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8章 田嘉明吃了啞巴虧,周海英給了定心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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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著沈鵬,語氣中帶著幾分嚴肅和提醒:“沈常委,這個活可不簡單呀!石油公司的事十分複雜,就像一團亂麻,牽扯到很多具體的債務,我看了報告,很多都是三角債,是名副其實的糊塗賬、爛攤子,上上下下、裏裏外外牽扯麵甚廣。我也聽說縣裏不少領導幹部對石油公司都很關注,大家都盯著這塊難啃的骨頭呢。現在,最關鍵的是,縣石油公司馬上要劃歸到省石油公司,這段時間可不太平,各種問題矛盾都比較突出,公司裏人心也在浮動,大家都人心惶惶的。派人過去不是享清福當老爺的,辦不成事,我可是要打板子的。” 我的話語字字句句都透著對這項工作艱巨性的強調,自然也暗含著對沈鵬的期待。
    沈鵬心裏比誰都清楚,自己現在是背上處分的常委。聯合調查組的調查報告,市委常委會已經審議通過,八成責任全部歸咎到了羅騰龍身上,縣裏和市交通局也有部分責任。
    因為這件事情牽扯甚廣,市裏鍾毅書記雖然想用強力手段調查下去,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但綜合來看,這件事情並不是自己想象的那麽簡單。市裏給的壓力很大,省交通廳已經給了 1000 萬專項資金,基本上已經挽回了經濟上的直接損失,鍾毅書記也不得不選擇妥協。
    妥協,有時候就是這麽無奈,在官場中,妥協也是一種常態。人就是從厭惡妥協到理解妥協,再到接受妥協,這才是一個成熟政客的轉變,沈鵬深諳此道。
    沈鵬抬起頭,眼神中帶著幾分堅定,說道:“縣長,我對石油公司雖然不是特別了解,但我對這個行業還是有所耳聞的。石油公司這些年還是多多少少有一些問題。您放心,有為才有位的道理,我是清楚的。市裏剛給我下了個處分,如果我不幹出點成績來,您這邊也不好往上麵交代吧。”
    看沈鵬對這些人情世故和官場規則倒是十分清楚,我也就不再遮遮掩掩,習慣性地從桌上的煙盒裏抽出兩支煙,丟給沈鵬一支,自己也點上一支,緩緩說道:“沈常委,我是從外地來的幹部。其實大家都清楚,還是要依靠本地幹部來幹工作。你和顯平書記又有這麽一層關係,我在臨平縣的時候,可是沒少受顯平書記照顧。這樣吧,沈鵬,隻要你這件事情完成得出色,那麽剩下的事,不用你管了。我一定向市委爭取,保證你在常委會上還是有一席之地。” 煙霧在我們之間繚繞,仿佛也在訴說著官場中的利益交換。
    沈鵬聽完之後,臉上露出掩飾不住的喜悅。畢竟自己這麽多年來在東洪縣,錢也沒少掙,風頭也沒少出,禍也沒少惹,但是基本上每一件事都能夠逢凶化吉、遇難呈祥。這裏麵如果說除了運氣的因素之外,最為重要的就是自己有個好舅 —— 自己大舅家的李顯平家族在整個縣裏麵還是響當當的。大舅的幾個堂伯兄弟,也就是自己的幾個堂舅,在縣裏麵也都身處關鍵位置,這些關係網就像一張無形的保護傘,讓他在官場中一路順風順水。
    沈鵬迫不及待地說道:“縣長,您定目標吧,想讓石油公司完成一個什麽樣的目標?”
    我彈了彈煙灰,認真地說道:“沈常委,現在國家和省裏麵對石油產業的定位非常明確,就是經營全部由國家和省的石油公司負責,但是在生產上,各縣各地可以設置煉油廠。現在縣石油公司馬上要劃到省石油公司了,這個過程中隊伍要劃轉,資產不能流失,賬目必須清晰到位,人員隊伍要穩定。最為關鍵的是,要為縣裏爭取最大利益。石油公司劃轉,花出去的都是真金白銀,都是固定資產呀。我看了縣石油公司的情況報告,全縣 14 座加油站都要劃轉過去,縣裏之前搞建設,還是投了不少錢的。無償劃轉,縣裏就虧大了。”
    沈鵬眼睛一轉,問道:“縣長,您的意思是讓我找省石油公司要點錢回來?”
