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在外而安 第389章 亂臣賊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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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正帝陳安寧在寢宮中並沒有休息多久,很快便將戴權宣召入內,詢問有何妙策?
    戴權心裏發苦,滿朝文武這麽多人,真要有什麽好的對策,還能等到他想出來?
    他隻能幹巴巴地加以勸解,說勝敗乃兵家常事,且順天府境內,還有山海侯吳月先和鬆江侯周進二人,距離北平城下不足百裏,想必闖賊人馬也不敢傾盡全力攻城。
    德正帝陳安寧知道戴權是在安慰他,但也無話可說,他也不能說戴權說得不對,其內心深處,也是希望吳月先和周進二人,能夠發揮出關鍵作用,將闖賊人馬全部剿滅才好啊。
    然而盡管如此,德正帝陳安寧心中的失落感和沮喪感,卻像春天的野草一般,悄然滋長。
    他感覺自己對身邊的許多事務,如權柄、金錢、王朝形勢等,越來越沒有了掌控力。
    “真是不甘心啊。”德正帝陳安寧滿腔怒火,一團怨氣在心中淤積不散。
    “啟稟皇上,田貴妃看您來了。”殿外某個小太監用他那鴨公嗓子,低聲提醒道,他知道德正帝陳安寧心情不好,連說話都不敢太大聲。
    “田貴妃,她來做什麽?”德正帝陳安寧沒有好氣地說道。他本待想要揮揮手,將田貴妃給打發走。
    可他轉念一想,北平危在旦夕,說不定什麽時候,便會被大順軍殺進皇宮,這個嬌豔無儔的田貴妃,今後還不知道落到誰手中,在誰懷裏婉轉承歡?
    想到這裏,德正帝陳安寧不由得妒火中燒,在一種強烈占有欲的驅使下,他的整張臉都變得扭曲起來,有著一種病態的潮紅。
    “宣她進來。”德正帝陳安寧一聲怒吼道。
    戴權借著這個機會,連忙退了出去,他可不想在這個時候做顯眼包,平白無故地招惹眼前這個亡國之君發怒。
    田貴妃進去後沒多久,戴權聽到屋內傳來了一陣壓抑的喘息聲,他心想,還是田貴妃婀娜多姿,手法多樣,能以柔克剛,化解德正帝陳安寧的心中戾氣。
    結果這時候,寢宮裏卻傳來了一聲怒吼,“你這個下賤女人,少在我麵前搔首弄姿。”
    還沒有等到戴權回過神來,那個田貴妃“啊”的一聲尖叫,便再也沒有任何聲音從裏麵傳出來了。
    “這這這……”戴權心裏像是吊著一桶水,七上八下,“難道德正帝將田貴妃殺害了不成?”
    田貴妃是南直隸行省揚州府江都縣人,精通音律,擅長丹青,氣質絕佳。
    想當年,田貴妃剛進宮時,才僅有十五歲,她童顏稚嫩,嬌美如花,雖身形纖細,胸部卻異常豐滿,以一種不太相稱的年齡,卻能散發出成熟女性的迷人魅力。
    戴權作為太監,一見之下,都不免驚為天人,暗自感歎了許久。
    以至於一連有兩三個月時間,當時貴為親王的陳安寧,早晚都是在田妃房中歇息,讓陳安寧房中另外幾位側妃,爭風吃醋,鬧得整個親王府雞犬不寧。
    田貴妃後來生下了四子一女,一度寵冠後宮,想不到有朝一日,居然會死在皇上寢宮之中,這真是令人扼腕歎息啊。
    戴權尚來不及太多感歎,便聽到德正帝陳安寧在寢宮裏麵呼喊道,“傳袁妃、劉妃速來寢宮。”
    “瘋了,皇上怕是要發瘋了。”戴權感覺心驚肉跳,他一方麵安排身邊小太監,速去袁妃、劉妃宮中傳話,一方麵又托人去找忠順王陳西寧。
    這個時候,也隻有身份貴重、敢於勸諫的忠順王陳西寧,有膽量在德正帝陳安寧麵前仗義執言了。
    袁妃、劉妃過來時,還言笑晏晏,渾然不知道寢宮裏麵發生了什麽。她們倆在進入寢宮之前,還向戴權手中塞了幾張銀票。
    戴權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眼看著大順軍就要殺進來了,這幾張銀票,錢莊還有能力負責兌換嗎?錢莊東家能不能在這場劫難中活下來,都是一個未知數啊。
    很快,寢宮裏麵傳來了袁妃、劉妃二人的驚呼聲以及衣帛被撕裂時的刺啦聲。
    聽到寢宮裏麵袁妃、劉妃二人所發出來的痛楚哭聲,戴權都感覺有些於心不忍起來。
    好在這個時候,忠順親王陳西寧已經趕到現場了。
    他臉色鐵青,在寢宮外麵呼叫道,“皇兄,皇兄……”
    “您千萬不能自亂陣腳,沒了皇家氣度啊。”忠順王陳西寧的聲音打著顫,像是在哭泣一般。
    “都給我快滾。”隨著德正帝陳安寧一聲怒吼,袁妃、劉妃二人光著身子,從寢宮裏麵逃了出來。
    戴權毛起膽子,大膽張望了一眼,隻見袁、劉二人身上豐腴之處,都是一些青紫色的淤痕,或者帶有血跡的牙印,簡直令人觸目驚心。
    忠順王陳西寧進去之後,不知道說了些什麽,德正帝陳安寧的情緒終於平和了一些,他還呼叫戴權,讓戴權端一壺茶水過來。
    “忠順王來了,連一杯茶水都沒有,你這個大明宮掌宮內相究竟是幹什麽吃的?”德正帝陳安寧厲聲嗬斥他道。
    戴權不敢給自己叫委屈,連田貴妃都死得不明不白,袁妃、劉妃都受到了身體上的虐待,他一個太監,被皇上批評幾句,又算得了什麽?
