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5章 石油公司端倪漸露,嘉明局長來到東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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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1 年 8 月下旬,蟬鳴已經消退。我坐在辦公室,老式吊扇在頭頂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案頭的台曆被穿堂風掀起一角,露出泛黃的紙頁。
    副縣長焦楊米色的確良襯衫領口沁著細汗,手裏攥著那份卷邊的省農業廳文件,牛皮紙封麵上 "整治農資市場專項行動方案" 的紅字在陽光裏格外醒目。
    八開大的文件紙頁間夾著回形針,展開後能看見頁腳處省農業廳的紅色公章,油墨在高溫下有些暈染。文件分四個部分,指導思想、工作目標、實施步驟和相關要求。
    我看著工作目標裏 "三個月內實現農資市場規範化" 的表述下劃著重重的紅線。當目光掃到 "嚴厲打擊無證照經營" 段落時,我注意到頁邊空白處有用藍色鋼筆寫的批注:"坤豪公司需重點核查",字跡是焦楊特有的娟秀小楷。
    焦楊坐在對麵的藤椅上,右手習慣性地收攏鬢角的碎發。她比我大兩歲,齊耳短發在耳後別著銀色發卡,露出線條柔和的下頜。淺灰色的女式西褲熨得筆挺,襯衫領口端正地係著第一顆紐扣,整個人透出知識分子的溫婉氣質。
    我一邊看著文件,焦楊一邊說道:"縣長,省廳這次動真格的了。" 她的聲音帶著東洪口音,尾音輕輕上揚,"你看這實施步驟,第一階段摸清情況,第二階段要聯合執法,第三階段還要建立長效監管機製。" 說話時焦楊怕我看不清楚,主動站起身來,手指劃過 "依法追究刑事責任" 的條款。
    我捏著文件的手指摩挲著紙頁邊緣,目光落在窗外的柳樹上。樹冠在熱浪中低垂,樹下停著桑塔納轎車,兩隻麻雀落在車身上,很快又飛走了。
    坤豪公司的名字在腦海裏打轉 —— 作為工業開發區有可能第一家入駐企業,記得前兩天廠長畢瑞豪曾拍著胸脯說要建全市最大的農資倉庫,還要搞省內區域性最大的民營化肥廠。
    "現在省裏麵的要求很明確啊。" 焦楊的話打斷了我的思緒,她身體微微前傾,藤椅發出輕微的吱呀聲,"農業局馮局長昨天來找我,說省裏麵要求每半個月都要報進度,省裏還會來暗訪組下來。這是市裏麵開會,市農業局史國宇局長傳達的省裏麵嶽峰省長的講話精神。" 說著就將筆記本推了過來。
    我接過筆記本,紙頁上用藍黑墨水寫著嶽峰省長的講話和呂市長、史國宇局長的精神傳達摘要。特別是呂市長的講話,字跡比前麵的記錄更重,筆尖幾乎戳破紙張。
    我說道:"如果按文件標準,關停坤豪也不是不可以啊。" 我把筆記本遞回去,手指敲了敲文件上的 "假冒偽劣" 條款,"但開發區剛起步,全縣上下盼著有企業落地生根,這個節骨眼上關停第一家企業......"