    “哎!政策之內的事情,我們肯定按政策辦,在政策之外的灰色地帶,一定要想著為群眾謀利。現在東洪縣這麽窮,建這幾個加油站不容易。特別是我看縣裏剛剛在去年升級了一批石油加油機,這些資產加起來都是幾十上百萬。包括之前教師買那筆債務的事,你都要處理好。” 我語重心長地說道。
    “縣長,我都聽明白了,您的意思是讓石油公司來承擔關於教師的債務?這一點我認為沒問題,我盡量去做這方麵工作。”
    沈鵬信誓旦旦地保證道,“縣長,我是幹過公安局長的,這方麵工作應該問題不大。抓好整改,請您一定放心。” 他拍著胸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沈鵬表完態之後,我靠在椅子上,心裏想著看來有必要好好整頓一下石油公司了,讓煉油廠放下包袱。
    假如這件事情處理好,能省掉我很多的心事。隻是,石油公司牽扯到太多的幹部,換一個沒背景的人上去,惹出事情來,是沒人替他說話的,這樣壓力就全部給到了縣裏,這其中的利害關係,不得不謹慎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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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又開了兩個會,下午剛一上班打開辦公室的門,就聽到了辦公室的敲門聲。看到來人是田嘉明,我便說:“進來。”
    田嘉明滿臉堆笑地看著我,語氣中帶著興奮:“縣長,我們給您匯報,大好事啊,銀元的事情破了。”
    聽到銀元的事情破了之後,我一下子從椅子上坐直了身子,滿臉詫異,說道:“案子破了?怎麽破的?是誰偷走了銀元?” 我急切地追問,心裏充滿了疑惑。
    田嘉明說道:“縣長,是這樣,確確實實是公安局內部人幹的。他主動把銀元上交了,我覺得既然他能主動認識錯誤,組織上可以考慮放他一馬。”
    我皺起眉頭,繼續說道:“田局長,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啊?我問的是誰把這個銀元給拿走了?” 我的態度十分堅決,一定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田嘉明看我態度比較堅決,眼神中閃過一絲猶豫,停頓了片刻才說道:“縣長,是這樣,這筆銀元還是被沈鵬給拿走了。沈鵬拿走之後,迫於公安機關的壓力,再加上他自身的反省,就主動把這個銀元交了回來。縣長,我覺得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他能夠主動認識錯誤,交代問題,把銀元退了回來,我覺得咱們還是可以網開一麵。畢竟在大局上,他還是能夠分得清的。”
    從田嘉明的匯報中,我瞬間明白了這兩個人看來肯定達成了某種協議。田嘉明這麽做,我倒也能理解,畢竟沈鵬的大舅就是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這其中的微妙關係,我馬上就明白了。官場上的這些盤根錯節的關係,有時候讓人無奈又無力。
    我心裏暗道,這是矛盾上交。如果我拒絕了,要求處理沈鵬,田嘉明很快就會將話傳過去,這是把矛盾和問題上交。我這才明白,怪不得今天一早沈鵬就主動來到我的辦公室要工作,原來是把這銀元的事給解決了,打的是這個算盤。
    我壓抑著心中的不滿,說道:“這件事情不能這樣處理,畢竟這些銀元事關別人的財產。就算是沒收了,那也應該上交國庫。沈鵬私自拿回去,那是應該受到嚴肅處理的。包括之前他拿的瓶子,鍾書記都已經頂住壓力,把他的政法委書記、公安局長的職務給撤了下來,所以你才有機會到東洪縣來。沒想到這個沈鵬除了偷拿了雙耳瓷瓶之外,竟然還偷拿了銀元,這種性質就很惡劣了。”
    田嘉明連忙說道:“縣長,這種情況是很惡劣。但是,您知道的,我也是考慮到沈鵬的大舅就是市政法委書記李顯平,政法工作現在也是每月考核、每月排名。為了市裏的工作大局,我是不得已,想著把這個事兒平息下來。畢竟他也是前任的公安局長,這件事情如果鬧大了,對我們東洪公安來講也是麵上無光啊。” 他一臉為難地解釋著。
