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在外而安 第371章 偷雞蝕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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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進最終沒有收用雅圖,但也沒有白白地放她走,而是讓白秀珠夫人,認了雅圖做義女,周進則成為了雅圖的義父。

    常言道,“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雅圖自知無法拒絕,隻能接受這個安排。

    要不然,周進一氣之下,幹脆把她送到風月堂做皮肉生意,她能怎麽辦?

    當初黃太吉和布木布泰二人合計,將她暗中送過來的時候,篤定周進這廝難過雅圖這道美人關,方便她隨後拿捏這位胯下之臣,哪怕作為枕邊人,多打聽一些軍情消息也是好的;

    但如今,周進根本沒有因為雅圖的姿色而心動,攻守之勢逆轉,那她也就隻能屈服於周進的命令了。

    更何況,鬆江伯周進還向雅圖保證過了,隻要她乖乖地聽話,今後若有機會,會盡量撮合她和弼馬哈之間的婚事。

    雅圖回想起她和弼馬哈在草原上初次結識的場景,那個魯莽少年小心翼翼地嗬護在她身邊,防止她被奔騰的野馬群給衝撞到,以至於他自己不慎落馬,差一點兒成為跛子的陳年舊事,眼眶裏泛起了一陣水霧。

    雅圖心想,若是真有這一天,也不算太差吧?

    聽著雅圖稱呼周進為幹爹,房中諸多婦人才算是徹底放下心來。

    身上本錢大的婦人,如甄豔、方媛等姨娘,免不了要輕輕地拍打一下自己那顫顫巍巍的胸脯,吸引伯爺注意的同時,也能給自己壓壓驚;

    身上本錢小的婦人,比如說晴雯、齡官等人,則用手撫摸著自己那精美絕倫的臉蛋,想著隻要房中沒有新人,她們便可以繼續扮嫩。

    這種心情不難理解,她們都已經上了車,自然想將車門堵上,不允許其她婦人再上車了。

    看來周進的個人承諾,再不從外麵收用其她婦人,絕對不止是說說而已啊。

    要知道,紅樓世界中的幹爹,和周進上一世的幹爹可不一樣。在紅樓世界中,周進和雅圖確立了父女關係,便不可能媾和在一起了,除非周進不顧名聲,也不打算在官場上混了。

    像那個禮部堂官錢敬文,不過是迎娶了一個風塵女子為妻,便被人們議論紛紛,德正帝選拔內閣首輔時,也再未將其列入目標人選,就是一例明證。

    周進才三十歲出頭,便已擔任登萊巡撫,兼兵部右侍郎,他在官場中的上升空間很大,哪怕是逆天顏值,也很難讓他失了分寸,做出違背公序良俗之事了。

    雅圖是清國皇帝黃太吉的女兒,周進做出這種處理,盡管問心無愧,但也需要向朝廷進行報備,若是朝廷不認可他這種處理方案,周進還得派人,將雅圖送到京師,交由禮部或者理藩院來全權負責。

    從明麵上而言,涉及到番邦異族之事,禮部或者理藩院都有資格來管。

    太上皇病重臥床之後,朝中權柄盡操於德正帝一人之手,連忠順王陳西寧都開始靠邊站,曾經在朝中呼風喚雨的四王八公一係,自然是像那雨打的浮萍一般,無所依附了。

    要不然,鎮國公府的三等男牛軍,也不會走了邢州白氏家族的門路,投靠了鬆江伯周進。聽說,牛軍如今在某個海港營建處做副總管,為正式出仕做準備。

    一想到這裏,北靜郡王水溶就不禁生出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他北靜郡王水溶還活著,還仍然在朝堂之上任職哩,可這些曾經的老朋友、老部下們,就開始把他這位老大哥不當做一回事了。

    “你牛軍想要起複,撈一個實缺,真要舍得花上萬兒八千兩銀子,難道我北靜郡王水溶替你辦不到嗎?為何一定要舍近求遠,去捧那個鬆江伯的臭腳丫?”北靜郡王水溶坐在內書房裏,氣呼呼地說道。

    雖然說,不能和以前大權在握相比,但北靜郡王水溶作為四王八公一係代表,在朝堂之上還是有一定發言權的。

    除了仍舊擔任內閣輔政之外,水溶還分管理藩院、太仆寺、樂坊司等專設機構。

    在其分管範圍之內,六品以下低級官員,隻要水溶本人願意舉薦,基本上十拿九穩;六品以上、四品以下中級官員人選,水溶也有一定的發言權。

    這是水溶作為內閣輔政大臣的體麵,若是連幾個中下級官員的去留都決定不了,那他在朝堂之上,還有什麽威信可言?