    焦楊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陰影,她顯然明白我的顧慮。作為分管農業的副縣長,又是本地人,她比我對本地企業情況了如指掌。"縣長," 她斟酌著措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筆記本邊緣,"畢瑞豪這個人,以前主要是靠倒買倒賣,這個他有前科。這次查到的假化肥,包裝袋上印的含量達不到。" 說到這裏,她的語氣嚴肅起來,"更關鍵的是,他們的銷售網絡已經滲透到周邊多個縣,一旦放任不管,可能影響整個地區的農資市場。到時候咱們縣裏就是源頭,這個責任,咱們更重。"
    辦公室的掛鍾敲了十下,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裏格外清晰。
    我注視著焦楊,認真地說道:“在這個問題上,我們一定要把坤豪公司和畢瑞豪個人分開來看。坤豪公司在全市都建立起了農資銷售渠道,這一點十分難得,我們完全可以引導它走上正軌。換句話說,就算畢瑞豪涉嫌犯罪被抓,坤豪公司依然可以繼續運營。”
    焦楊說道:“縣長啊,我看他們本就是一體的吧,分開來看,恐怕他們是分不開的。”
    我想了想說道:“焦縣長啊,以前的事,我覺得工商局已經罰了款,以後啊如果坤豪公司能規範生產,確實能成為咱們開發區的標杆企業;但如果繼續放任,隻怕會成為定時炸彈。"這樣吧," 我轉身時看見焦楊正專注地看著我,"現在去坤豪公司看看,實地了解情況。文件裏說 " 防止一刀切 ",我們得給合法經營的企業機會,但也不能姑息違法違規行為。"
    焦楊的臉上露出一絲驚訝,隨即轉為讚同。她迅速合上筆記本,帆布包的搭扣發出 "哢嗒" 一聲:"我這就讓楊伯君聯係畢瑞豪。對了," 她走到門口又轉身,"坤豪現在租用的是縣第一食品廠的廠房,您知道吧?食品廠以前生產方便麵,自從方便麵停產,廠房閑置快兩年了。"
    提到食品廠,我想起上個月在縣常委會上聽到的匯報。曾經的 "東洪牌" 方便麵是周邊縣市的搶手貨,如今卻隻能靠租廠房維持。我的腦海裏不斷浮現出食品廠的模樣,記得兩年前還來過東洪參觀考察,曾參觀過這家明星企業,流水線上的方便麵整齊排列,工人戴著白色帽子在傳送帶上分揀,車間裏彌漫著麵粉的麥香。如今聽說廠房被租用,心裏難免有些唏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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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突然問道:“焦縣長,你以前一直在教育係統工作嗎?”
    “不是的,縣長。我剛開始在勞動局工作,後來才調到教育局。” 焦楊停下腳步,轉過身來,認真地回答道。
    隨後,焦楊繼續匯報工作,但我的思緒卻不由自主地飄遠了。這次市委已經同意東洪縣調整幹部,我內心十分清楚,現在不敢大規模調整幹部,主要是因為我對各部門幹部的情況還不夠了解。呂連群是否繼續擔任縣委辦主任一事,自然由未來的縣委書記來考慮;但在縣委書記還沒來的情況下,呂連群繼續擔任組織部長顯然不太稱職。我在心裏默默盤算著,計劃將焦楊調整為組織部部長兼任縣農委主任,至於曹偉兵副縣長可以轉任縣紀委書記。縣政法委書記我自然希望由孫茂安前來坐鎮。
    上午十一點,桑塔納準時停在辦公樓前。焦楊換了件白色短袖襯衫,領口別著一枚銀色的小徽章,馬尾辮用藍色頭繩紮著,顯得格外利落。她上車時,帆布包裏的文件發出窸窣聲,膝蓋上還放著一個牛皮紙袋,裏麵裝著整理好的材料。
    汽車駛出城關鎮,遠處的玉米田在熱浪中泛起漣漪。駕駛員謝白山打開收音機,調頻裏傳來李穀一的《難忘今宵》,音質有些失真。焦楊望著窗外掠過的楊樹,突然說道:"縣長,您還記得前不久在平安縣考察的那家高粱紅酒廠嗎?我昨天看新聞,現在居然拿了輕工部的金獎。"
    我點點頭,眼前浮現出平安縣安平鄉的高粱紅酒廠最初的模樣,簡陋的窯洞車間,潮濕的空氣中彌漫著酒糟的香氣。腳下的青磚被酒液浸潤得發黑,牆上寫著的 "質量第一" 已經褪色。誰能想到,幾年後他們的高粱紅酒能在全國大賽中多次獲獎。"品質才是根本啊。" 我有感而發,"如果坤豪能像他們那樣嚴把質量關,何愁做不強?"
