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融會貫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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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朧的星光環繞中,丁靖析緩緩睜開了雙眼。四周無形細線迅速抽回他的指尖,探出的精神力隨之消失不見。
他還是有些不適應這種感覺,在這片大陸上每天早上醒來時,先看到的不是日光而是星光,總給他一種天還沒有亮的錯覺。不過他知道,現在已經是清晨了,雖然放眼望去,群星依舊運轉閃爍不定,太陽還不知躲在天穹的哪一個角落中,可是每當丁靖析從睡夢中醒來時,就意味著這一方天地,已經開始了新的一天。
他每一天都會在同一時刻醒來,一分不差、一分不多,精準的像一台上足了發條的鍾表。
這是在莽荒養成的習慣。在叢林中生活,自身的生存規律就必須嚴格按照其它動物的習慣來運轉,一旦某一天因貪睡而耽擱了些許,可能麵臨的就是錯過了最佳的捕獵時間,那樣的話就意味著整整一天都將得不到食物。
站立起身,靈活地huó dòng了下關節,按照他平時的習慣,現在應該再練一套劍法的。可是既然在這麽多人前還要隱藏自身,這件事自然不方便去做。不過沒關係,替代的方法也不是沒有。
右手食指虛空點出,自己和外界間就出現了一層淺淺的隔膜。站在外部看不到他在裏麵究竟在做什麽,似乎他依舊躺在地上沉沉入睡中。手法一變,連續快速在胸前結印,一點光芒自心口處緩緩浮現,閃爍中,那麵鏡子再一次浮現。鏡上裂紋如蛛網般密布,卻並不雜亂,其中暗含某種奇特的規則排列,細細品味反而有種說不出的美感。裂紋割裂的每塊鏡麵上“丁靖析”的身影們自始至終都在各自演化著某種武學,火光四溢、如日中天、星辰迷漫、暗影重重,在這一刻卻為之一變,所有的身影不論之前在幹什麽,左手之中都出現了一把狹長的黑劍,劍光閃爍,各自重新演練起不同的劍法,令人眼花繚亂。
每一“人”劍法多變,各圍繞一總綱所化,形式卻五花八門,天馬行空間似無所不包。有的似初春細雨綿綿不絕;有的如狂風怒吼呼嘯蒼穹;有的像烈焰衝天熱浪滾滾隻是在此刻,因為地處星原大陸上星力充沛,劍法最強的還是這一塊鏡子中的人影,離離劍光若群星閃爍璀璨萬丈,周身盡數隱沒於劍光之後,變幻之中長劍把星辰盡數顯現而出,奇特的能量醞釀滾動,雖無雷霆,隱隱卻聞雷霆之音,無論是“星辰之劍”,亦或是執劍人影,幾乎要衝出鏡麵闖入真實世界之中,與世間一切高手來一決高下。
此時,丁靖析的注意,卻不在其上,而是被另外兩塊鏡麵所吸引。那兩方鏡麵,原本相隔較遠,且產生時間也並不一致,一塊在多年前就已經產生,另一塊則是不久前方裂解出現,尺寸也是略顯狹小。但此刻二者卻無比的接近,不知在何時它們移動到了一處。兩塊鏡麵上均散發出驚人的熱量,極致的高溫炙烤著四周,將鏡麵附近充盈的星辰之力都盡數驅散,頗有反客為主的意味。從外表看去,這兩塊鏡麵中似乎在演練著相同的劍法,否則為何皆有相似的熾熱波動?但實則二者有著本質的區別,一塊鏡片內火焰滔天,有焚天煮海之勢;另一塊則豔陽高懸,存烈日炎炎狂暴。
此刻,兩塊鏡片依舊在不斷靠近,趨勢從未停止。邊緣接觸到一起之後,最外的裂痕竟然肉眼可見地開始愈合。到最後兩塊鏡片合為一處,變成一塊更大的鏡麵。原本的兩道人影徹底消失,出現了一道新的人影。說它新,是因為他看起來還是丁靖析的樣子,但這一次所施展的劍法和之前兩道人影都截然不同。外有激蕩暴烈之勢,內藏火焰綿延之機;如旭日東升,光耀普降世間,卻似蓋世帝王,威嚴震懾八荒。
曦族功法,自此與原本的火族功法合二為一,在丁靖析手中誕生了一種全新法門。既不屬於曦族,也不屬於火族,真真切切地屬於他自己。
此事若傳出,簡直震動諸天。
丁靖析額頭上有汗滲出,此刻方才輕輕舒了一口氣。此事也沒有看上去那樣簡單,甚是勞心費神。哪怕他有極其龐大的精神力支撐,此刻也微微感覺不濟。但就算如此,如果被曦族火族之人得知他如此“輕易”完成了二族功法的融合,無不會驚為天人。
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心髒處,那一塊奇特的“碎鏡”。
這不是法寶,而是功法凝結而成。
這也是修煉者會感覺丁靖析的真元運行異於常人的原因,因為他的真元匯聚地並非丹田氣海,而就是心門處的這一塊鏡麵之中。
此法雖不像他的劍,對戰鬥有著直接而清晰的作用,但重要性不弱分毫。
也許有一天,這些鏡麵會重新凝結成一塊完整無暇的鏡片,可是偏偏不知道,那一天又會是何時。