    水溶正苦悶地想著心思,突然聽到王府管家在門外說道,“王爺,理藩院的石光珠大人上門求見。您看是否方便?”

    “讓他進來吧。”水溶溫和地說道。他覺得有一點兒好奇,石光珠找上門來,究竟所為何事?

    早些年,石光珠作為繕國公之孫,在營中步步高升,官至平安州節度使一職。後來,他和榮國府賈赦暗中勾連,參與到了叛將孫紹祖買官一案,被勒令引咎辭職,賦閑在家長達數年之久。

    北平鼠疫過後,繕國公府損失了大半資產,石光珠擔心坐吃山空,便掏出了二千兩銀子作為本錢,從北靜郡王水溶這裏,買下了理藩院郎中一職,秩正五品,主管對女真諸部、草原部落的交涉事宜。

    若是大周和關外這些遊牧民族不打仗,雙方恢複正常的商貿來往,理藩院郎中或許可以撈到一點油水。

    但現在,雙方關係勢同水火,清國特使範文程也逃出北平,大周和清國之間再無任何明麵上的接觸,以至於石光珠這位理藩院郎中,幾乎成了一個擺設。

    所以,水溶才會感到好奇,石光珠這廝不在家裏吃酒聽戲,跑到北靜郡王府來做什麽?

    及至石光珠向他匯報說,鬆江伯周進已經擒獲了清國皇帝黃太吉的女兒雅圖,意欲拿雅圖婚事作為交涉,換取北方草原部落的中立時,水溶才恍然大悟。

    水溶萬萬沒有想到,清國皇帝黃太吉居然如此不講體麵,使出了這般下作的計謀,而且還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把他自己的女兒雅圖給搭進來了。

    而石光珠顯然也是利欲熏心,打算利用這件事情,好好地做一篇文章了。

    不說別的,就說以理藩院的名義,迎接清國皇室貴女雅圖進京,需要調集多少人手,動用多少物力,沿途經過諸多州縣時,又能在地方官員頭上打秋風。

    若是仔細籌謀一番,這一趟走下來,除去花銷和上下打點,少說也能賺到一二千兩銀子吧。

    要是在往些年,石光珠恐怕不大看得上這一二千兩銀子,也懶得辛苦走這一趟,但現在繕國公府入不敷出,就由不得石光珠不心動了。

    要不然,他花二千兩銀子,從水溶手裏買官做什麽?不就是為了撈偏門,掙錢補貼家用嗎?

    石光珠一心求財,他如此迫不及待,倒也不難理解。

    但北靜郡王水溶,作為理藩院的分管領導,卻必須要站在一個更高的層麵來考慮這個問題。

    對於鬆江伯周進,水溶頗有結交之意,要不然,他也不會把自己的妹妹水笙,嫁給鬆江伯周進的弟弟周益,就憑他一個鄉下土財的兒子,順天府鄉試屢次落榜,連上門求見的資格都沒有,憑什麽做他北靜郡王水溶的妹婿?

    周進有意收留雅圖,顯然是想奇貨可居,有這樣一位清國皇室貴女在手上,他進可攻,退可守,不啻於手裏掌握了一張王牌,想怎麽打就怎麽打。

    比方說,周進頭一天收用雅圖,後一天就率眾投靠黃太吉,最差也是清國駙馬,他連大周朝都能背叛,哪裏還會將那個義父義女的關係當作一回事?

    水溶以己度人,認為周進很有可能兩頭下注。連王自如都能投敵,滿朝文武,還有誰是忠烈之臣?

    但這對於水溶來說,就有一些不太妙了。

    如果有朝一日,周進這廝果然叛變投敵,他水溶作為老周家的親家,能逃脫得了幹係?

    德正帝本來就看他水溶不順眼,會不會利用這個機會,將四王八公一係連根拔起?

