝結而成的“旭日石”,對曦族來說,本源的力量是補充體力最好的珍品。
新界衛盟的人一直跟在後麵,身上灑滿了藥粉。沒有曦族功法的便利可以直接烤幹身邊的水分,為了不踏入水中他們就一直在樹幹上翻轉騰躍。他們這樣其實更加保險,封無森林的雨季中水位會暴漲數百尺淹沒叢林大部,每當這個時候就會有更多的掠奪者潛入水中,伏擊著來往的獵物。甚至有人目擊過兩個龐然巨獸在水中打鬥的場麵,方圓數十裏的植被都清掃一空。
蠻荒叢林,險象環生。
“曦族的人倒是‘自信’的很,一直在水中行走,就不怕碰到‘嗜帝鱷’。”行進途中,錢為承看著前麵閃耀火光的一道道身影,無不譏諷地說。嗜帝鱷是一種凶猛的水生猛獸,身形龐大,雖本性愚鈍不會修煉,但恐怖的力量就足以令修道者避退三分。平時生活在封無森林上遊的“抵納河”中,遇到雨季水位升高也會順流來到雨林。“抵納”也是曦族古語,意為“流放惡魔之地”。錢為承做了幾年旭日城分部司印,這些還是一清二楚的。隻是他始終想不明白,為什麽曦族對這片地方的稱呼都這麽邪門?“詛咒禁忌的森林”、“流放惡魔的河流”,既然這麽畏懼,為什麽還要建那麽一座大的城池在附近?莫不成是用來鎮壓氣運,“旭日”難道在古曦族的稱謂是“光明鎮壓邪惡的王座”?
因為之前和曦族並不愉快的經曆,錢為承現在對曦族也沒什麽好想法。他一邊想著,一邊飛躍向另一棵樹木。在眾人中他的實力還是不錯的,動作行雲流水,要比衛道者自然很多。剛剛落到樹枝上還沒站穩,錢為承就感覺到一股毫無溫度的視線,驚得他差點失去平衡。勉強扶住樹幹,錢為承轉身看向了身後。隻見到丁靖析一身長衣、身背長劍,麵無表情的站在後方高處的樹枝上,居高臨下俯視著一切。他似很喜歡更高的位置,可以擁有更廣闊的視野。錢為承嘴角微微抽搐一下,心中七上八下翻動不停,終究還是視而不見,直接轉過臉去。其實不光是他,相信很多衛道者都有相同的心理,每次見到他心中都有些忐忑。原因無他,每次趕路的時候,明明沒有看到這個瘦弱的年輕人在跟著一起走,但不論一口氣跑出了多遠,每次隻要是回頭,都必然能看到他一臉淡漠地站在後麵額高樹上,用冰冷的視線掃視著你,像一個陰魂不散的幽靈。縱使他們都是修煉之人,而且還是新界衛盟的精英,現在仍然有濃濃見鬼了的感覺。雖然想到對方的實力不是自己可以揣測,但一直這麽下去還是會感到別扭。
對這些習以為常的,就是雨夢清了。多年前她就是向這樣和丁靖析走在樹林中的,丁靖析站在高處負責指路和尋找野果,雨夢清走在地麵上負責走過去將野果收集,二人配合的很有默契。現在像極了當初的那一幕,她可以感覺到,丁靖析的視線大都數都落在了她的身上,掃過四周的目光,也是在尋找有沒有什麽對她的威脅在角落隱藏。
所以明明是冰冷的視線,雨夢清的感覺,卻是如太陽般暖洋洋。
曦族的人忽然停了下來,選擇一塊較平坦的地方排列站定,外圍的人圍成了一圈全身散發熾烈高溫,將地麵上的水分通通蒸幹後,陽義伸手一揮,一道無形的幕障落到地上擋住了流水再次蔓延過來。有了這一片較為寬敞的空地,曦族的人也就直接坐了下來,從身邊拿出提前準備好的食物和水等開始修正,還有人手握旭日石汲取其中的能量默默恢複體力。陽義、陽智、陽天情三人卻沒有直接坐下,陽智聽陽義說了幾句話後,閃身到了高處的大樹上境界著四周,陽天情則隱沒於附近的叢林內隨時應付突發情況,陽義仍然站在原地,雙手背後,挺立在眾人中央。沉靜的態度和華麗的衣服讓他看上去就像一個威嚴的帝王,威懾四方。
見到曦族開始停下修整,雨夢清他們也停住了腳步。雨夢清看了錢為承一眼,錢為承朝著她點了點頭,從懷中掏出一個模型,看樣子像是一艘奇特的船,拿出來後迎風而長,迅速擴大成房屋大小穩穩停在空中,錢為承率先走入,眾多衛道者緊跟著魚貫而入。新界衛盟的“彼岸舟”,當然不可能真的橫渡彼岸,速度奇快,可以穿梭空間,還可自由變幻大小,平時新界衛盟集體出動時都是靠這個橫渡星海。不過眼下用不到它來趕路,但作為修整的“驛站”還是不錯的。每一個分部至少都有這麽一個“彼岸舟”,且視個分部重要性不同威力也各有區別,最弱的僅僅能跨越星辰,毫無攻擊力;像錢為承這個算是相當不錯的,碎金裂石不在話下,單論實力比他本人還要強大,之前和曦族衝突時若是早點祭出此物還能與陽天情糾纏一陣。傳說中總部掌管的“彼岸舟”更是有毀星滅日之能,諸天中赫赫有名。
