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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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親,父親。”在薑雪林幾聲呼喚之後,薑寧遠才緩過神來,覺得眼前的環境很是陌生,稍加思索後,才想起自己是在盛寧祥拍賣場的包房內。



    



    之前自己一直在出神,也不知過了多久。



    



    “父親您是在想什麽?”薑雪林詢問道,躊躇片刻,又在後麵加上了另一句話。“是不是仍在思索昨晚之事。”



    



    “還是瞞不過你。”薑寧遠歎了一口氣,說:“雪林,你對那‘聖域金龍體’,到底是怎麽看的?”



    



    “父親您果然是在想這件事嗎?”



    



    “昨天晚上那個人來,你說他就是當初拿走那件至寶的人,這件事暫且不論。他是龍族之人,是毋庸置疑的,否則我們都不可能受到如此之大的壓迫感。而他以龍族至高功法‘聖域金龍體’要換取我父子二人在最後的退步,這其實是一件極大的yòu huò。你知道我龍威鏢局的功法雖傳自龍族,但以來我們並非龍族之體,而來我們不可能進入到龍域之內接受萬龍遊息的洗禮,所以不可能真的將之練入絕頂。你的天賦雖比我好,但我看得出,即便日後你再怎麽努力,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早比我幾年達到我的境界,或再比我強上一絲,之後你的修為,就難有寸進。這樣你早一步達到我的水平,也就是早一天被永生困死在這個境界。如果那人真的願意把‘聖域金龍體’交予我等,情況又會不一樣。聖域金龍體是單純的煉體之法,需要的隻是各種強大魔獸的血液。你我若修煉此等功法,就可以將實力再度提升,而且他和我們原本的功法也不相衝突,兩相印證下,甚至能讓我們真的突破到更高的境界。”



    



    “父親,你這是想讓我放棄嗎?”薑雪林沒有說出自己的看法,隻是繼續在問。



    



    “不是讓你放棄,而是希望你能看清這個世道。”薑寧遠歎了口氣,說:“我已經老了,有些看法和你們年輕人都不一樣了,但有一些事情,真的並不是隻靠堅持就能達成的,你還需要學會適當的變通。雖然其中的過程可能違背你的本意,但隻要你能牢記自己想要的是什麽,終究還是可以達到你想要的結果。”



    



    薑雪林聽完,隻是點了點頭,對著薑寧遠行禮說道:“父親做好了決定,隻需要去做就可以,兒不會反對。”



    



    薑寧遠聽完後,心中卻是喜憂參半。



    



    他說不會反對,實際上在心中,就已經反對了。



    



    不過他看似沒有主見,內心卻是倔強得可以,這一點,還真是像我。



    



    薑寧遠一念及此,不由得苦笑。



    



    可是慢慢的,他的笑意又緩緩收斂。想到了直到今天的這些事情,薑寧遠的眼中,一抹愁色一閃而過。



    



    



    



    所有人都已就座。



    



    所有人。



    



    這裏麵包括按理來說,最不可能配合的常錕,也安安靜靜地坐到了自己的廂房內,一邊吃著盤中瓜果,一邊不耐地向下看去。



    



    對他來說,曹鳴銳的東西不吃白不吃,難得來這盛寧祥一次,不吃夠本,似也對不起自己。



    



    有意思的是,敖興初似也是這麽想的,從剛開始進到這個屋子後,就一直在吃。



    



    這樣,倒是能給沉悶的氣氛帶來一點難得的輕鬆。不過可惜,除了房中他們外,別人什麽也看不到。



    



    一直在等。



    



    一直在。



    



    因為今天的拍賣,顯得太過重要。



    



    靜心等待,等待著曹鳴銳再一次進來的那一刻,宣布拍賣重新開始。



    



    已經,屏息以待。



    



    不過,時間在所有人的注視中,一點點流逝,既不快,也不慢。



    



    但已有人開始心浮氣躁了起來,定力不好的,甚至坐立難安。



    



    曹鳴銳,一直沒有出現。



    



    誰都來了,拍賣的賓客來了,廂房內的侍女來了,下麵等候吩咐的侍從也來了,乃至昨日盛放湛海心蘭的盒子,也被重新擺在了一層正中的平台上。



    



    可是唯獨曹鳴銳——此間最應該出現的主人,依舊沒有來。



    



    早已有人等得不耐煩,向著身邊的侍女詢問他到底去哪了,但得到的回複卻出奇的一致:



    



    不知道。



    



    也有稍稍詳細點的回答:



    



    “我家主人好像從昨晚起就一直把自己關在屋子裏,誰也不知道他在幹什麽。”



    



    焦躁的氣息,在逐漸蔓延。



    



    “曹老鬼是害怕了躲起來了嗎?”常錕坐在廂房中大喊了出來。



    



