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故人送來的禮物
字數:5047 加入書籤
A+A-
“你盡管拿去看吧。”雨夢清把佩劍抽出,劍柄遞給丁靖析,示意他接過觀看。
丁靖析點了點頭,伸出左手試圖拿過那把劍來作詳看。青色寶劍上再次綻放出炫彩光芒,猝然而發。光華流轉之中,一道細微琉璃銳風飛快刺向丁靖析眉間,迅疾之下,根本令人難以反應。丁靖析也是微微一驚,右手探出絲毫不慢,將之準確抓住。銳風形如小劍,抓到手中後立刻消散。一切隻在須臾間,根本察覺不到其中的凶險。
丁靖析仍感覺到了一種極大的阻力,是這把劍在抗拒著自己。但他的左手沒有放慢絲毫,驟然抓住了劍柄,“嗡”得一聲,輕響之下,將寶劍從劍鞘中抽出。青色光芒,在劍身上閃耀,夜色的黑暗都被驅散了些許。劍刃鋒利逼人,尚未揮出,四周的空氣已經被割散。空間的元氣紊亂,如同在躲避著這種極端的銳利。
這是一把難得一見的寶劍,不過丁靖析卻略微皺了下眉頭,又很快恢複了。
整個過程不過刹那,雨夢清還未反應過來,就看到丁靖析抽出了她的佩劍仔細端詳著。不過她捕捉到了丁靖析的那一下皺眉,似乎對什麽感覺到不適應,不由得問道:“怎麽了?有什麽不妥嗎?”
“它不喜歡我。”丁靖析淡淡地回答,將青劍放在了自己的膝蓋上,有抽出了自己的長劍,雙劍並列而放。一青一黑兩柄長劍,長短不一、樣式不一、風格不一,現在看上去,偏偏如此相似。也許因為它們的出生,都經曆了千磨萬擊的敲打、錘煉,換得堅韌剛強;水與火、冷與熱的反複淬煉,增添了蘊含。它們的降世,就帶著獨有的威嚴,收割生命、沐浴鮮血成長。將它們同時放到人的麵前,感覺到的隻有精致與尊貴,以及令靈魂顫抖的震懾。
不過在此刻,它們還是不同的。黑色的劍,安安靜靜的置於他的腿上,沒有發出一絲一毫的波動,除去劍身上黑、金二色流轉,收斂了全部的氣息。雨夢清的那把劍,依舊不住顫動,每散發的一縷氣息,皆鋒利驚人。它像是在不滿,對丁靖析擺布自己的不滿;又像是在興奮,渴望和旁邊的黑劍一較比試的蠢蠢欲動。
不過黑色長劍,無動於衷,和它的主人一樣。
它還是在針對自己,這一點丁靖析是清楚的,所以他說這把劍並不喜歡他。隻是他不清楚的是,它為什麽要針對自己?
“這把劍是什麽?”他將青劍拿起交還給雨夢清問道。這把劍肯定大有來頭,雨夢清又是如何得到它的?
“望帝春心劍。”雨夢清接過了它,輕輕擦拭了一下劍格,那隻青色的飛鳥,雙眼靈動,如在注視著她,讓她又是一陣心酸。把佩劍收起回鞘,“噌”得聲音,勾起了她心中略帶悲傷的回憶。
“父親去世之後,我把他葬在了小堂的後麵,因為媽媽的墳墓就在那裏。不過爸爸之前就說過,他的墳墓要和媽媽的墳並排挨在一起,但不要合葬。他說媽媽活著的時候就很累,既然休息了,就不要再打擾她了。他就在媽媽的身邊,既能陪陪她,又能守護著她,多好。”
雨夢清說著這些,聲音黯然。她還很小的時候,父親就交代過她這些。曾經父親是笑著說出的,她也是笑著回應的。當初的不在意,真正麵對時卻肝腸寸斷。
“一切後事處理好後,我一直站立在父親的墓前,一直站在那裏。我在期待著什麽嗎?難道父親還能從裏麵出來,再次笑著站在我的麵前嗎?可是我,還是不願意離去,仿佛離開後,就會失去了什麽重要的東西。”她的聲音,已經有一些顫抖,可是她不會哭。
因為她知道,丁靖析不希望看到她哭。
“在那時候,我聽到山頂上突然發出了巨大的震動,驚天動地,很多石塊滾落下來。洪水剛剛退去沒多久,水勢還是很大,我原以為山洪又爆發了,卻看到絢爛青光自山頂散射出來,比日落霞光還要璀璨萬分。趕到山頂去查看,就看到這把劍。”
丁靖析聽著這一切,這一原本不可思議、甚至有些離奇的故事,並不感到任何驚訝,反而可以說這才是很正常的。
修煉之人,都有自己的福緣,任何人都可能在無意中得到奇遇。最好的結果,就是命運徹底改變、從此一發不可收拾,成為世界的贏家;而最不好的結果,就是因福生禍,奇遇被他人奪取,白白做嫁衣。到底如何,就取決於每個人的“氣運”,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
看來雨夢清的“氣運”比他要好,在平時無意間就能得到這樣的一把劍,某種意義上講,也是“天意”垂青了。丁靖析如此想。不過想到“天意”,他又毫不在意起來。
且不說“天意”若真的存在,那麽誰都將比他更受垂青。
更何況他,根本也就不相信這個。
“你是不是覺得,我得到這把劍,是運氣很好?”雨夢清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眼神還是有些黯然,依舊在直視著他。
“可是其實我,寧願不想要這一把劍。我從小生活在那座山中,它卻奪走了我的父親。我將父親埋葬之後,有給了我這樣的一把劍。這算什麽?因果?還是補償?”
這是一個悲傷的問題,也是一個無解的問題。“解鈴還須係鈴人”,但“係鈴人”根本不會回答她的問題。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如果當初讓她選擇是父親活著還是得到這把劍,dá àn是毫無疑問的。
“既然不想要,為何帶走?”這是丁靖析的疑問。他做事情需要原因,正如當初幫敖興初解決事情,也需要一個微不足道的理由。
“因為我想找到你。”雨夢清很快的回答了,毫不猶豫。“想找到你,就需要足夠的實力。你隻是指點了我兩年,在那時我還並不強大,所以我需要這把劍。”
直白的話語,最能表露心跡,也最為深情。
所以丁靖析更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他隻能繼續沉默。
“為什麽非要覺得是‘山’奪走了你的父親,所以給你這把劍當做補償呢?”丁靖析在沉默之後,隻能說出下一句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可以想是你父親離開前,所給你最後的禮物,否則為什麽你站在父親的墳前是,就恰好可以找到它。祁已叔自知無法再陪伴你,所以讓這把劍繼續相隨。這樣你把它帶在身邊,就好像又能見到了他一樣。”
丁靖析性格可以用冷漠來形容,但他很少的話語,所說的就一定是心中真實的想法。
故而他也說出了最為直白而深情的話語。
雨夢清聽著他的話,笑了出來。
“謝謝你。”她輕輕說道。丁靖析是想解開她的心結,不論是否有效,她仍舊覺得很溫暖。
丁靖析再次沉默下來。黑色的眼瞳,平靜的如一汪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