    焦楊輕輕歎了口氣:"怕就怕畢瑞豪隻想著賺快錢。您知道嗎?食品廠的李廠長跟我說,坤豪租用廠房時,什麽設備都沒有,還是食品廠的老職工幫忙接的水管。"
    出城不遠,就看到了幾處紅磚大院,這裏是縣城的國營廠的廠區,不少圍牆頂部的仙人掌在烈日下舒展著肥厚的葉片,葉片邊緣的尖刺泛著白光,牆麵上 "團結拚搏,振興食品" 的標語已經斑駁,紅色油漆剝落處露出灰色的水泥底子。大門兩側的雜草有半人高,"東洪縣第一食品加工廠" 的木牌歪歪斜斜地掛著,油漆剝落的地方能看見底下的木紋,另一側 "坤豪公司東洪生產基地" 的銅牌倒是嶄新,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汽車駛入門衛室前,生鏽的鐵門已經打開,門後站著個穿藍色工作服的老人,門衛室的窗戶用塑料布糊著,窗台上擺著個搪瓷缸,裏麵泡著濃茶,茶葉沉在缸底。門口的對聯已經褪成白色,勉強能看出 "招財進寶" 的字樣,門框上貼著的門神畫像,關公的青龍偃月刀隻剩刀柄,長髯也缺了半截。門口上還呆著兩串紅色的辣椒,辣椒已經幹癟。
    畢瑞豪穿著米色短袖襯衫,領口敞著,站在廠房前的空地上。他的肚子微微鼓起,手腕上戴著塊銀色手表,看見我們下車,立刻快走幾步迎上來,右手在褲腿上擦了擦才伸出來:"朝陽縣長,焦縣長,歡迎歡迎!"
    他的聲音帶著生意人特有的熱情,尾音拖得很長,身後跟著的幾個人中,我認出了食品廠的老廠長李獻朝,他穿著洗得發白的工裝,頭發全白了,正拘謹地搓著手。
    廠區裏的水泥路坑坑窪窪,裂縫裏長著雜草。左側的宣傳欄玻璃早已破碎,裏麵貼著 1990 年的《東原日報》,頭版頭條 "東洪食品廠榮獲省優產品" 的標題依然清晰,照片上工人們舉著方便麵包裝袋,臉上洋溢著笑容。如今宣傳欄旁邊,堆著幾摞褪色的紙箱,"東洪牌方便麵" 的字樣還能辨認,紙箱頂部被雨水泡得發軟,長出了黴斑。
    我看了看紙箱,就道:“怎麽都堆在外麵了?”
    李獻朝廠長走在我身邊,布鞋踩在碎磚上發出咯吱聲:"縣長,咱們廠從 90 年停產到現在,這些紙箱就一直堆著。" 他指著屋簷下的紙箱,眼神裏帶著無奈,"倉庫都租給坤豪了,隻能放在外麵。您看這紙箱,當年都是花高價在地區印刷廠定製的,質量多好啊,現在全廢了。"
    我隨手拿起一個紙箱,紙板已經脆化,輕輕一捏就掉渣。紙箱內側印著生產日期:1989 年 10 月,距今也不過三年,卻像曆經十年風雨。"李廠長," 我放下紙箱,看著他滿是皺紋的臉,"當年食品廠可是咱們縣的驕傲,怎麽說停就停了呢?"
    李獻朝歎了口氣,手指向遠處的廠房:"縣長,咱們的方便麵生產線嗎?從日本引進的設備,每分鍾能出 200 包麵。80 年代那會,周邊縣市的小賣部都搶著要咱們的貨。" 他的語氣裏帶著回憶的溫暖,隨即轉為苦澀,"可到了 87 年,原材料漲價,尤其是調料包,咱們自己生產不了,隻能從外地進貨。人家外地的方便麵,調料包成本比咱們低一半,賣到東原來,價格還賣得比咱們便宜,買設備的錢還有一部分是貸款,利息高,咱們的成本壓不下去,這不,說垮也就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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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接著問:“這些設備呢?”