    我沉思了一會兒,說道:“嘉明,既然你都這麽說了,我肯定也不能駁你的麵子。換做一般人,我絕對不會答應的。這樣吧,這件事情由你全權處理好,這個銀元,你也盡快交到市委統戰部去。給統戰部的同誌說清楚,最好不要講銀元是被盜了。嘉明,看到沒有?有的時候啊,有的人做了壞事,你還要想方設法給他善後。”
    無奈和苦澀湧上心頭,官場中的妥協有時候就是這麽身不由己。
    田嘉明也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是啊,沒辦法呀。咱們這些以大局為重的人,到最後反倒還要包容那些不講原則的人,說起來那都是笑話。”
    田嘉明又說了兩句之後,我說道:“嘉明,東洪公安在市裏麵一直口碑不好。究其原因,還是破案率太低了。東洪縣的問題不僅僅是治安問題,從根本上來講是發展中的問題,就像種地一樣,你不長麥子就長草。當然,問題的關鍵是種地的人不得心、人太懶了。現在我們既然承包了這塊地,那就好好地把地種起來,種好自己的責任田吧。所以,你這個公安局長還是要拿出一些雷霆手段,在東洪縣浩浩蕩蕩地搞一次清剿行動,嚴厲打擊各類違法犯罪行為,搞一次小嚴打。縣委縣政府全力支持你。”
    田嘉明當過公安局長,自然明白這個時候開展嚴打的重要意義,就說道:“是啊,這馬上就是秋收,秋收完了之後就是冬閑了。東洪縣自古以來就是違法犯罪的高發期,偷雞摸狗的事情屢禁不絕。在這個時候開展行動,也算是提前做好治安防範。”
    布置完這些任務之後,田嘉明主動問道:“縣長,這些銀元我什麽時候送市委統戰部?”
    我果斷地說道:“越快越好。你讓劉進京書記去聯係一下市委統戰部,然後到市委統戰部盡快把這銀元給交了。”
    田嘉明聽完話之後,很快就回到車上。田嘉明常用的是一輛警用麵包車,在東洪縣公安局,並不如臨平縣公安局那麽大氣,使用的警車還是一輛麵包車,而在臨平縣公安局,局裏都有四輛阿羅越野車,兩相對比,更顯東洪縣的窘迫。
    田嘉明拉著帆布兜,搖搖擺擺、頗為得意地就來到了劉進京副書記的門口。到門口之後,田嘉明敲門,有禮貌地說道:“劉書記,我給您匯報工作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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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進京一時沒有認出來新來的田嘉明是誰,忙抓起桌上的眼鏡,對著門口的田嘉明打量了幾眼,眼神中充滿了疑惑。
    田嘉明馬上說道:“劉書記,是這樣,我是咱們縣公安局書記田嘉明啊。劉書記,我們給您匯報工作呀。”
    劉進京恍然大悟,說道:“哎呀,你看我的記性,看我這眼神都已經人老眼花了。田書記,快進來,快進來。” 說著,就熱情地將田嘉明請進了辦公室。田嘉明很是痛快地將這包銀元放在長條椅子上,裏麵發出銀元之間碰撞的砰砰聲。
    田嘉明說道:“劉書記,不好意思啊,是我匯報得少,您別見外呀。”
    劉進京說道:“哎呀,嘉明,說這些可就客氣了,你們公安局每天都有業務在忙,不像我這個老頭,每天就是喝茶看報。怎麽樣,到東洪縣還習慣吧?” 倆人寒暄了幾句閑話。
    之後,田嘉明切入正題,說道:“劉書記,關於統戰的工作,我上來跟您匯報。那 1000 多個銀元的事情,我們縣公安局已經落實了,這銀元全部找了回來,我給您送過來。”
    說完之後,田嘉明用力拍了拍帆布包,裏麵的銀元劈裏啪啦地響,田嘉明很快又將帆布包的拉鏈打開,裏麵白花花的都是銀元。
    劉進京也是見過世麵的,隨手就抓起了一把銀元,然後走到桌子前,拿起個老花鏡戴在臉上,將銀元放在手裏掂量了掂量,鄭重地點了點頭。學著電視上的樣子,吹了吹手中的銀元,然後放在耳邊聽了聽,並沒有什麽聲響。田嘉明一臉好奇地看著劉進京的操作,說道:“劉書記,您這還能聽聲辨真假呀?”
