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在外而安 第502章 和平交接(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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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進在開封登基稱帝之後,原冀王府對外聯絡室也升格為外務部,薛蟠作為對外聯絡室禮賓專幹,長期駐守盛京,作為周進一係在清廷特別代表。

    他在關外苦寒之地,長年累月吃沙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不是?

    更不用說,他的妹妹薛寶釵,還是周進身邊受寵婦人,給周進生下了一子一女。不看僧麵看佛麵,也得給他一個安慰和獎勵吧。

    如今,薛蟠已獲封鞍山子爵,並被授予了理藩院關外特使的官職。這個官職屬於臨時差遣,品級和各部司官相當。

    薛蟠對此也沒有什麽不滿意的了。要知道,年少時,他隨同母親從金陵北上,投奔榮國府時,他姨夫賈政彼時也才是一名工部司官啊。

    薛蟠在盛京這邊的小日子,過得還不錯。清廷那些王公貴族,都知道他是一個廢物,不會特別針對他行使陰謀詭計,可偏偏他又涉及到周進一係的尊嚴,也不可被輕易折辱。

    以至於薛蟠在盛京城裏,成為了一個誰都不想招惹的存在。去年冬天,他在盛京城中的鳳翔苑,為了一個人盡可夫的過氣花魁,和人爭風吃醋,把何洛會都統的兄長胡錫打了一頓。

    胡錫剛開始還不服氣,結果他弟弟何洛會對他陳述利害不說,還要求他給薛蟠賠禮道歉,讓胡錫禁不住抑鬱了許久。

    他也是清廷一員猛將,卻要給薛蟠這號不成器的貨色卑躬屈膝?這讓他心裏這口氣,怎麽都理不順。

    薛蟠本想著,他就在盛京城中逍遙快活,做一個混世魔王好了。

    因為昏庸無能,他也感覺自己沒臉南下,上次清廷突襲入關,進攻保州,他作為關外特使,居然事先一點兒都不知情,確實有點說不過去。

    雖然金陵那邊,也沒有人公然怪罪他,但薛蟠多少還是有一點兒不好意思。

    薛蟠卻沒有料到,周進一係能這麽快打到盛京,連帶著對他在盛京的生活,也帶來了許多不利影響。

    大軍兵臨城下,薛蟠作為特使,很快被清廷下令拘禁起來。因為把城外大軍沒辦法,有些人便把滿腔怒火,都投射到了薛蟠頭上。

    一句話總結,薛蟠的好日子貌似已經到頭了。

    薛蟠被拘禁在盛京那陰暗潮濕的大牢裏,心中滿是懊悔與憤懣。這牢房四壁散發著腐臭的氣息,牆角處青苔蔓延,仿佛要將這逼仄的空間整個吞噬。頭頂那豆大的燭火在陰風中搖曳不定,映照著他頹然的麵容。

    起初,那些看守還隻是對他冷嘲熱諷。每日送飯時,故意將那粗糙的幹糧摔在地上,濺起一片塵土,“喲,這昔日的鞍山子爵,如今可落了難咯,也不知怎地就得罪了上頭,咱這些小人物,可得小心伺候著。”

    薛蟠聽在耳裏,怒在心頭,卻又不敢發作,隻能狠狠瞪上幾眼,換來的是看守們更為肆意的嘲笑。

    隨著城外周進一係大軍的圍困之勢愈發緊迫,大牢裏的氣氛也愈發凝重。一日,幾個清兵模樣的人衝進牢房,為首的那個滿臉橫肉,扯著嗓子喊道“薛蟠,上頭有令,讓你挪個地兒。”說罷,幾人便如惡狼撲食般將薛蟠架起,拖向更深的地牢。

    這地牢仿若九幽地獄,彌漫著血腥與腐屍的惡臭。牆壁上掛著水珠,滴答滴答地落下,在寂靜中格外驚悚。

    薛蟠被重重地扔在地上,摔得他悶哼一聲,還未等他緩過神來,一盆冷水兜頭澆下,刺骨的寒意瞬間浸透全身。“你們……你們這是要幹什麽!”薛蟠顫抖著聲音吼道。

    那名清兵冷笑一聲“哼,幹什麽?你那城外的主子快把咱盛京攻破了,留你在這兒,就是給大夥瀉火的。”

    緊接著,便是日複一日的折磨。他們不給薛蟠送足吃食,那少得可憐的食物常常是發黴變質的,薛蟠餓得頭暈目眩,腸胃痙攣般疼痛。有時,又會毫無緣由地將他拉出去,綁在刑架上,用皮鞭狠狠抽打,每一下都似抽在他的靈魂上,疼得他冷汗如雨下,慘叫連連。