    “壓麵機、封口機都是好設備啊,設備全部搬到一個倉庫裏了,都是上好的設備,全部可以實現自動化。就是社會競爭太大,把我們壓得喘不過氣來。” 李廠長望向遠處的倉庫,眼神中帶著一絲不甘與落寞。
    我有些難以置信,說道:“不至於吧。難道這麽多年食品廠就沒有一點積蓄嗎?”
    李廠長嘴角抽動兩下,麵露難色,猶豫了片刻才說道:“縣長,是有一些積蓄,但都外借出去了,現在都成了死賬。”
    “借給誰了?” 我追問道。
    這時,焦楊見李廠長一副為難不好再說的樣子,便主動站出來說道:“李廠長,有什麽不能說的?縣長今天來調研,就是為了解你們食品廠的情況。”
    李廠長咬了咬牙,為難地說:“這錢,一部分借給了石油公司,一部分被縣裏麵借走了,到現在都沒還。”
    聽到石油公司和縣裏麵借走了錢,我心中一驚,詫異之色溢於言表,馬上問:“石油公司?縣裏麵?借了多少?”
    李廠長神情黯淡,緩緩說道:“縣裏麵前前後後借了有 140 多萬。到現在廠裏都是一抽屜的白條,找不到人兌現,廠子也就垮了。”
    來到東洪縣後,我一直將精力放在東光公路、水庫建設、平水河大橋、噸糧田建設上,沒想到縣裏的國營廠竟被三角債拖垮了。我沉思片刻,說道:“今天先不談這個事情了,等抽時間我專門來調研,看看怎麽妥善處理。”
    我們邊走邊聊,來到廠房門口。畢瑞豪搶先一步推開門,一股刺鼻的化工氣味撲麵而來。廠房裏光線昏暗,幾盞吊燈懸在天花板上,燈泡蒙著厚厚的灰塵。地麵上散落著編織袋碎片,靠牆擺放著幾個巨大的不鏽鋼罐子,罐子上結著白色的晶體。焦楊皺了皺鼻子,從帆布包裏掏出手絹捂在了鼻子上。
    "這是咱們的混料車間。" 畢瑞豪指著不鏽鋼罐子,"現在主要生產複合肥,配方是請省農科院的專家調的。" 他走到罐子前,用手指敲了敲罐壁,發出空洞的聲響,"您看這設備,都是新購置的,也是花了好幾十萬呢,但是設備不齊全,攪拌的料不均勻,沒辦法,就是不合格。"
    我伸手摸了摸罐子,表麵冰涼,指尖沾上一層白色粉末
    焦楊已經掏出筆記本,記錄著廠房裏的情況。她走到一扇窗戶前,窗台上積著厚厚的灰,玻璃上貼著 "禁止煙火" 的標識。畢老板啊,你們這個如果按照標準生產,還需要投入多大?"
    畢瑞豪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又堆起笑臉:"焦縣長,這個廠房不行啊,不具備改造條件,你看上麵全部都是木結構,這房子啊太老了,我們打算建新廠......"
    "建新廠?" 焦楊打斷他,"省廳文件確實有明確要求,生產企業必須具備完整的安全設施。你看看這裏," 她指著頭頂的木梁,"全是木結構,萬一發生火災,後果不堪設想。"
    我看著畢瑞豪的表情,心裏已經有了判斷。轉身走向另一側的倉庫,鐵門敞開著,裏麵散落了些化肥,包裝袋上印著 "高產牌複合肥",廠址赫然寫著 "東洪縣城關鎮"。
    畢瑞豪湊過來,低聲說:"縣長,這些袋子都是我們自己印的,還是這個李廠長啊給我們提供的資源,跟咱們當年印方便麵袋的廠子是同一家。"
    倉庫角落裏,還堆著幾個褪色的編織袋,上麵印著 "東洪縣第一食品廠" 的字樣,裏麵裝著零散的螺栓和墊片。陽光從屋頂的破洞漏進來,照在布滿灰塵的地麵上,形成斑駁的光影。我突然想起之前在這裏學習看到的場景:傳送帶高速運轉,工人們熟練地包裝方便麵,質檢員拿著儀器檢查每一包產品。如今,同樣的空間裏,彌漫著化工原料的氣味,曾經的食品生產設備被改造成化肥混料罐,曆史的齒輪在這一刻顯得格外殘酷。
    我看向畢瑞豪,目光堅定地說:“畢老板,現在工業開發區即將掛牌,你們對建設新廠有沒有信心和把握?”
