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在外而安 第390章 亂臣賊子(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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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繕國公之孫石光珠,在擔任平安州節度使時,曾和流竄至此的流民軍將領劉芳亮有過交手,但雙方非常克製,在一場小規模衝突之後,便各自領軍退走,為眼下的雙方合作,打下了堅實的互信基礎。
李鴻基推翻大周王朝有望,在這個關鍵時候,也肯定不會吝於封賞。
他已向石光珠作出書麵承諾,若是石光珠在大順軍殺入北平的過程中,發揮一定作用,他將冊封石光珠為大將軍,並兼任大順朝廷兵部侍郎以上要職。
石光珠心中大喜,自然改換門庭,盡心盡力地替大順皇帝李鴻基辦事了。
在石光珠的暗中攛掇下,他已經糾集了一大幫親朋好友,包括修國公侯曉明之曾孫、世襲一等子爵侯孝康之子、現襲三等男爵侯旬,榮國公賈源之孫、原世襲一等神威將軍賈赦,寧國公賈演之曾孫、世襲三品威烈將軍賈珍,治國公馬魁之曾孫、世襲三品威遠將軍馬尚之子、現襲三等輕車都尉馬世明,齊國公陳翼之孫、世襲三品威鎮將軍陳瑞文,都先後參與了進來。
至於北靜郡王水溶,東平郡王穆蒔之孫、世襲一等公爵穆雲,南安郡王金鑫之孫、世襲一等公爵金磊,西寧郡王高苑之孫、世襲一等公爵高煥,石光珠就沒有給他們四人打招呼了。
畢竟他得考慮到這一點,若是將這四位異姓王爺拉攏進來,到時候究竟是以四位王爺為首,還是以他石光珠為首?
石光珠心中,甚至還隱藏著這樣一種惡念,繕國公府被“四王”壓製了這麽多年,也該輪到他石光珠出人頭地了吧。
好幾年前,石光珠想讓自家幺弟石光寶,娶北靜郡王水溶的妹妹水笙為妻,結果卻遭到了水家人的嘲笑,說繕國公府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氣得石光寶憤而出走,出關投靠了寧遠副將祖天複,如今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可以說,繕國公府和北靜郡王府之間,有著血海深仇,隻是石光珠以前迫於形勢,不會輕易把這種情緒表露在外人麵前罷了。
“曾經你們對我愛搭不理,今後我要讓你們高攀不起。”石光珠心中暗恨道。
還有理國公府柳芳、鎮國公府牛軍,因柳芳的兩個女兒,都嫁給了鬆江侯府一係重要成員陸河、馮紫英,牛軍又已投奔鬆江侯周進本人,石光珠擔心泄漏風聲,便沒有拉攏這兩家。
而且,大順軍進入北平之後,為了穩固形勢,鬆江侯府一係必然是大順王朝極力拉攏或者特意針對的重要目標,理國公府柳芳一家人,恰好可以拿來作為對付鬆江侯周進的人質或籌碼,若是現在讓他們柳家人參與其中,到時候就不太好翻臉了,總得留一些後手才是。
六大國公府密謀起事,僅名下族人、家丁就高達數千人,再加上石光珠、侯旬、賈赦、陳瑞文等人,都曾有過營中履曆,他們相互招朋引伴,而大順軍又在城外虎視眈眈,想跟著石光珠轉投大順軍旗下的王公貴族之家,也因此越來越多。
石光珠覺得起事的時機已經成熟,便給闖王那邊捎去口信,讓大順軍進一步加強攻勢。
作為四王八公一係重要成員,石光珠前不久被臨時啟用,擔任北麵德勝門守將,他和大順軍高層之間,便有了一個穩妥的交流溝通渠道。
“好好好。”得到準信後,李鴻基大喜過望,他下令道,“淩晨時分,以三聲炮響為號,李捷軒,命你率領本部人馬,猛攻北麵安定門;袁綿侯,命你率領本部人馬,猛攻西麵阜成門;李補之,命你率領本部人馬,猛攻東麵東直門;田玉峰,命你率領本部人馬,猛攻外城南麵永定門。”
李捷軒、袁綿侯、李補之、田玉峰等四人連忙應道,“遵旨。”
另一位大將軍劉芳亮,前後左右看了一眼,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忍不住叫屈道,“皇上,那我呢?其他人都有攻城任務,為何又把我一個人給落下了?”
