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逍遙處自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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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接觸的很多事情,都和“少年”相關。
因為“年少輕狂”嗎?所以哪裏都少不了“少年”的身影。
四周,忽然安靜了下來。
因為二人都不再對話。
“你不去休息嗎?”雨夢清問道。沉寂這一次還是她來打破了。
“這裏就好。”丁靖析淡淡回道。
“也對,你每次修整的地方都是在叢林中,你很喜歡這種環境嗎?”雨夢清知道他這個習慣,卻還並不清楚他到底為什麽固執的選擇在這裏。
明明有更多、更好的選擇。
“最討厭。”丁靖析的回答出乎意料。
他說的是實話。
他真的很討厭森林,當初做夢都想著離開,每一次失敗下次就嚐試著跑到更遠的地方,無論如何都想要離開。
“但我最熟悉這裏。”
一個有趣,又無奈的事實。
雨夢清也進入了彼岸舟內部修整,她的本意是想在外麵陪著丁靖析的,但雨夢清很清楚,如果她不在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丁靖析就會一直警惕著她身邊潛在的危險,無法安心,那樣的話他也無法好好修整。
隻是不知道雨夢清所想的“修整”,又是如何。坐在地上運轉功法?丁靖析從沒這樣做過。盤坐於地、氣沉丹田雖有助於功法修行,卻對戰鬥毫無幫助。
而他幾十年如一日修煉的,都是戰鬥技巧。
丁靖析閃身到了一棵更高的書上,從這裏俯視離半空的彼岸舟已經有一定距離,地上的曦族更是顯得渺小。後背倚靠在寬大的樹幹上,樹木微微晃動了一下,終究是穩住了。一條條“細線”從右手五指飛速纏出,連結附近一根又一根枝幹上麵,以他為中心,構成了一個立體的龐大網絡。這些措施似乎已經很完善了,可是丁靖析仍然站著,沒有任何坐下的意思,這可以讓他的反應不會變慢。
這也是休息,其實人持續一個動作都會累,換一個動作就可以休息了。
至於如此?
不知道。
但狼在睡覺的時候,都會睜開一隻眼睛。
丁靖析把頭靠在樹上,靜靜的思索著一些事情。如果一切都如雨夢清說的那樣,接下來似沒有什麽困難的。等曦族帶他們去魔門huó dòng過的地方、順藤摸瓜尋找魔門的蹤跡,之後如果找到那所謂的少年,要麽殺掉、要麽活捉。如何處置不需要他來思索,這本就是新界衛盟和曦族的事情。哪怕如他所想曦族真的藏著什麽秘密,也沒什麽值得憂慮。如果幕後還藏著更為強大的操縱者,一起除掉就是了。除不掉的話,大不了帶著雨夢清離開就好。
他的思維一貫簡單,卻並不天真。以目前為止的信息,這就是他做出最為合適的判斷。他很清楚自己的實力在諸天到底處於一個什麽層次,諸天中有沒有比他強的人?有,當然有,而且目前為止還為數不少。甚至之前他殺的南震天,單以境界而論都要高於他;以戰鬥力而論,他相信也有很多人比他更為強悍。
可是,有沒有人有絕對的把握可以殺了他,讓他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隻怕寥寥無幾。
不過,之後呢?
無論如何,這一次的事情都會過去。他會來這裏,隻是因為雨夢清,否則和新界衛盟他也不願有太深的交集。可是,再之後又該如何?繼續跟著雨夢清嗎?
在遇見雨夢清之前,這個問題他是很快就有dá àn的。繼續活下去,在諸天中遊蕩,讓敖興初幫自己找wǔ qì的源頭,再去尋找父親的下落可是這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嗎?自己到底想要什麽?想尋找什麽?尋找自己的父親,然後呢,尋找wǔ qì的源頭,然後呢?為什麽要尋找?