    “客人在此,主人卻始終不到,有失賓客之禮。”顏遊的聲音,也隱有慍意。



    



    “叮咚——”第五修像是覺得左右無事,又開始彈起琴來。



    



    丁靖析看曹鳴銳一直不到,開始閉目養神。就在他剛剛閉上雙眼的一刻,他的眼睛,又猛然睜開。



    



    視線所至,直直地看著這一地下拍賣場的,唯一的入口。



    



    連串的腳步聲,從那裏漸漸傳來。



    



    眾人一開始是帶著期待的目光的,可是等看到來人並不是曹鳴銳時,一時又覺得十分掃興。走過來的,是盛寧祥的四個力士。他們一起扛著一口碩大的xiāng zǐ,不知道裏麵到底裝著什麽。不過看樣子,xiāng zǐ並不十分沉重,四個人扛著並不顯得很吃力。四人走到一層的中央,幾人合力又把它放在了平台上,“砰”得一聲,穩穩放住。卸下這個重擔後,四人望向四周,露出了迷茫的表情,末了,終於有一人忍不住,開口詢問道:“請問,是誰讓我們把這個東西搬過來的?”



    



    他們竟也一無所知。



    



    “你們也不知道你們搬的是什麽嗎?”同屬盛寧祥的一位站在旁邊的奴仆,忍不住問道。



    



    “我們四個早上的時候,都在自己的房間中發現了一張紙條,讓我們把這口放在主人門前的大xiāng zǐ搬過來,除此外我們都一無所知。我們到主人的門前時,它就已經放在那裏了,字跡也不像是主人的字跡。我們沒辦法,隻好先把它搬過來了,然後想著既然是有人讓我們搬到這裏,那個人應該也在這裏吧。”其中一個力士如此回答。



    



    侍從皺了皺眉,像是對這個dá àn不太滿意。



    



    廂房內很多人也皺了皺眉,都對這個dá àn並不滿意。



    



    誰會讓他們送這麽一口大xiāng zǐ來?



    



    看著又笨又重。



    



    丁靖析原本是坐在位子上的,至此突然站起。



    



    “怎麽了?”敖興初驚疑問道。



    



    丁靖析一言不發,直接推開了窗子,一躍而下落到了下一層,半蹲在地麵上,長長的衣擺覆蓋在四周,像是一朵盛開的棕色花朵。隨即起身,丁靖析徑直朝著中心處走去,無視了二層廂房的議論,也把試圖上來阻攔自己的幾個侍從全部推開,剩下的幾個力士,看他如此旁若無人,也都再也不敢阻攔於他。直接走到了那一口xiāng zǐ前,丁靖析眼神微沉,盯著它看了片刻後,一把抓在了碩大的蓋子上,手臂加力,箱蓋被他直接掀飛而去。



    



    “這”



    



    “怎麽可能!”



    



    “是什麽時候”



    



    所有人看到了xiāng zǐ中到底裝了什麽之後,一片嘩然。



    



    一個人靜靜地躺在裏麵,全身晦暗,生機盡失,正是曹鳴銳。不知道他是何時死去的,隻看到他蒼老的麵龐上,滿是驚恐的表情,圓瞪的雙眼,似直到死前的一刻,仍舊難以置信。



    



    他的胸前,還放著什麽,但這已經無人注意了。眾人所注意到的,隻有這一個事實:



    



    曹鳴銳,死了。



    



    盛寧祥的主人、這一次拍賣會的發起人,居然就這樣死了,還被人放在了xiāng zǐ裏、送到了這來。



    



    “曹老鬼怎麽死的!”常錕最為震驚,也想從窗戶一躍而下看個究竟,不過已經有人快了他一步。



    



    敖興初緊跟著來到了曹鳴銳的屍身旁,仔仔細細地觀察了一遍。才發現這口xiāng zǐ前後長兩邊窄、上大下小,不正是像一口棺材嗎?再看曹鳴銳,全身上下似無一處傷痕,皮膚灰白、肌體枯槁,根本看不出他是怎麽死的。這種死法,就像是全身生機被突然抽走、shā rén於無形間。唯一的一處傷口,就是脖子上一處小小的割痕,但那顯然不足以致命。敖興初這才注意到,丁靖析從曹鳴銳的胸口上拿起了一樣東西,正在仔細的看著,那像是一張紙,不知道上麵寫了什麽,於是忍不住問:“上麵寫的是什麽。”



    



    “箑殺了他。”丁靖析沒有念出紙上的內容,而是直接說出了這個結論。握著紙張的手上真元湧動,至陽的氣息燃燒而出,整張紙緩緩被火焰吞沒,被他扔在了地上。而在它燃燒殆盡前,敖興初一瞥之間,看到了上麵最後的字跡。



    



    “物歸原主。”



    



    隨即,化為飛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