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瞧著驢車來了，孫掌櫃立馬迎了上去，“可算來了，東西都給備好了，就等你了。”
    “不好意思，路上耽擱了會。”
    宋南絮將鞭子扔給夥計，取了櫃台前的襜衣套上，也來不及寒暄，便鑽進灶房忙起來。
    點心房裏幾位師傅早早淨好手候著了。
    原本這裱花他們也是會的，可畢竟這是頭一回露麵，還是宋南絮這個老師傅操刀更為穩妥些。
    好在蛋糕坯子和奶油昨兒便準備好了，抹麵裱花隻花了個一個時辰，離晌午還早。
    一個是臘梅映雪，一個是蟠桃祝壽。
    孫掌櫃取了食盒來，見兩個蛋糕尺寸還不同，又忙換了大的食盒出來，笑道：“還是姑娘心細，知道張尤兩家身份不同，這大的送去知縣府裏，麵子上更好看些。”
    “大的是送去張家的，小的才是送給尤夫人的。”宋南絮接過食盒，笑著解釋。
    食盒是攬月齋特意按照她的要求去定製的。
    與尋常的食盒不同，這是仿著女子妝匣一般的，共有三層，中間有半臂之深，可往兩側推開，推開後中間的托盤會自有升降，方便放取蛋糕，兩側作為雕花鏤空妝，中間用貝母填塞，日光折射下熠熠生輝。
    上麵用柳體刻攬月齋三個大字。
    上房可疊蓋，底下做抽屜樣，到了夏日上下皆可放冰碗，能保證短時間內蛋糕不化。
    “啊？”
    孫掌櫃有些錯愕。
    他還想著張尤兩家身份不同，別家又不曾送這蛋糕，城裏邊隻有這兩家獨有，大的往知縣府上送去，既有了區別又體麵。
    宋南絮見他不解，笑道：“張家老婦人今日壽辰，家中設了席麵，賓客眾多，自然要做的大些，尤夫人喜靜，家中人口簡單，這東西不能存，送多了去反倒不稀罕了，而且咱們這蛋糕價格不便宜，單是這小的便要十兩銀子，往後傳揚出去，對尤知縣反倒沒有好處。”
    孫掌櫃被她這麽一說，猛然點了點頭。
    正是了，老話說三年一遷，這尤知縣任職也快期滿了。
    這個時期自然是小心又小心，仔細又仔細。
    雖說價值都不菲，可有了張家這個十二寸的在前，知縣府裏這個也不值當提什麽了。
    生成之日，尊若魁首。
    尤家知曉也不會多言。
    宋南絮將蛋糕盛好打包，從懷裏掏出一封信，交給孫掌櫃，笑道：“這個就勞煩您送去知縣府，隻說是上回官司擾了夫人生辰，樓裏新鮮製了吃食算是賠禮。”
    “您不去？”
    “我前幾日收了張家的壽貼得親自去一趟。”宋南絮搖了搖頭，實在是分身乏術。
    送禮而已，心意到了就成。
    何況張家有她必然要去的道理。
    這場壽宴，簡直是量身定製的推廣現場。
    張府老太太做壽，來的必然都是些富貴之家，眾人都可分上幾口，嚐了甜頭，等各家有喜事，那會不惦記呢？
    最近兜裏的銀子可是流水一般的花，不想法子多賺點回來，開年要到的雙季稻的穀種還等著用銀子呢！
    畢竟是去參加宴席，宋南絮特意折回鋪子裏，讓宋梅幫著重新梳了頭。
    “瞧瞧我這手藝，不比街上的梳頭娘子厲害。”
    宋梅將一支流蘇珠釵斜插在宋南絮的發髻中，頗為自得的吹噓。
    宋南絮左右照了照，覺得唇上的口脂有些重，尋了帕子想去擦拭，被宋梅奪了回去。
    “才抹好，擦了做什麽？”
    “總覺得太豔了。”
    “豔什麽，上回張家來人，張夫人旁邊的丫鬟都擦的白是白，紅是紅的。”
    宋梅睨了她一眼，將自己手上一對銀鐲子捋了下來套在宋南絮手上，嘟囔道：“趙玉又不是沒給你買，非要這麽素淨，今兒張老太太做壽，到場的都是些富家太太小姐的，就你頭上這兩根素銀簪子，不捯飭兩下，人家還以為你是誰家的丫鬟呢！”
    平常幹活哪能叮叮當當掛滿身的。
    宋南絮還想掙紮兩下，被宋梅推出門，“快走，再不去，可要趕不上了。”
    “宋姑娘！”
    門口站著的是攬月齋的夥計，見她出來連忙擺好馬凳。
    劉牧雲說她去參加壽宴不好自己趕車，便把自己常用的馬車借給她用。
    往張家去的時候，宋南絮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可到了門前還是被這陣仗驚到了。
    張家的府邸本就不是繁華的城區，素日往來車馬並不算多，今兒竟還離著一條街便堵上不能動了。
    宋南絮撩了簾子一看，就見前邊的馬車排著隊，要不是怕顛壞了蛋糕，她都想拎著走路了。
    因著茶園的事，她也算是在張家小有名氣，不等她掏帖子，便有管事來迎她。
    大門口張翰維一身藍色錦袍，滿臉喜氣的領著一眾小輩與管事在迎客，往來好不熱鬧。
    宋南絮本想打個招呼，可見對方不好脫身，便跟在管事身後進了大門。
    哪想張翰維先瞧見她，摒開旁人，抬腳朝她走來，笑道：“宋姑娘來了。”
    宋南絮見他主動招呼，道了個萬福，笑道：“老夫人吉誕，晚輩特來拜賀。”
    張翰維拱手還禮，笑道：“多謝姑娘吉言，自打上回從湖州歸來，許久不見你登門，聽說近來還惹了些麻煩事？”
    “這都傳到您耳朵裏了，不過是場誤會，眼下都已處理好了。”宋南絮曉得對方指的是錢家的事，忙笑著岔開話。
    張翰維見她不提對方錯處，心裏暗讚一聲，笑道：“沒事就好，不然我也有幾分薄麵，你隻管尋人到府上知會我一聲。”
    “多謝。”
    “行，你去吧，夫人在內堂，前幾日還念叨你呢！”張翰維笑了笑，扭頭看向管事，“好生招待。”
    管事忙應下，更為客氣的領著宋南絮進了門。
    外邊有賓客聽見兩人說話，不免好奇道：“這姑娘是哪家千金，竟然得了老狐狸的青睞。”
    “不曉得，瞧著麵生。”
    “雖穿戴不算好，可模樣生的極好，該不會是……”
    那人話沒說完，旁人立馬會意。
    如今張子衿入了仕，成了清水縣裏的香餑餑，哪個不想把自己閨女許過去，可惜這張翰維夫婦，嘴比那鞋底抹的麵漿還嚴。
    饒是媒婆踏破門檻，也隻推脫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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