他不得而知。
這不是狩獵,捕獲獵物後你很清楚這帶來的結果是什麽:可以活下去,不會忍饑挨餓。這是即便你尋找到最後,道路的盡頭仍舊是迷茫。
因為一開始就不清楚,為何尋找。
那又為什麽要這麽做?本能嗎?
丁靖析不喜歡這種感覺,因為這些事情太複雜,不夠簡單。可能也隻是他自己沒有尋找到簡單的辦法,他依然不願意去麵對。但他必須去麵對,去尋找這一切的真相。否則他當初就不需要離開雨夢清和雨祁已,也不需要在四年前離開另一群人。
“這裏的每個人都有自己要尋找的事,告訴我,你要尋找的,又是什麽?”
一個話語在他腦海傳響,如此清晰。可然他記憶深刻的,不僅僅是雨祁已或雨夢清的話,還有這一個毫無人氣的聲音。
丁靖析說話是冰冷的,但至少可以知道這還是個活人;而那一句話的主人,簡直無法分辨出任何生氣。
到了今天,自己還是無法回答他嗎?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在這裏尋找不到我希望的,所以,我離開了你們。”丁靖析閉上眼睛,喃喃自語。
“你這麽酷的人,也會露出這種疲態啊,真是怠惰呢。”
一個聽起來很陽光的聲音忽然傳來,與敖興初的放蕩不羈有所不同,聲音的主人是在套近乎,仍帶著明顯的拘謹,像是在刻意拉近距離。一道高大的身影身著赤金華服,踩著樹枝上慢慢走來。年輕英俊,氣度不凡,下巴稍稍有些揚起,顯示出與生俱來的一種傲氣。隻是他控製的力道還有些欠佳,腳下踩著的樹枝中時不時爆出高溫,留下一個漆黑的足跡。看著丁靖析的眼光,雖充滿笑意,但眸子深處閃現的卻是濃濃的疑慮。
丁靖析沒有睜眼,當陽真獻試圖靠近時自己就已經發現了他,也知道他在來之前曾在附近徘徊過一陣,似有些躊躇。丁靖析知道他是為什麽而來,“雪鴻”純粹的精神功法,可以抹去對方的記憶,但終究會留下一些難以消除的痕跡。原本丁靖析認為這些痕跡就像野獸走過留下的足跡,否則為什麽以“雪泥鴻爪”為名?但真實用過之後,丁靖析又覺得痕跡更像是人站在太陽下倒映出黑影,當人離開時影子留在了原地,一片漆黑。人可以從足跡中猜出這是什麽野獸,然而永遠無法通過影子還原出人物的原貌。
封印的記憶可以被打開,消失的記憶,就真的,再也回不來了。
沒有理會陽真獻的問話,繼續閉目養神。對方什麽都想不起了,丁靖析也不再擔心。他不會真的殺陽真獻滅口,太過顯眼,況且他也不喜歡shā rén。對方問什麽,丁靖析也不想回答,和他答話不僅耗費精力,而且毫無必要。這次之後雙方也不會再有什麽交集,那不如一開始,就不產生任何交集。
“我在哪見過你嗎?”陽真獻看丁靖析沒有理會他,微微有些皺眉。對於眼前這個男人,他始終有一種說不清的感覺,腦海中似有些碎片一閃而過,令陽真獻不明所以。最初他是覺得自己沒有見過丁靖析的,可是想得越久,越發不敢肯定。自己和他發生過什麽嗎?為什麽自己如此心緒不寧。
修整時見到他單獨在一個地方,就下決心來弄個清楚。一開始陽真獻思索過是旁敲側擊還是巧妙套話,不過想起了之前丁靖析的舉止,他還是決定單刀直入。這個年輕人,明明看起來和自己年輕相仿,實力卻強大不知多少,一切陰謀詭計似都不適用,不如堂堂正正一些,可能才有收獲。
丁靖析還是沒有說話,不過長眉輕輕聳了下,是他不耐的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