李捷軒取笑道,“咱們都聽皇上安排即可,劉大將軍可以在營中安心休息,等到了明兒一大早,便可以聽到我們攻下紫禁城的好消息了。”
袁綿侯也在一旁嬉笑道,“就是。更何況,高必正將軍不也沒有領到攻城任務嗎,人家也沒有多說什麽不是?”
劉芳亮感到有些鬱悶了,他向眾人訴苦道,“高必正將軍現在外麵征收糧穀、押運壯丁,都沒能來到營中議事,他能和我比嗎?上次攻打保州,也是讓我給你們充當預備隊,結果大量金銀財寶和諸多絕色女子,都被你們俘虜到各自營帳中了。要不是有皇上替我仗義執言,連那個保州府學教授房中的兩房美妾,都分不到我名下。現在攻打北平,又讓我做預備隊,我我我……”
“我感到心裏委屈,也在手下兄弟們麵前不好交代啊。”考慮了好大一會兒,劉芳亮終究是不敢和其他四位大將軍撕破臉皮,但他以退為進,總算在李鴻基麵前,博得了一些同情分。
李鴻基朗聲笑道,“芳亮兄弟無需憂慮。上次攻打保州,你部人馬作為預備隊,確實連湯湯水水都沒能喝上一口,吃了很大一個虧。但這次進攻北平,我對你早有特殊安排。北麵德勝門守將石光珠有意投靠大順,你等到其他四位將軍發起進攻之後,便偷偷摸摸地來到德勝門外邊,自然有石光珠替你打開城門。到時候,你和石光珠的人馬並做一處,由石光珠等人充當先鋒,你隨後監陣,直撲紫禁城。大周皇室諸位成員,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一個都不能少。”
劉芳亮這才明白,原來其他四位大將都隻是負責佯攻,目的在於分散城內守軍的注意力,他這一路人馬,才是真正埋葬大周王朝的主力軍,而且還擔負有攻陷紫禁城的重大任務,他感覺自己一下子又抖起來了。
“皇宮裏麵,奇珍異寶無數,各色美女成群,你現在總不會埋怨我偏心了吧?”李鴻基笑眯眯地看著劉芳亮說道。
劉芳亮大聲保證道,“請皇上放心,末將必然不辱使命。皇宮裏麵的珍寶、美女之類,我會全部登記造冊,呈送於皇上麵前,聽候進一步發落。”
但劉芳亮也提出了自己的疑問,“石光珠隻是一個降將,讓他充當先鋒,先於我們大順軍進入紫禁城,豈不是把最大的好處,讓他給拿去了?”
李捷軒、袁綿侯、李補之、田玉峰等四位將軍也幾乎異口同聲地說道,“是啊,芳亮是我們的老弟兄了,讓他占這次便宜,咱們也無話可說。但石光珠算是什麽玩意兒,為什麽要把這麽大的好處,分潤給這些沒種的貨色?”
“你們知道什麽?”李鴻基頗為感慨地說道,“自古以來,弑君的亂臣賊子,哪有誰能落到一個好下場的?我讓石光珠等降將搶先進入紫禁城,實際上是想讓他們承擔弑君的任務及因果,哪怕在這個過程中,讓他們搶得一些金銀財寶、貌美宮女之類,都無妨。這樣一來,全天下忠於大周朝的臣民們,隻會痛恨他石光珠,而不會痛恨我李鴻基。你們現在都明白了嗎?”
諸位將軍這才恍然大悟,齊聲拜道,“皇上英明。”
進入深夜以後,北平在大順軍隊的凶猛攻勢下,如同一座脆弱的堡壘瞬間崩塌。喊殺聲震耳欲聾,如洶湧澎湃的怒濤席卷而來。
石光珠等人趁著混亂,將劉芳亮部兩萬餘人引入城中。他們如同鬼魅般行走在宵禁後的街道上,眼神堅定而狂熱,手中緊握著各式兵器,諸人神情仿佛一條等待噬人的蟒蛇。
終於,石光珠等人衝進了皇宮。
皇宮內一片混亂,守衛們驚慌失措地呼喊著,試圖組織起有效的抵抗。
然而,有大順軍隊作為助攻,在石光珠等人排山倒海的攻勢麵前,他們的抵抗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石光珠等人在混亂的人群中左衝右突,如敏捷的獵豹,迅速朝著德正帝陳安寧所在的寢宮逼近。
德正帝陳安寧身著華麗的龍袍,站在宮殿前的台階上,在周邊數十盞大紅燈籠的照耀下,他的臉色蒼白如紙,身體微微顫抖,眼中充滿了恐懼和憤怒。
他大聲嗬斥道:“你們這群亂臣賊子,竟敢犯上作亂!朕定要將你們千刀萬剮!”