    戴權將茶水送入寢宮裏麵,看見德正帝陳安寧正披頭散發,和跪在地磚上的忠順王陳西寧進行交談。
    那個豐腴猶存的田貴妃,正趴在寢宮裏麵的一張書桌上,她光著下身,背上刺有一把寶劍,沿著背脊流下來的一汪鮮血,漫過其雪白後臀,更將其身下衣裙,染成了一片赤紅色。
    戴權不敢多看,他聽到忠順王陳西寧在向德正帝陳安寧建議說,“周少儒兵敗之後,北平城中人心不安,這確是實情,但眼下也沒有達到眾叛親離的地步。皇兄還是應當振作起來,上馬管軍,下馬管民,尤其是北平城中那些王公貴族之家,或多或少都有一些錢糧物資,值此國難關頭,讓他們有錢出錢,有力出力,隻要能保證北平渡過此次難關,許多事情也不是不能商量。”
    “既如此,便有勞……”德正帝陳安寧本打算吩咐忠順王陳西寧代表自己,前往諸位王公貴族之家化緣,但他內心深處對於忠順王陳西寧的猜忌心理,又不允許這樣做,便指明讓大明宮掌宮內相戴權,以天子特使身份,向北平城中諸位王公大臣,傳達皇室善意和請求。
    戴權心中欣喜若狂,他早就想找個機會,溜出皇宮,卻一直未能如願,想不到眼下,居然還有峰回路轉的機會。
    “奴才必然不辱使命。”戴權磕頭應承道。
    戴權出宮以後,先後拜訪了北靜郡王、南安郡王等四大異姓王府,以及榮國公府、寧國公府、理國公府、錦鄉伯府、宣城伯府等處。
    他看到榮寧二府也好,還是錦鄉伯府也罷,府中眾人都顯得憂心忡忡,顯然也是對眼下複雜局麵,有些提心吊膽。
    戴權不敢和這些王公貴族之家,透露自己有意投靠鬆江侯的心思,而是轉而拜訪永寧公主府,借著向永寧公主張詩韻化緣的機會,詢問鬆江侯對於眼下局麵,有無留下後手。
    “後手,什麽後手?”張詩韻故作不知道。
    戴權向身後某人看了一眼,示意張詩韻將無關人等從這裏打發走,以免泄露了機密。
    “鬼鬼祟祟做什麽?”張詩韻很不滿意地說道,“她是鬆江侯房中貴妾薛寶釵,已為鬆江侯生下庶子周海,你有什麽事情,直接說出來便是,不用擔心她會走漏消息。”
    “原來是薛姨娘,那我就放心了。”戴權滿臉諂媚地笑道。
    隨後,他從懷裏掏出一件物什,擺放在了身前書桌上。
    “你要死嗬。”張詩韻霍然站立,臉上表情又驚又怒,聲音裏夾雜著無盡惶恐。
    薛寶釵也向桌麵上看了一眼,更是嚇得心驚肉跳,站立不穩,差一點兒就要摔倒在地了。
    桌麵上那玩意兒,方正端莊,色澤醇厚,通體由溫潤玉石雕琢而成,璽鈕之上,還盤臥著一條威嚴肅穆的九爪金龍,龍身蜿蜒,鱗片清晰可見,在光線的照耀下,泛起微微的白玉光澤。
    這分明就是大周朝的傳國玉璽啊?