    畢瑞豪胸脯一挺,信誓旦旦地說:“縣長,不瞞您說,建新廠有壓力,但不建新廠,靠現在這樣組裝摻混肥,確實生產不出合格的肥料。現在秋季馬上要對玉米進行追肥,可我們倉庫裏的肥料不敢賣啊,隻能從外地代理一些品牌。這樣一來,利潤低,慢慢渠道就做壞了,市場也會被其他生產商搶占。不瞞您說,我們打算投資重金進行廠房建設,但公司哪有那麽多現金?前前後後,積壓的化肥、購買的農藥,加上縣裏麵的罰款,加起來都兩三百萬了。坤豪公司前些年是掙了些錢,但也經不起這樣折騰。縣裏麵如果能在銀行貸款方麵給我們提供支持,我們一定能把廠子建起來。”
    我繼續追問:“建一個現代化的廠房投入生產,你算過要多少錢嗎?”
    畢瑞豪毫不猶豫地回答:“怎麽沒算過,廠長。前前後後加起來要接近七八百萬,主要是設備貴。但我們還是看準農資這條渠道,隻要縣裏麵支持,我們還是能夠建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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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差多少資金?” 我緊接著問。
    畢瑞豪皺了皺眉頭,說道:“我們還差 500 萬,至少要有七八百萬才敢說建廠的事情。縣長,我就不瞞您,現在曹河縣的李顯平書記也一直邀請我們過去。我內心裏還是希望把廠留在咱們家鄉。”
    我馬上說道:“是啊,肯定還是把廠留在家鄉好。曹河縣雖然離得不遠,但也算是外地。到了那邊,萬一顯平書記下一步離任,新的縣領導上任,你不還是要重新建立感情嗎?”
    畢瑞豪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現在跟您匯報,去曹河縣我也不怕。在曹河縣,我是和鍾毅書記的兒子鍾壯在合作,鍾壯也有意在曹河縣建工廠。但他沒錢,所以想找銀行貸款,拉著我投資。” 畢瑞豪馬上補充道:“縣長您放心,我知道整個東洪縣就您對坤豪公司真心好,就是為了您,我一定會把公司留在工業開發區,以後妥善經營。”
    一行人又走到一個車間門口,車間門口有兩個巨大的鐵門,鏽跡斑斑,鐵門上貼著兩張封條,上麵寫著 “東洪縣工商行政管理局封”,字跡有些模糊。鐵門看起來十分笨重,仿佛塵封著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畢瑞豪心事重重的道:“縣長,我們的家底,都砸在這幾個倉庫裏麵了!”
    這時,畢瑞豪一揮手,兩個工人走了過來。畢瑞豪說:“縣長,這個封條我不破壞,隻是讓您看看這裏麵封了我們多少肥料。” 兩個工人小心翼翼地將封條揭開,沒有破壞封條,他們使出渾身力氣,十分吃力地把鐵門推開。伴隨著刺耳的 “吱呀” 聲,迎麵是碼放得整整齊齊的肥料,一袋袋肥料仿佛在訴說著公司的困境。
    畢瑞豪痛心疾首地說:“這後麵幾個倉庫肥料,4 萬多袋啊。4 萬多袋摻混肥,足夠十多萬畝土地追肥。縣長啊,在咱們東洪縣,包括東原,不是每個群眾都用摻混肥、複合肥的,這肥料的價格肯定還是貴的,多數群眾還是用農家肥,再配點尿素。所以,這也是我們差不多準備應對今年東洪縣市場的肥料,就這一筆,我們坤豪公司就虧掉了 30 多萬,再加上前期給縣裏送農藥的錢,又虧了五十多萬。縣長,這些肥料不能算假肥料,隻是生產工藝不達標,氮磷鉀不均衡。但現在躺在倉庫裏,我們不敢賣,縣工商局都給查封了。”
    我心裏暗道,畢瑞豪確實是個可以幹大事的人,這麽大一筆的肥料,幾十萬的貨,被查封之後,還是和沒事人一樣,換做一般人,根本扛不住這樣的損失。我問道:“畢老板啊,你的這個肥料含量實際是多少?”