    劉進京並沒有著急回答,而是將這銀元拿在手上,細細揣摩了兩下。看完之後,又看了看田嘉明,將銀元放在桌子上,又從其中挑出幾枚辨認了一下之後,又把銀元放在桌子上。就這樣,劉進京隨機看了七八組,放了十多枚銀元到桌子上,表情嚴肅地說道:“嘉明,你這個公安局長火力可是不夠啊。”
    田嘉明目光中滿是好奇,他微微前傾身體,直視著劉進京,語氣帶著疑惑問道:“劉書記,您這是什麽意思?”
    劉進京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緩緩伸出手,將放置在桌角的兩枚銀元輕輕往前一推,那動作輕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我剛才仔細瞧了瞧,” 他不緊不慢地開口,語調平穩,卻仿佛在醞釀著什麽,“嘉明啊,你看看這兩個銀元是哪一年生產的?”
    那兩枚銀元在辦公桌的日光燈下泛著冷冽的銀光,靜靜地躺在那裏。
    田嘉明伸手拿起銀元,他的手指微微有些顫抖,眼神緊緊盯著銀元表麵。當看到上麵清晰刻著 “中華民國元年” 字樣時,他的瞳孔猛地放大,滿臉的詫異之情溢於言表,“劉書記,這上麵不是寫得清清楚楚嗎?中華民國元年呀。” 他的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幾分。
    劉進京抬手扶了扶眼鏡,鏡片後的目光深邃而睿智,他靜靜地看著田嘉明,像是在看著一個懵懂的學生。“哦,嘉明啊,” 他的聲音沉穩有力,“這其實是一個不太常見的知識 —— 袁大頭並不是每年都生產。”
    說著,他站起身來,在辦公室裏緩緩踱步,一邊走一邊講述,“曆史上,袁大頭隻生產了四年,分別是民國三年、民國八年、民國九年和民國十年。民國三年的是第一次開始鑄造,而且這一年的後麵沒有‘造’字,” 他停頓了一下,指了指田嘉明手中的銀元,“後續在民國八年1919 年)、民國九年1920 年)和民國十年1921 年),也各生產了一批。特別是民國八年,受戰亂影響,存世量比較少。咱們最常見的就是民國三年和民國十年的版本。所以你拿出來這個民國元年的袁大頭…… 嘉明啊,說句實在話,拿到市裏麵會讓人家笑話。”
    田嘉明握著銀元的手緊了又緊,他將銀元在手中反複端詳,臉上滿是震驚之色,聲音都有些發顫:“劉書記,您的意思是這些銀元都是假的?”
    劉進京眯起眼睛,那眼神仿佛能洞察一切,透著一股高深莫測的睿智,“我們這些人年齡大了,品位低,沒啥別的愛好,就愛玩這些小古董小古玩。嘉明啊,你年輕幾歲,我跟你講,這些‘民國元年’都是最低級的錯誤。就算這東西真的是銀質的,那也不是真正的袁大頭,行家一眼就能看出來。所以你幸虧提前到我辦公室來讓我看了一下,不然這些東西拿到市委統戰部去,您說丟人的到底是你還是我呀?”
    田嘉明的臉色瞬間變得尷尬無比,他又抓起一把銀元,眼睛緊緊盯著,仔細地查看。在這一把銀元中,有刻著民國元年的,還有民國四年、五年的,不過數量最多的還是民國三年和民國十年的。他的眉頭越皺越緊,心中的不安也越來越強烈。
    田嘉明用力往帆布兜底一抓,兩手瞬間被銀元填滿,他神情鄭重地看向劉進京,語氣中帶著焦急:“書記,這些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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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進京快速地掃視了一遍這些銀元,微微沉吟後說道:“絕大多數應該還是真的,但估計有四分之一到五分之一左右是假的。”
    田嘉明心中一緊,臉上露出疑惑的神情,問道:“劉書記,您說會不會存在這種情況 —— 這銀元,他們老王家走的時候埋在地底下的時候就是假的呀?”
    劉進京是個處事謹慎的人,他隨手拿起一塊銀元,在手中輕輕點了點,意味深長地說道:“嘉明啊,你這句話還真問到我了,我還真不好跟你說這埋的是真是假。畢竟當時不是我埋的嘛!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估計當時那個水平沒有能力造出這些假幣。”
    田嘉明有些著急地說道:“那您的意思不還是假的嗎?”
