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浸透了那名將軍的戰袍。當第一縷陽光穿透雲層時，軍官抬手遮在眉骨處，眯著眼望向漸漸明亮的天空。沾滿塵土的指縫間，將他的麵容分割成明暗交錯的剪影。沒人知道這個渾身汗濕的將領此刻是在盤算破陣之法，還是在思念遠方的親人。
    狄蘭也忍不住皺眉。陣中將領已經破解了四個宮位，幸存的官軍都被安置到安全區域休息。軍官的破解越來越熟練，每放對一枚晶石，筆記就發出微弱的共鳴。當將領將晶石按向陣眼的刹那，筆記的震顫驟然加劇——晶石表麵的螺旋紋路與記載看似一致，唯獨缺了一道逆時針的收尾。這正是《天工殘卷》缺失的那頁所載的關鍵：若陣眼紋路未形成閉環，破解的靈氣會如洪水倒灌，瞬間衝垮陣法平衡。
    “破陣了！”官軍們歡呼雀躍。
    夏雯幸災樂禍地看向穀辰：“怎麽樣，被破陣了...吧？”
    話音未落，九宮陣突然劇烈震蕩！“不對！這是改...”他的警告還未說完，九宮陣驟然倒轉，金光化作血色荊棘，瞬間絞殺剩餘官軍。
    慘叫聲中，那位將領瞪大眼睛，死不瞑目地盯著手中那枚——紋路略有偏差的晶石。
    夏雯和狄蘭望著陣法內橫七豎八的官軍屍體，震驚得說不出話來。明明對方已經成功破解了陣法，為何還會落得如此下場？兩人不約而同地轉頭看向穀辰，眼中滿是困惑與不解。
    “這是...？”狄蘭震驚地看向穀辰。
    穀辰嘴角噙著一抹玩味的笑意，慢條斯理地從懷中取出一顆晶瑩剔透的晶石，“最後那枚晶石的紋路，我做了點手腳。”他隨手拋給夏雯一枚晶石，“喏，這顆晶石就送給你當個紀念吧。這可是你哥第一次運用九宮陣法全殲敵軍的見證。”
    夏雯接過晶石，觸手冰涼，隱約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靈氣波動。她正欲開口詢問，卻見穀辰已經起身走向陣法中央，動作嫻熟地開始搜刮那些官軍身上的財物。
    “哥！”夏雯終於忍不住追了上去，“你先別忙著撿東西啊！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明明陣法已經被破解了，為什麽他們還會......還有，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財迷了？這些官軍身上能有什麽值錢的東西？”
    穀辰頭也不抬，繼續手上的動作：“雯妹，一段時間不見，你這問題怎麽越來越多了？”他輕笑著搖了搖頭，“第一個問題很簡單。對方最後放置的那顆晶石，上麵的符紋與其他晶石有細微差別。若是平時，以他們的修為應該能察覺出來。可惜《天工殘卷》缺了最關鍵的一頁——那頁正好記載著如何識別被篡改的陣眼。”
    夏雯恍然大悟：“所以你才敢用這個陣法！”
    “不僅如此。”穀辰晃了晃手中晶石，“這些紋路會吸收他們潰散的靈氣，夠給村裏孩子們煉三個月的築基丹。”
    說到這裏，穀辰終於直起身子，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人在即將勝利時最容易放鬆警惕。他們太急著破陣了，連看都沒仔細看，就把靈氣一股腦注入晶石。結果嘛......”他攤了攤手，“就變成你現在看到的樣子了。”
    夏雯撇了撇嘴：“你可真夠損的。人家千辛萬苦破陣，眼看就要成功了，卻被你擺了一道。”她踢了踢腳邊的屍體，“不過也是活該，誰讓他們要侵略唐元國呢！”
    “至於第二個問題......”穀辰歎了口氣，語氣突然變得無奈，“你哥我現在可是拖家帶口的人了。三個妻子，一個兒子，芸兒肚子裏還懷著一個，再加上你這個妹妹......”他誇張地掰著手指數著，“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啊！這些官軍身上雖然沒什麽值錢物件，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不是？”
    狄蘭在一旁聽得忍俊不禁：“辰兒，你這個九宮陣法倒是別出心裁。與其說是陣法，不如說是個精妙的智力遊戲。若是我們也能掌握，以後遇到類似情況豈不是能輕鬆脫困？”
    穀辰眼睛一亮：“蘭兒果然慧眼。這陣法我也隻是初窺門徑，若是你們有興趣，我們可以一起研究。”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塵，“不過現在嘛......”目光掃過滿地狼藉，“還是先把這些‘戰利品’收拾幹淨再說。”
    夏雯翻了個白眼：“財迷！”但手上卻已經開始幫忙整理散落的物品。三人默契地相視一笑，很快便將現場清理完畢。初升的陽光暉灑在他們身上，為這場意外的勝利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
    或許是覺得官軍休息的時間太久，又或是日頭已高，前方探路的斥候終於折返。當他們撥開灌木，踏入營地時，眼前的景象讓這些身經百戰的老兵瞬間僵在原地——
    屍體。
    遍地都是屍體。
    兩千多名官軍橫七豎八地倒伏在血泊中，有人還保持著休憩時的姿勢，手裏攥著半塊幹糧；有人仰麵朝天，咽喉處一道細如發絲的血痕，甚至沒來得及合上眼睛。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整個營地沒有一絲打鬥的痕跡，仿佛這些人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瞬間收割了性命。
    斥候隊長張虎的喉嚨發緊，他認得其中幾個麵孔——就在半個時辰前，他們還圍坐在篝火旁說笑，而現在，他們的笑容凝固在臉上，瞳孔擴散，再無聲息。
    “留……留下五人看守。”張虎的聲音幹澀得像是砂紙摩擦，“其餘人，立刻回營稟報！”
    正午的夏州城，灼熱的陽光將青石板路麵烤得發燙。穀辰三人的靴底踏在滾燙的石板上，發出輕微的“滋滋”聲。街邊茶肆飄來薄荷茶的清涼氣息，卻掩不住人群中躁動的議論。
    “聽說了嗎？楊掌櫃要被問斬了……”
    “據說他勾結奸細，謀殺朝廷命官……”
    “楊掌櫃可是好人啊，這些年對咱們綢莊多有照顧，要不是他，我們的生意哪能這麽好……”
    “唉，北塔國的絲綢生意全靠他撐著，如今卻遭此橫禍，真是可惜……”
    各種聲音傳入穀辰等人的耳中。這時，狄蘭拉了拉穀辰的衣袖，低聲道：“辰兒，你看那邊告示欄，貼著我們的畫像。”
    穀辰轉頭望去，隻見告示欄前圍滿了人。走近一看，上麵赫然貼著楊掌櫃、穀辰、狄蘭和夏雯的畫像，對三人的特征和懸賞金額作了詳細描述，而楊掌櫃一欄則寫明了罪名和問斬時辰。三人對視一眼，默默離開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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