看著所有人都進去了,雨夢清向著四處看了看——其實他們有彼岸舟保護,是不必像曦族那樣警惕四周的。她很快看到了丁靖析的身影,倒不如說他就站在她身後不遠處。雨夢清注意到丁靖析對著她打了一個手勢,讓她過去。來到他的身邊,雨夢清說道:“那些暗號你還是記得的。”方才丁靖析的手勢是別人看不懂的,隻屬於他們的暗號。
丁靖析沒有回答她,說了另外一句話:“你相信他們嗎?”他的視線注視的是地麵上修整的曦族,黑色的瞳孔如兩個漩渦,要吸盡一切的謎障直至最後真相。他們的和曦族人有一段距離,丁靖析還在外圍下了禁製,沒有人可以聽到。
“你指的,是什麽?”雨夢清的話語還是很輕柔,聽起來和要討論的事情很不相符,也許因為她本就不擅長思考這一類。
“曦族知道更多的事情。”丁靖析給出了自己的斷言,原本他也隻是猜測,但隨後了解的事情讓他的可靠性達到了七成。“從他們對這一片地域的稱呼,‘詛咒的不詳’、‘流放的惡魔’,這一切都不可能是無的放矢,稱呼的背後暗示著曾經一定發生了什麽,曦族對此心知肚明,但因為某種原因並沒有說。他們這次來的人都很強,旭日城的精英被抽調一空,如果僅僅是你所說的遠遠不至如此。讓他們如此慎重,就是來探查近期發生的事情和他們族內曆代的傳聞到底有何關聯。”丁靖析看到的事情都很簡單,簡單的往往也就是最後的真相。
“你要是這麽說,我倒有了另一個想法。”雨夢清也想到了什麽,對丁靖析說:“曦族的那座城池名為‘旭日’,‘旭’字就是‘九’和‘日’,可是由這兩個字構成的另外的字,我知道的還有另外兩個,連在一起正好是一個詞語,‘旮旯’。”“旮旯?”丁靖析沒有聽過這個詞。
“也是很古老的一個詞匯,意思是‘偏遠之地’,不過和曦族的古語並不相同,無法驗證兩者間是否有什麽關聯。”雨夢清這樣說著,忽然笑了一下,她自己都沒想到還可以聯係到這裏,真的是腦洞大開了。
“我倒是很好奇你們的任務模式。”丁靖析跟著他們很久了,一直都有這個疑問。在他看來,如果按照他們這個走法,很難完成自己的預定任務的。
難以完成預定任務,就是說按照他們這個方法,是很難找到魔門的蹤跡的。
如果進山要尋找什麽,無非兩種情況:提前知道一些蛛絲馬跡或什麽都不知道。如果是一無所知,應該做的就是讓很多人同時搜山,每一寸土地都不放過,可是他們人實在太少了,曦族和新界衛盟加在一起也不過五十多人,根本無法滿足這個需要;如果提前知道了蛛絲馬跡,就應該按照已知線索繼續尋找下去,在叢林間追隨著對方留下的一切痕跡,有條不紊地搜尋著。就像打獵時根據獵物的足跡、氣味、毛發等等判定它的方位,追蹤到它。
可是幾天來他們並沒有嚐試尋找任何魔門留下的痕跡。想找到這個其實並不難的,就像火族huó dòng後會留下焦灼、星耀族huó dòng後晚上星芒更加明亮,魔門的魔氣所經之處,寸草不生,一切會留下嚴重的腐蝕痕跡。一路上是曦族帶路朝著一個地方走,但附近根本沒留下任何類似的痕跡,有方向沒目標。
很奇怪,尋山的兩種情況竟都不符合。
“我們要先去另一個地方。”雨夢清淡然回答,早就知道他要問這個。“曦族說在一個地方發現了魔氣肆虐的痕跡,現在他們帶我們去的就是那裏,我們決定先去探查一番再作打算,這也是約定中說好的。”
“那裏,到底有什麽。”丁靖析下意識問了,多知道一些總是好的。
“還不清楚,但曦族說,他們有人見到過,一個少年在魔氣中行走,黑暗一片中,模糊的身影。”
“少年?”丁靖析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