    劉進京擺了擺手,說道:“哎,話不能說這麽絕對,不能說這麽絕對。”
    田嘉明在心裏暗暗咒罵:好你個沈鵬啊,給老子玩了一招!幸虧老子昨天還如此信任你,剛剛還在縣長跟前說你的好話,你倒在這裏給我下套!這些東西要是交到市裏麵去,這人不就丟大了嗎?他的心中滿是憤怒和不甘。
    劉進京見田嘉明陷入沉思,也不打擾,隻是隨手拿起桌麵上的報紙,靜靜地翻閱起來,辦公室裏隻剩下報紙翻動的沙沙聲。
    過了好一會兒,田嘉明才回過神來,他將那些銀元一股腦地裝進包裏,臉上帶著羞愧的神色說道:“劉書記,您見笑了,那這樣我把這個事情再處理一下。”
    田嘉明走出辦公室,將帆布包重重地丟進麵包車的後座墊,隨後拉開副駕駛的車門上了車,他的臉色陰沉得可怕,語氣中充滿了憤怒:“回縣公安局。”
    上車後,他閉上了眼睛,靠在椅背上,腦海中不斷思索著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他越想越篤定:這沈鵬從一開始就在算計自己。如今這件事情,自己還真不好辦 —— 畢竟並沒有當麵驗貨,如果將這些銀元全部退給沈鵬,沈鵬完全可以說自己根本不知道銀元的事,反倒讓田嘉明陷入被動局麵。
    換作一般人,田嘉明完全可以通知他過來,搞一番嚴刑拷打、刑訊逼供,也能搞出事情的真相來,但是田嘉明不得不考慮李顯平的影響,如果事情真的處置到那個地步,那就搞複雜了。思前想後,田嘉明隻覺得自己在這個事情上無疑是吃了一個啞巴虧。怪不得丁局長讓自己來了之後就要嚴厲收拾一下畢瑞豪,倆人沆瀣一氣,狼狽為奸,看來這個時候收拾沈鵬才是關鍵中的關鍵。
    想到這裏,田嘉明隨即掏出大哥大。與周海英通了電話,周海英此刻難得在家裏,聽到田嘉明道明原委之後就說道:“那這樣吧,你到家裏來說吧。”
    此刻的周海英正在家中的書房裏忙碌著,他手中拿著一個雞毛撣子,輕輕拂過書房兩扇巨大的格子櫃。那櫃子上擺放著各式各樣的文物,他小心翼翼地清掃著上麵的浮塵,隨後又拿起毛巾,仔細地擦拭著。對於周海英來說,收藏不僅僅是一種愛好,更是一種精神上的追求和寄托。
    一個多小時之後,一陣敲門聲響起。周海英不用猜也知道是田嘉明來了。放在以往,田嘉明隻是科級幹部,根本沒有資格到他家來,周海英根本看不上田嘉明這個公安局辦公室主任。而如今,田嘉明不同了,雖然隻是副處級的領導幹部,但已是公安局局長 —— 這個身份太微妙了,其掌握的直接權力就令人生畏,而公安局長的隱形權力更是可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周海英打開門,看著田嘉明一臉的窘境,不禁調侃道:“嘉明啊,怎麽,你這玩鷹的,剛去就被鷹抓了眼睛啊?”
    田嘉明看了周海英一眼,手上的念珠十分醒目。
    田嘉明之所以不想將這件事大肆聲張,最主要的一個原因也是自己作為公安黨委書記,剛到東洪縣不久,就被這沈鵬陰了一道,這件事情說出去也很丟人,田嘉明確實沒有說出去的理由。他一臉無奈地說道:“周書記,這事我都沒好意思給外人說,太丟人了。這個沈鵬,簡直是陰險狡詐。周書記,我這次來找您,就是想著您給我出個主意,讓我出口惡氣。”
    自從羅騰龍被槍斃之後,周海英的心態已經悄然發生了變化,特別是這黃桂的父母和妻子一家三口被丁剛逼迫致死之後,周海英有些膽怯了,也有些自責。此刻的他,手裏戴著念珠,脖子裏掛著玉觀音,早已不再像往前那般什麽錢都想掙、什麽錢都敢賺。
    他語重心長地說道:“哎呀,嘉明啊,當領導的要有包容之心啊,特別是你剛去,不要打打殺殺的。你看這騰龍的事情,教訓太深刻了。咱們啊,是社會上的上流人物,不要和下流世界的人動手 —— 勝之不武,輸了丟人。”
    田嘉明有些著急地說道:“周會長,您說關鍵是這事兒我怎麽辦呀?”