    可這大牢深處,他的叫聲根本傳不出去,無人知曉他正遭受著怎樣的苦難。

    在這暗無天日的折磨中,薛蟠的思緒飄回到往昔在盛京的逍遙時光。鳳翔苑裏,那燈火輝煌,歌姬們舞姿曼妙,他薛蟠坐在席間,一擲千金,何等風光。為了那個過氣花魁,他大打出手,彼時何洛會的兄長胡錫在他眼中不過是個螻蟻,敢與他爭搶,那是自不量力。

    而如今,時過境遷,他卻淪為階下囚,生死都懸於他人之手。

    薛蟠也不是沒想過自救,他試圖賄賂看守,將身上藏著的一塊玉佩拿出,那是昔日他出使關外前,新民帝周進賞賜之物,溫潤通透,價值連城。

    “大哥,您行行好,幫我帶一份寶發園的四絕菜回來,好歹讓我死前做一個飽死鬼,這玉佩就當是小的孝敬您的。”

    那看守接過玉佩,眼中閃過一絲貪婪,可轉瞬即逝,他將玉佩一扔,冷哼一聲道,“如今這局勢,你這東西燙手得很,我可不敢要,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城外,周進的大軍與盛京守軍僵持不下。張安世、穆濟倫等人聽聞薛蟠被拘禁虐待,心中亦有波瀾。

    薛蟠雖不成器,可多年來也算忠心耿耿,更何況還有薛寶釵那層關係。

    張安世、穆濟倫等人召集諸人商議“如今薛蟠被困盛京,諸君可有良策?”

    有人上前拱手,說道“張院長,當下攻城為重,若貿然為救薛蟠分散精力,恐得不償失。但可先派使者與清廷和談,提出釋放薛蟠為條件之一,探探虛實。”

    張安世微微點頭,遂命人籌備。

    盛京城內,清廷也是焦頭爛額。眾王公貴族圍坐一堂,爭吵不休。

    “那薛蟠留著是個禍害,依我看,直接殺了,每人捅他一刀,也好斷了眾人試圖議和的念想。”

    “不可,如今他們大軍壓境,殺了薛蟠,無疑是火上澆油,還是留著當人質穩妥。”

    何洛會坐在一旁,默不作聲,心中卻另有盤算。他深知薛蟠不能輕易動,一旦處置不當,周進一係定不會善罷甘休,可若是妥善利用,他今後未嚐不能借此機會,逃出生天?

    薛蟠在地牢裏,聽聞外麵隱約傳來的喊殺聲與喧囂,心中愈發絕望。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身上的傷痛、腹中的饑餓,還有那無盡的恐懼,如毒蛇般纏繞著他。他想念妹妹薛寶釵,那個聰慧過人、溫婉大方的女子,若是她知曉自己如今的慘狀,該有多痛心。又想起遠在故鄉的母親,平日裏雖對自己寵溺無度,此刻怕是也隻能在家中以淚洗麵。

    一日,牢門突然打開,一道強光刺得薛蟠睜不開眼。許久,才看清來人正是胡錫。

    胡錫看著眼前狼狽不堪的薛蟠,微微皺眉“薛蟠,你今日落得這般田地,也是自作自受。”

    薛蟠咬牙切齒道“胡錫,你少在此惺惺作態,要殺要剮,痛快點便是。”

    胡錫冷笑道“殺你容易,不過,你若想活命,便得按我說的做。”

    說罷,他湊近薛蟠,低語幾句,原來是想讓薛蟠修書一封給城外張安世、穆濟倫等人,言道他會在盛京城中做內應,引誘城外大軍深夜攻城,雲雲。

    薛蟠心中一動,可轉瞬又猶豫了。他知道若是照做,便是背叛了周進一係,日後也難有容身之地;若不答應,眼前這難關怕是過不去。

    在生死抉擇間,他的雙手不住顫抖,眼神遊移不定。胡錫見狀,又加了把火“你可想好了,城外大軍再勇猛,這盛京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攻下的,你在這牢裏,可撐不了幾日了。”

    薛蟠緊咬下唇,直至嘴唇滲出血絲,內心天人交戰。許久,他緩緩抬起頭“我……我不能答應你,我薛蟠雖不成器,卻也知曉忠義二字,斷不能做這等背主之事。”

    胡錫瞪大了眼睛,似乎沒想到薛蟠會這般決絕,他冷哼一聲道“好,好一個薛蟠,既然你如此不識好歹,那就別怪我無情了。”