    戴權作為大明宮掌宮內相,把這玩意兒帶到了永寧公主府,這能說得清楚嗎?不管張詩韻有心還是無意,要是被人發現了,那絕對隻有一個“死”字啊。
    薛寶釵看著戴權的目光,充滿了憎恨,如果目光能殺人,她恨不得將戴權這廝當場斬殺。
    “你戴權想要尋死,自個兒找一棵歪脖子柳樹,上吊自殺便是,為何要讓鬆江侯府陷入到如此絕境?”這時候,永寧公主張詩韻兀自怒氣衝天地說道。
    她甚至還指著戴權的鼻子,大罵他道,“你這廝,真是一點兒道理都不講啊。你在宮裏當差,鬆江侯在地方為官,雙方井水不犯河水,而且每年冰敬、炭敬以及年節禮物,鬆江侯也不曾短缺了你這裏。你為何如此陰險,要置鬆江侯一家人於死地?”
    “公主殿下息怒。我這也不是沒有辦法了嘛。”戴權陪笑道,“唯有如此,才能讓鬆江侯相信我有投靠他的誠意啊。”
    戴權甚至還表示道,他往年在宮中,雁過拔毛,積累了數百萬兩銀子的財富,隻要鬆江侯周進大人給他一條活路,他願意將這些錢財拿出大半,資助登萊軍營中兵餉。
    “我們憑什麽相信你?”張詩韻質問道。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萬一事情泄露,戴權雖然難辭其咎,但鬆江侯府也要變成眾矢之的啊。
    “我戴家老老小小數十口,都在清水街上居住,隻要公主殿下您同意,我現在就把他們傳喚過來,交給永寧公主府看管,生死僅在於您一念之間。這份誠意,總能夠打動公主殿下了吧?”戴權咬牙說道。
    戴權雖然是一個太監,但他的家族觀念比較強烈,對於家族兄弟侄子,一向都比較關照。現在他把家族中人的生死,都交到了永寧公主張詩韻手上,可見他是鐵了心,要投靠鬆江侯周進了。
    但張詩韻猶然感到迷惑不解,“你就算有意向鬆江侯示好,私下裏和我來說就是了,為什麽要把這個害人的傳國玉璽拿到我這裏來,這不是故意添亂嗎?”
    “特殊時候,非如此不足以取信公主殿下。”戴權解釋道,“石光珠上次向我透過一次底,說他們已和大順軍暗中媾和,有意在最近兩天起事,戴某全家人要不是命在旦夕,我也不會在倉皇之間,出此下策。”
    石光珠屬於四王八公一係,和德正帝陳安寧身邊近宦,一向不對付。石光珠有意發動叛亂,邀請戴權參與,戴權考慮到雙方關係不睦,不敢摻和在其中,等於說又一次得罪了石光珠。
    等到石光珠發起暴動,事成之後,戴權絕對難逃一死。
    但戴權卻也不敢輕易告發石光珠。石光珠既然敢向戴權發出邀請,自然做出了萬全準備,也許戴權剛向德正帝陳安寧提及此事,石光珠便提前得知了消息,他將暴亂時間提前,豈不是讓戴權,連一絲輾轉騰挪的時間也沒有了嗎?
    戴權深思熟慮之下,轉而求到永寧公主張詩韻這裏,有向鬆江侯府一係托庇之意,倒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很快,戴權將家族至親,都傳喚到了永寧公主府,說是給張詩韻的孩子過生日,借此遮人耳目。
    到了這個時候,張詩韻也將她的底牌托盤而出,“上次鬆江侯托人送了一份東西過來,說是在關鍵時候,或許能讓我們平安出城。我當時還不太相信,然而麵對眼下困局,卻也不得不佩服鬆江侯深謀遠慮,有神鬼莫測之能。”
    “什麽東西?”戴權詢問道。
    “大順國皇帝李鴻基冊封李信為海昏侯的印信和文書。”張詩韻回答道。
    “那這就好辦了。”戴權不由得輕鬆了一口氣。
    李信在大順國高層之中的地位著實不低。他或許比不上牛聚明、宋康年、李捷軒、高必達等高級將領,但至少能在闖王營中排進前十。
    大順軍殺入北平之後,城中勢必一片混亂,有李信的海昏侯印信傍身,大順軍的中下級將領,誰敢生事?
    如果有人攔路詢問,那就是李信聽說大順國形勢一片大好,特意從海外趕來,向大順國皇帝恭請聖安,至於在這個過程中,李信的親信從北平城中劫持一些婦孺出城,供其私下裏享用,這不是理所當然嗎?
    大順國諸位高層,誰不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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