    因此,雅圖絕對不能留在蓬萊,不能留在鬆江伯府,而必須把他接回北平,圈養起來,讓黃太吉和周進之間產生罅隙。

    但雅圖進京,也不能由理藩院來負責。倒不是說,水溶不願意替手下兄弟們爭取好處,而是他也不願意惡了周進,給自己惹來一係列麻煩啊。

    就因為曾經得罪過周進,鎮國公牛清之孫、世襲一等伯牛繼宗,修國公侯曉明之孫、世襲一等子爵侯孝康,治國公馬魁之孫、世襲三品威遠將軍馬尚及其夫人高穎,都在北平鼠疫中染病而亡,而且周進這一手還弄得十分漂亮,任誰都找不出什麽疑點。

    但水溶是真心感到後怕了。要不然,他也不會將自己的妹妹水笙,嫁給周益那個傻小子了。

    水溶是理藩院的話事人,能不能做主,把雅圖接回京,他沒有絕對的把握,但要是他主動在德正帝麵前推掉這件差事,卻也一點兒都不難。

    看了一眼石光珠送來的那盒高檔茶葉,水溶在心裏冷哼了一聲,“哼,一盒茶葉就想打發我,也真是太小看人了。”

    石光珠在北靜郡王水溶這裏沒有得到準信,悶悶不樂地離開了這裏。而北靜郡王水溶也不敢心存懈怠,他第一時間入宮求見,把鬆江伯周進扣留女真貴女雅圖一事,向德正帝進行了匯報。

    德正帝剛開始,還以為水溶會主動承攬押送雅圖進京一事,並且獅子大張口,索要大量錢糧物資作為辦事經費,結果水溶反而推薦禮部出麵操辦此事,竟然把他分管的理藩院給摘了出來。

    水溶這是什麽意思?難道他認定了我陳安寧是一個刻薄寡恩之君,想要躺平摸魚了嗎?

    想到這裏,德正帝陳安寧不禁有些惱怒。在他看來,如果不是自己宅心仁厚,水溶都死了十遍八遍了,哪裏還能活到今天?

    但德正帝轉念一想,北靜郡王水溶躺平摸魚也行,他隻要不暗中勾連,不結黨營私,就還是一名好賢王嘛!

    至於女真貴女雅圖,德正帝陳安寧絕對不會允許她在蓬萊居住生活,免得哪一天,周進這廝按捺不住,還真被這個婦人勾引得手,那局勢就變得更加微妙了。

    “行吧,既然理藩院人手不夠,那就讓禮部堂官錢敬文帶人,前去蓬萊鬆江伯府接人。等到雅圖進京以後,可以安排她在桃花巷永寧公主府內居住生活,也算成全了她和周進的父女之情。”德正帝陳安寧指示道。

    “皇上英明。”水溶附和道。

    等到水溶告辭離開後,德正帝陳安寧又將忠順王陳西寧宣召入宮,想要請他代替自己,前往蓬萊一趟。

    “這是一個難得的好機會,迎接雅圖進京時,你也跟著錢敬文前往,代替朕慰勞軍隊,看看登萊二州,有無反常情形?”

    忠順王陳西寧聽後,不由得打了一個冷戰,皇兄這是在懷疑鬆江伯周進有著不臣之心?

    但他轉而想到,自己對皇兄忠心耿耿,替皇兄除掉了多少眼中釘,結果到頭來,卻被打發到一邊,在朝堂之上隻有建議之名,卻無行政之實了。

    皇兄對他這個親弟弟都有所懷疑,現在又懷疑到了鬆江伯周進身上,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嗎?

    陳西寧也懶得和德正帝計較這些,隻要是大周朝的天下,隻要是陳氏皇族把持著金鑾殿上的那張龍椅,他陳西寧受點冤枉,吃點暗虧,也不算什麽。

    但陳西寧也向德正帝指出,勞軍可不是空口白牙的事情,不是說去給那些士卒講幾句話就行了,還得拿出真金白銀,給那些士卒分發大量賞賜才行。

    聽說還需要拿出一筆錢來,德正帝陳安寧有些不情願道,“那須得多少銀子?”

    忠順王陳西寧沉吟道,“既然是代替天子勞軍,必然是登萊軍所有士卒,人人有份,以每人二兩銀子計算,按照登萊軍現如今的規模,那也得三四萬兩銀子,再加上各級武官賞賜翻倍,怕是得有五萬兩銀子,才能把這件事情辦得漂漂亮亮。”

    五萬兩銀子,說多也不多,說少也不少。德正帝陳安寧想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決定,拿出這筆錢來。

    要不然,登萊軍隻知道有鬆江伯周進,不知道有他德正帝陳安寧,豈不是變成了一支私軍嗎?

    山海關總兵吳月先,德正帝對他投鼠忌器,寧南伯左昆山,也漸漸聽調不聽宣,難道他陳安寧作為大周朝皇帝,連鬆江伯周進也要開始拿捏不住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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