    畢瑞豪回答道:“袋子上標的啊氮磷鉀各含 15,總含量 45。”
    “現在實際含量呢?” 我繼續追問。
    “現在,實際上氮磷鉀最低隻有 12,總含量最低36,縣長啊,這個含量不達標啊是我們進的原材料被人給坑了,但是他不能說是假貨。”
    我點了點頭,沉思片刻後說:“有沒有這種可能性,你們在包裝上重新標注,按實際含量來標,該降價就降價。既然含量達不到,就按實際含量來賣嘛。”
    畢瑞豪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希望,看著我問道:“縣長,這能行?不會被認定為銷售假冒偽劣產品吧?”
    我又思索了一下,這麽大一筆肥料堆在倉庫裏,隻是沒有達到標定的氮磷鉀含量,如果按實際含量標定並降低價格,就算包裝袋上有些不符,備注清楚,應該能銷售。於是我堅定地說:“我覺得沒什麽問題,標準達不到,就按照實際標準來賣,把情況給大家說清楚,也比堆在倉庫裏強。”
    畢瑞豪激動地主動走上前握住我的手,臉上洋溢著喜悅的笑容,說道:“哎呀,縣長,如果能這樣辦,那自然是最好了,我們廠起碼能回籠五六十萬資金。確實,堆在這裏完全是浪費。縣長,您這就是擔當啊,找了很多人,他們都說我這批貨隻能爛在這裏了,還是縣長敢擔當,我一定給縣政府送錦旗。”
    我神情嚴肅地說道:“錦旗沒必要,畢老板,以後重合同、守信用不能是一句空話。你看看你給縣裏送的那些農藥,馬上就要過期了吧?不少群眾意見很大,說政府完全是糊弄人。”
    畢瑞豪臉上露出尷尬的神色,他撓了撓頭,說道:“縣長,實在不好意思,農藥就算過期,也不影響效果,我給您保證,用到明年這個時候照樣能用。” 說完,他湊在我耳邊小聲說:“縣長,我跟您說,這批農藥是農業開發總公司與龍騰公司聯合……”
    聽了這些,我對魏昌全又有了不同的認識,心中不禁湧起一股厭惡之情,覺得這昌全完全成了一個沒有底線的商人。
    時間在忙碌中悄然流逝,轉眼間又來了兩場暴雨。暴雨如注,傾盆而下,雨水滋潤著大地,也讓玉米充分獲得了營養和滋潤,在風雨中茁壯成長。與此同時,聯合調查組的報告已經正式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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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再次給林華西書記打了電話,電話那頭,林華西的聲音清晰而沉穩,他已經答應在劉超英的問題上給予警告處分,影響期半年;王進發作為交通局局長,將被追究刑事責任;沈鵬則建議給予黨內嚴重警告處分。雖然我還沒有看到詳細的報告,但從電話中的交流可以得知,主要責任全部歸咎到了羅騰龍身上,也就是判定為了羅騰龍個人提供的材料不合格,由於羅騰龍已經被槍斃,不予追究責任。
    放下電話後,又看了看石油公司的資料和財務報表,發現問題不小,這時,組織部長呂連群匆匆來到我的辦公室匯報:“市委組織部打電話說田嘉明明天就要來報到,讓我們在縣公安局組織召開幹部大會。”
    我立刻問:“市委組織部是哪位領導出席?”
