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達勒或是賀類，又或者是突厥軍中的其他將軍，聽到這樣的話，定會出言反駁，甚至麵紅耳赤的爭論一番。反觀姆爾塵，盡管心中有所不滿，但他並未表露出來。他很清楚此行的目的，也更清楚自己的處境。
    姆爾塵端起酒杯，輕抿一口酒，這才緩緩說道：“公主殿下說笑了，這酒菜甚是美味，隻是沒想到漢軍在戰場上還能有如此豐盛之物，今日在下就一飽口福了。”
    阿史那雲裳輕笑一聲，言道：“姆爾將軍，漢軍之強大，並非僅靠糧草充足。我軍將士齊心，戰術謀略亦是遠超旁人。這些我就不必多言了吧，想必將軍深有體會。”
    姆爾塵的臉色瞬間微微一變，但很快便恢複過來，勉強擠出兩聲幹笑。盡管心中不願承認，但他心裏很清楚，此刻再去否認這些已經毫無意義，因為那就是一個無法改變的且不容置疑的事實。
    回想起曾經的場景，姆爾塵仍曆曆在目。當時在婺城時，他有幸親眼目睹了漢帝秦狄是如何率領著兩千多人馬，從戒備森嚴的王宮一路衝殺出婺城。
    不僅如此，在這短短兩天時間裏，雙方展開了一場又一場激烈的交鋒，每一次戰鬥的場麵都深深烙印在了姆爾塵的腦海深處。別說取勝一場，當真是一點便宜都沒占到。
    特別是當他親身踏入漢軍大營之後，那種震撼更是讓他難以言表。雙方士兵們的傷亡情況形成了鮮明對比，漢軍這邊雖然也有損失，但與己方相比簡直微不足道。這種巨大的差距一目了然，他才知道己方不僅僅是敗了，而且是慘敗。
    “嗬嗬，漢軍雖強大，但公主身為突厥人，理應知道。我突厥鐵騎勇猛之處在於陣前衝殺，並非是這種利用地形製敵。雖說漢軍暫時占據著優勢，也不過是僥幸罷了。”
    說到這裏，姆爾塵看向阿史那雲裳，眼眸中閃過耐人尋味的深意，隨後又看向了範天雷，繼續說道：“公主殿下，範大人，不知貴國的皇帝可曾考慮過，倘若我軍與貴軍一樣，圍而不攻，這場勝利最終會屬於誰呢？”
    阿史那雲裳聽聞，眼眸中閃過慌亂和擔憂，終究還是閱曆尚淺。
    反觀範天雷，鎮定自若，深邃的雙眼靜靜盯著對麵的姆爾塵。
    見兩人沒有說話，姆爾塵嘴角泛起一抹笑意，繼續說道：“與貴軍之爭，就算我們有些損失，但此地乃是突厥，後勤糧草與兵力支援充足，大軍所需糧食三五日便可抵達。再看貴軍，堅守孤狼嶺，看似是占據了地勢上的優勢，實則是極其的被動！當然了，也許貴軍還有些糧草可食用，但是十日，二十日甚至三十日之後呢？”
    “公主殿下，您不僅有阿史那家族的血脈，同樣貴為突厥公主。如今您成為了漢帝的女人，亦是大漢皇妃。依在下之見，這未必就不是一樁天大的喜事呀！”
    “自古至今，國與國之間通過聯姻來建立友好關係之事不勝枚舉。而您現在正處於這樣一個關鍵的位置，如果您能夠說服漢帝放下幹戈停止戰爭，走下這孤狼嶺，在下願用這項上頭顱，在可汗麵前保住公主性命。”
    聽他說到這裏，一直閉口不言的範天雷是真的很意外。他猜到了對方可能會圍困孤狼嶺，但沒想到這位姆爾塵將軍會如此直言不諱的當著自己的麵勸降。
    阿史那雲裳秀眉一蹙，正要開口反駁，範天雷卻先一步說道：“姆爾將軍，你錯估了我朝陛下的決心。幾年前我朝陛下便給過突厥機會，貴國是如何抉擇的呢？哼哼，想要求和倒也可以，首先讓突厥進入我朝疆域的大軍放下武器就地受縛，爾等撤軍返回婺城，此後突厥歸屬與我朝附屬藩國！”
    姆爾塵聞言，冷笑一聲，道：“嗬嗬，範大人，你們如今已是甕中之鱉，何必嘴硬。想要安全脫身，談何容易。別的不說，單單就是糧草一事，就會讓貴軍舉步維艱。兩國止戰交好，豈不是最好的選擇！”
    阿史那雲裳秀眉一蹙，直言道：“姆爾將軍，你未免太小瞧漢帝與漢朝的將士了。你覺得漢帝會如此魯莽，帶著三千天子衛隊就敢孤軍深入到突厥國都嗎？”