    周海英思索了一下,說道:“數了沒有,差多少個銀元?一共也才 1000 多塊,總算下來,兩三萬塊錢吧。兩三萬塊錢,讓你認清一個人,這個學費也算不高不低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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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嘉明解釋道:“也不全是假的,大多數都是真的呀。”
    周海英聽聞之後會意一笑,說道:“這個李顯平的外甥真的是太丟人了,淨搞這些上不得台麵的歪門邪道,現在看來那也就差個兩三百個嘛。這樣吧,我這裏有 100 多個,這玩意兒我覺得沒什麽收藏價值,我全部拿給你,跟我來吧。”
    說著,周海英便帶著田嘉明走進了書房。一進書房,田嘉明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書房裏陳列著各式各樣的古玩文物和古董,琳琅滿目,就像百貨大樓的展示櫃一樣。
    周海英看著田嘉明目瞪口呆的表情,並不意外,畢竟每一個來到自己房間的人,基本上都是這個表情。他隨手又拿起了一個抹布,一邊擦著自己的書桌,一邊說道:“嘉明啊,你看到的這些文物,多數都是假的。”
    田嘉明滿臉驚訝地說道:“周書記,您是真懂收藏啊,您看這些東西,這哪像是假的嘛,這肯定都是真的。”
    周海英會意一笑,指著展櫃上的一個唐三彩說道:“哎呀,嘉明,就那個唐三彩,才 50 塊錢,你覺得它能是真的嗎?這裏麵不是沒有幾個真物件,而是把我這些年的存款花幹淨了,才攢了這幾個真物件。”
    田嘉明忍不住問道:“周書記,這怎麽搞收藏這麽費錢嗎?”
    周海英意味深長的笑著說道:“搞收藏,再有錢的人在收藏麵前那都是窮人,任何生意在收藏麵前也都稱不上生意。” 說著,他又指了指一個青銅擺件,“嘉明啊,你看到的那個青銅小擺件,足足花了我 30 多萬呀,那還是兩年前的價格,前兩天有個朋友出45萬,我沒賣?海英啊,我告訴你,我的目標就是建設一個私人的博物館。”
    田嘉明心中暗自感慨:在一般人的眼中,大魚大肉,花天酒地就是享受,哪裏會知道有錢人是這麽玩的呀!人家玩博物館。
    這時,周海英走到書桌前,拉開抽屜,從裏麵取出一個紙盒。打開紙盒,裏麵全部是碼放得整整齊齊的銀元。他將紙盒往田嘉明的跟前一推,說道:“這些我也不數了,你全部拿回去,剩下的明天我找朋友給你送到東洪縣去。”
    田嘉明看著周海英如此慷慨相助,心中一股暖流湧動,感激之情溢於言表,他一臉感激地說道:“周書記,這您的大恩大德,我是無以為報啊。”
    周海英揮了揮手,臉上帶著和善的笑容,說道:“嘉明啊,說這些話就見外啦!以後,龍投公司的業務還得你照顧啊,這個東光公路快修通了,我聽說東投集團的客車要開進東洪縣了,咱們龍投也要進東洪這個市場,你呀,能力範圍之內照顧一下,千萬別為難。”
    田嘉明連忙說道:“周書記,您說這些那不是打我的臉嗎?肝腦塗地,在所不辭啊!周書記,您以後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可不能含糊啊。”
    田嘉明的這句話說到了周海英的心坎裏。周海英並不是無緣無故地幫助田嘉明,而是看重田嘉明公安局長手中的權力。現在的市場已經證明,縣城裏的錢是最好賺的,隻要你有關係形成壟斷,這錢比大城市好掙錢多了。
    周海英主動說道:“嘉明,我幫你可是不圖回報的啊,我看中的是你這個人。以後公司的生意在東洪縣,還得你多關照幾句。現在,你看著局麵上比較困難,但是,我給你個定心丸,在過一段時間,縣委書記一到,東洪就不姓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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