石光珠嘴角泛起一絲冷笑,眼中透露出凶狠的光芒,他怒吼道:“陳安寧,你的末日到了!你這昏庸無道的暴君,看看你統治下的江山,百姓民不聊生,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說罷,他如離弦之箭般衝向陳安寧,手中武器高高揚起。
陳安寧驚恐地向後退去,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他身邊的太監和宮女們嚇得尖叫著,四處逃竄,如驚弓之鳥。
石光珠等人瞬間將陳安寧圍住,其中一人猛地撲上前去,將陳安寧的雙臂緊緊抱住,使其無法動彈。
趁此機會,石光珠跨前一步,將手中的繩索迅速套上陳安寧的脖子。
陳安寧拚命掙紮著,他的雙手緊緊抓住繩索,試圖將其拉開,雙腳不停地亂蹬,踢中了旁邊一人的小腿。那人吃痛,卻咬著牙更加用力地按住陳安寧的身體。
“放開朕!你們這些逆賊不得好死!”陳安寧的雙眼布滿血絲,喉嚨裏發出嘶啞的叫聲。
石光珠等人毫不理會他的掙紮和咒罵,他們的臉上露出猙獰的表情,手臂上青筋暴起,用力拉緊繩索。繩索深深地陷入陳安寧的脖子,勒出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陳安寧的臉色由白變紅,再由紅變紫,他的眼睛凸出,舌頭也漸漸伸了出來。他的掙紮越來越微弱,雙手無力地垂了下來,雙腳也不再動彈。
石光珠等人又用力勒了一會兒,直到確定陳安寧已經斷氣,才緩緩鬆開了手中的繩索。
隨後,陳安寧的身體軟綿綿地倒在地上,龍袍上沾滿了塵土和鮮血。
石光珠等人看著死去的陳安寧,大口喘著粗氣,臉上露出了勝利的笑容。
大順皇帝李鴻基讓他們上交的這份投名狀,終於算是完成了。
因劉芳亮還擔負有滿城搜捕大周皇室諸多成員的重要任務,不得不派出一隊隊兵丁,前往城內各處抓人。
而留在劉芳亮身邊,負責查抄皇宮財貨、婦人的部分士卒,又不熟悉紫禁城的內部格局,需要有降兵帶路,難免對石光珠、侯旬等人多有借重。
尤其是侯旬,他被劉芳亮刻意留在身邊,指揮滿城查抄、搜捕事宜,忙得腳不沾地。
趁著這個空當,便自然進入到了石光珠、賈赦、賈珍、陳瑞文等人的狂歡時刻。
在那巍峨的殿宇之間,混亂如潮水般蔓延開來,整個紫禁城陷入到了一片可怕的動蕩之中。
無數宮門被強行撞開,一隊隊亂兵如餓狼般湧入。他們的眼中閃爍著貪婪與瘋狂,目標直指皇宮內的金銀財寶。
璀璨的珠寶、精美的玉器、珍貴的字畫,被亂兵們肆意搶奪。
大家你爭我奪,將一件件價值連城的寶物塞進自己的懷中,仿佛這些寶物能為他們帶來無盡的財富與榮耀。
德正帝陳安寧被勒死後,得知消息的周皇後及袁妃、劉妃、宋妃、陳妃等諸位妃嬪,擔心受到到玷辱,也都先後上吊自盡,但偌大皇宮之中,還有著成千上萬名年輕宮女。
這些宮女們衣衫單薄,驚恐地尖叫著,向四麵八方逃竄。
但她們又能逃到哪裏去呢?
石光珠、賈赦、賈珍、陳瑞文等人率領各自族人和家丁們,在宮殿的回廊間橫衝直撞,看到稍有姿色的宮女便一把抓住。
亂兵們的嬉笑聲和宮女們的哭喊聲,相繼回蕩在空曠的宮殿裏,卻無人憐憫。
更有個別貌美宮女,被無數人粗暴地拉扯著,身上不著一縷,滿臉淚痕;有的則蜷縮在陰暗的角落裏,瑟瑟發抖,暗自啜泣,絕望地等待著未知的命運。
昔日莊嚴華麗的皇宮,此刻已淪為了貪婪與暴力的地獄。破碎的瓷器、散落的珠寶、被踐踏的綾羅綢緞,與宮女們的哭泣聲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幅令人痛心疾首的悲慘畫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