    姆爾塵微微一怔，心中隱隱覺得不安。這問題他們不是沒有考慮過，但是經過探查，並沒有發現其他漢人進入突厥的消息。
    就在他思索著如何回應之時，阿史那雲裳再次開口說道：“皇帝陛下早有準備，由此向東南方向幾百裏外便是漢境，數萬大軍集結在那裏！你以為我們為何在孤狼嶺駐守？不妨告訴你，皇帝早已派人前去傳令，用不了許多時日，他們便可衝破突厥邊關，一路馳騁至此。”
    “姆爾將軍，一旦漢軍援兵抵達，這孤狼嶺你們還圍困的了嗎？”
    這番話說完，姆爾塵大為震驚，臉色變得難看起來。他深知若是如此，突厥形勢堪憂，怪不得可汗不顧士兵傷亡，執意要在最短的時間衝上孤狼嶺，難道他早就知道這個消息了？
    震驚的不僅僅是他，就連範老都有些意外，屬實沒想到阿史那雲裳會說出這麽一番話來。暗中打量姆爾塵，見他臉色突變，顯然是相信了她的這番說辭。但範老心中卻清楚的很，哪有什麽大軍前來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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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姆爾塵沉默片刻後，緩緩說道：“公主殿下，圍困不圍困暫且不提。戰爭瞬息萬變，即便真有援軍，也未必能及時趕到。今日突厥強勁的攻擊倘若繼續持續下去，敢問漢軍可還抵擋得住。”
    這句話算是說到點上了，其實今天如果不是他與賀類極力勸阻阿史那庫魯，繼續衝鋒，漢軍這邊的羽箭和弓弩就已經用完了，在打下去就隻能選擇用冰桶當作礌石退敵。待到冰桶用完，那就隻能與敵軍展開近戰。
    範老聽他這麽說，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緊接著從口中傳出一陣低沉而又略帶嘲諷的笑聲，仿佛這笑聲能夠穿透人的靈魂一般。
    “嗬嗬嗬，姆爾將軍，看來你似乎對貴軍盲目的信任呢！為一個假可汗如此賣命，得不償失。”
    那笑聲在空氣中回蕩著，其中所蘊含的譏諷之意愈發明顯，就如同冬日裏刺骨的寒風，直直地吹向了姆爾塵的心窩。
    未等他辯駁，隻聽範老繼續說道：“既然將軍與娘娘熟識，將軍投效到我朝陛下麾下如何？待到真正的阿史那庫魯返回突厥，你若願意，還可入他麾下。隻要姆爾將軍棄暗投明，加官進爵指日可待。”
    姆爾塵聞言，臉色瞬間變得陰沉起來，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快。他深知此刻不能輕易動怒，隻能強行壓製住內心熊熊燃燒的怒火，咬著牙回應道：“範大人，如今你我雙方尚未分出勝負，鹿死誰手猶未可知。本將作為我方軍中的主將之一，對於自己麾下將士們的實力自然是信心十足！”
    見他對於自己苦口婆心的勸降竟然隻字不提，範老那雙原本就深邃無比的眼眸之中突然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之色。
    在範老看來，對方這種沉默不語、不做任何回應的表現其實也可以算作是一種獨特的表態方式。而且，如果能夠巧妙地利用好這種態度，說不定還能從中挖掘出一些意想不到的機會和突破口！有時候無聲勝有聲，這種模棱兩可的狀態反而會給人留下更多想象和操作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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