“嘿!各位早啊!”聽到了敖興初的聲音,丁靖析回過神來,右指又是輕點,結界消失,重新展露於這一天地之間。看得其他人也都已經醒來,各自收拾著東西,準備在新的一天中繼續趕路。昨晚熄滅的篝火又被重新燃起,一些人開始準備早飯,並將事物分給身邊的同伴。還有人走到牲畜旁解開韁繩,並給它們添上一把草料。在這個隊伍中每個人都像一枚特製的齒輪,靈活地運轉在自己應有的位置,才讓整個隊伍構成一個完整的“機器”,得以正常地運行。
“我們是一個團隊,你沒每個人都是團隊中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曾經有人,也這樣告訴過丁靖析:你是我們中的一員,這一點我們不會忘記。
是的,我也沒有忘。
我是你們中的一員。
但不再是了。
已經不再。
恍惚中,丁靖析再次看到了他們,那些站在屍山血海中,身著黑色鎧甲的,錚錚之人。還有最前方,那個魁梧、高大的深青色之影
“哦,你起來了啊。”敖興初一手拿著一個碗,另一隻手握著一整隻羊腿正津津有味地吃著,一邊向丁靖析走來。嘴邊已經沾上了些油脂,長袖的下擺也有些髒了,但他毫不在意。僅昨天一晚他就和護安村的人混成了一片,如靈巧遊魚在其中左右逢源,好不歡樂,這羊腿就是隊伍裏一個漢子給他的。村子裏的人生活粗獷簡單,從不避諱什麽,兼之在野外因陋就簡,早飯也就是烤全羊、烤紅薯一類的,並無講究。雖然簡單,但自有平凡樸素韻味蘊藏期間。
“我說你怎麽了?昨晚睡得那麽早,晚飯也不吃受得了嗎?今早的早飯總該吃了吧?”敖興初咀嚼著羊腿肉,含糊不清地說著,又把那個碗遞給丁靖析。裏麵盛著的是些羊湯,村民把羊的內髒和骨頭放在了一個鍋裏煮熬湯汁,不肯浪費分毫。
丁靖析看了他一眼,沒有接那個碗。抬頭向著樹梢看了看,看準一個方向,右手向著那裏隨意招出,旋風刮過,尖叫中,有什麽東西被吹了下來,直接落到了丁靖析手中。是一隻不小的飛鳥,落入人手驚叫聲尚未發出,拇指用力就擰斷了它的脖子,徹底氣絕。食指成刀,迅速切過,鳥身上的羽毛紛紛落下,直至掉落幹淨。高溫又從手中出現,仿佛憑空升起了一團火,雙手化成了一個烤爐,炙烤著處理好的鳥身,很快將之烤得半生不熟。簡單做好的“烤山雞”,沒加調味也沒精心掌控火候,丁靖析就這樣將之撕開,一口一口地吃了起來。他吃得很“文雅”,速度卻絲毫不慢,很快將之吃得幹淨。而且他吃的也很小心,沒有油漬粘在臉上、身上,哪怕手上的汙痕,也很快被他引來清水清洗幹淨。
早餐處理完畢,簡簡單單。
“要不要我給你試一下毒你再吃啊。”敖興初有些無奈,隻好把羊湯端回來自己喝了一大口,繼續道:“你覺得他們真的要下毒,能毒得死你?”
“你下毒亦無法傷害我。”丁靖析淡淡答到,隨手從身邊逃出一個酒盅,一口一口啜飲著。
他的意思是:哪怕敖興初這個級別的高手對他下毒,也無法徹底致命。闖蕩世間多年的人,對這一類事情自然有著自己的應對手段。
“那他們下毒就能毒死你了?”敖興初一口喝光碗中的湯,將吃完的羊腿骨順手扔到一邊,微帶嘲諷地說。
“會麻煩。”喝完酒,丁靖析覺得精神好了些,淡淡答道。
很有意思,原本養成喝酒的習慣,是因為酒後自己可以少想很多事情。但現在越喝,反而覺得思維愈發清晰。
“再過個兩三天,我們就能從這座山離開了,到時候也就要和他們分別了,真是舍不得啊!”敖興初麵朝東方,伸了個懶腰,用期待的目光看著天邊處緩緩浮現的太陽,心曠神怡。
龍族崇日月,他們的曆法就是同時兼顧太陽和月亮的運行編撰的,是以無論是對旭日東升、還是弦月高掛,都有著特殊的情感。
“才一天。”丁靖析發現酒盅空了,也把酒盅扔到了一邊,如此說道。
“可是你不覺得,和他們在一起時間過得特別快嗎?很久沒有碰到這麽多有意思的人了。”敖興初笑著問道。
“不。”丁靖析搖了搖頭。
“你剛才,是又有什麽突破了嗎?”敖興初話鋒一轉,目光炯炯看著丁靖析。“把自己屏蔽在單獨一個角落,還是弄出了那麽大的動靜,你到底在幹什麽啊!”
未等丁靖析回答,敖興初又是雙手一擺,道:“我並不是真的想知道你在幹什麽,不過我希望你還是注意一點。要知道星原大陸的本源還是很強大的,如果你弄得太過顯眼,引起了它的反彈,那我們真的就不用待了。”
“在自己的世界中,才不會被排斥嗎?”丁靖析淡淡說道,眼神很深遠,像是在回憶什麽。
“額,這個”敖興初想了想,說:“差不多是這樣吧,就像我要是在‘龍域’內,不但可以肆無忌憚地使用力量,還能得到加成。畢竟龍族在那裏生活的太久了,已經完全變成龍的國度了,不過”
“我的世界,既沒有歡迎過我,也從沒排斥我。”丁靖析喃喃自語。
荒野之中,無論是他追殺別的動物,還是被別人追殺,他長大的那一方世界,既沒有針對過他,亦沒有試著去保護他。隻是像一個旁觀者,冷眼相看,對一切放任自由。
天地本無情,何必勉強。
“對。”敖興初說:“你說的也對,諸天中的大多數位麵,實際上都沒有自己的本源靈智的,像這個大陸這種極少數反而是奇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