    呂連群推了推眼鏡,說道:“市委組織部是一位科長來,一般副縣級幹部由一位科長出席就行。田嘉明沒有受到特殊照顧,不然都是組織部的副部長來。組織部的同誌說,田嘉明好像是您的好朋友,就看明天您是不是出席公安局的幹部大會?”
    我心中思索著公安局的重要性,馬上又問:“市公安局和政法委有沒有領導過來?”
    呂連群一拍腦袋,隨即說:“縣長,這個我還忘了問。”
    我心想,公安局位置非常關鍵,不能因為和田嘉明個人的事不出席幹部大會。於是說道:“你這邊和田嘉明同誌對接好,看看市政法委和市公安局那邊來不來幹部。”
    呂連群點頭應道,又說:“縣長,明天中午一般要組織工作餐,公安局的萬金勇局長在請示,看您參不參加,地點是設在公安局食堂還是外麵館子裏?”
    我皺了皺眉頭,說道:“我來的時候怎麽沒有接風宴?這接風宴是什麽時候的規矩?”
    呂連群尷尬地笑了笑,說道:“這是公安局內部的規矩。”
    我語氣堅定地說道:“內部的規矩就讓他們自己搞,我就不參加了。如果你有時間,可以代表縣委表示一下歡迎。”
    呂連群明白我和田嘉明關係不一般,馬上說:“縣長,明天中午我媳婦二嬸去世了,我正好要給您請假,幹部大會開完,我這邊要去吊喪,我確實不能參加。實在不行,我看就讓沈鵬去參加吧,他還是縣委常委,正好還能交接一下工作。” 呂連群說的是實話,他媳婦的二嬸確實去世了,但是呂連群並不打算出席喪禮,既然縣長不參加接風宴,他自然也就找到理由吊喪去了。說完,他靜靜地站在一旁,等待著我的指示。
    我想了想就道:“組織部畢竟有一位科長在,不能冷落了人家,這樣吧,你讓進京同誌,明天出個麵陪餐。”
    正說著這事,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呂連群笑著,揮了揮手也就出了門。我接通電話,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可一時之間,我卻怎麽也想不起來對方是誰。就在我皺著眉頭思索時,電話那頭略帶調侃地說:“朝陽啊,當個縣長就把你滿江叔給忘了?”
    我一聽,立刻反應過來,是平安縣原人大主任、組織部長王滿江,趕忙說道:“哎呀,是滿江叔啊!老領導,您怎麽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了?有什麽指示啊。”
    “怎麽,你不給我打電話,還不許我給你打電話啊?朝陽,我和閆家文商量了一下,你小子在那邊,肯定還是需要搞建設的嘛,我們這當叔的,肯定要支持你啊。所以,我們建築公司,打算在你們縣拓展一下業務。” 王滿江的聲音爽朗,“現在全市各地建築行業都在大力發展,而你們東洪縣自己的建築公司力量很薄弱。到時候大侄子你可得在方方麵麵多照顧一下。”
    王滿江要來東洪縣搞建築,仔細想想,倒也不是什麽壞事。雖然這個人在後期出了些狀況,但他畢竟在平安縣時和鄧叔叔關係很好,這份情誼,我自然不能忽視。
    我馬上熱情回應:“老領導,隨時歡迎您到東洪縣來!東洪縣確實有自己的建築公司,但規模很小。如果您能過來,我們熱烈歡迎!”
    說了幾句客套話之後,王滿江道:“朝陽啊,這個老田,就是田嘉明啊,給我打了電話,說他到東洪縣,肯定還是要拜你的碼頭,明天晚上,你必須擠個時間,我已經通知了老馬和老田的大舅子盧兆全到你們東洪來,你啊,什麽都不用操心,你人來就對了。地點就在你們招待所。”
    我心裏暗道,難道馬叔也要來不成?馬叔來了不接待是要被馬叔踢屁股的,我笑著就道:“老領導啊,你這話可是批評我,您來了怎麽能不讓我管,立正休息我還是懂得,你就說幾個人,我來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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