    說罷,拂袖而去,留下薛蟠癱倒在地,眼神卻透著一絲堅毅。

    這一天深夜,盛京籠罩在一片死寂之中,烏雲蔽月,仿佛預示著即將到來的驚變。

    何洛會、胡錫兄弟倆一襲夜行衣,腳步匆匆,踏入陰森的監獄。獄卒們見來人勢大,忙不迭地哈腰引路,火把搖曳,映照著他們冷峻如霜的麵龐。

    “把薛蟠帶出來,我要拿他的人頭祭旗!”何洛會壓低嗓音,卻字字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薛蟠正在牢房角落酣睡,猛地被獄卒粗暴拖起,尚未清醒,嘴便被麻核塞住,雙眼也被黑布蒙了個嚴實,緊接著被一股大力塞進麻袋,扛在肩頭,一路顛簸著向外而去。

    麻袋中的薛蟠驚恐萬分,意識徹底清醒,刺鼻的腐臭與潮濕彌漫在狹小空間,他渾身顫抖,屎尿失禁卻也隻能發出嗚嗚的悶聲,冷汗如雨,心想著此番定然要命喪黃泉。

    待被一根粗繩從城牆上悄然放下,又七手八腳地抬至城外大軍營帳,黑布扯下的瞬間,耀目的燭火刺得他睜不開眼。

    薛蟠大口喘著粗氣,驚魂未定,這才看清眼前站著的是何洛會、胡錫兄弟倆。

    “莫怕,薛蟠,今日何洛會、胡錫兄弟二人救你性命,是要與你一道尋條新出路。”議政院院長張安世目光深沉,語帶玄機。

    “他們兄弟倆救了我?”想起這一段時間的痛苦遭遇,薛蟠都不知道是應當感謝何洛會、胡錫兄弟倆對他的虐待,還是感謝他們兄弟倆將自己送出城外。

    原來,何洛會、胡錫兄弟二人,乃是情報部盛京特別行動組暗中策反的對象,眼見清廷腐朽、氣數將盡,又在行動組的攻心遊說下,他們兄弟倆決意投靠周進一係,送薛蟠出城,便是他們遞上的一份投名狀。

    若是此事被清廷發覺,何洛會、胡錫二人,必然死無葬身之地。

    彼時,城外大軍依計分三路,喊殺聲震得地動山搖,烽火漫天,攻城之勢凶猛無比。清軍精銳紛紛調往城牆防禦,炮火轟鳴中,無人留意薛蟠這一“小卒”已被悄然轉移。

    得知薛蟠被平安送至張安世麵前,何洛會心中大喜,不由得緊攥拳頭,對其兄長胡錫說道“我等既已踏出這步,便沒有了回頭路,成敗在此一舉!”

    取得周進一係初步信任後,何洛會、胡錫並未莽撞行事。他們深知,城中清軍根基尚在,若貿然開城迎敵,一旦有變,內外夾擊,所有人都將陷入絕境。於是,兄弟倆佯裝如常,每日點卯巡邏,暗中卻在親兵中散播對清廷不滿的言論,不動聲色地拉攏人心,隻待時機成熟。

    幾日後,禮親王歹善在王府大擺筵席,犒勞守城有功將士,城中大小官員紛紛攜禮而至,王府內外燈火通明,戒備卻也森嚴。何洛會、胡錫領著手下親信,身著甲胄,暗藏利刃,混在赴宴隊伍之中。

    酒過三巡,歹善起身致辭,言辭間盡是對大清國祚的吹噓,滿堂阿諛奉承之聲。

    何洛會眼神示意胡錫,二人悄然靠近主座。正欲動手之際,一名眼尖的參將察覺異樣,大喝一聲道“何洛會,你們要做甚!”

    刹那間,宴席大亂,杯盤碎裂,眾人驚呼。

    何洛會反應極快,拔刀斬向那名參將,高聲喊道“諸位將士,清廷無道,苛捐雜稅,百姓苦不堪言,我等何苦再為這腐朽朝廷賣命!今日,便要取這昏王首級,為蒼生謀福!”

    親兵們聞聲而動,與王府侍衛廝殺一處。

    胡錫則如鬼魅般直撲歹善,歹善慌亂拔劍抵擋,卻因醉意腳步踉蹌。

    王府之外,聽聞動靜的清軍迅速圍攏,可城中街巷錯綜複雜,何洛會事先安排的人手四處放火製造混亂,一時間火光衝天,濃煙滾滾,清軍首尾難顧。

    城外周進一係大軍見城內火起,知曉有變,也加緊了攻勢,一時間槍林彈雨,大炮轟鳴,試圖牽製更多清軍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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