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年歲人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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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犬夜叉]奈何!
    時間,就像荷葉上的露珠,明明看著它滑落的速度極慢,可它融到水裏的瞬間,卻是快捷又幹脆。
    幾十年了?
    守在無名小村的妖怪們記憶有些模糊。
    這些年來,那些遺落在某個角落裏的記憶,早已隨著時間的流逝消失的無影無蹤。到了後來,為什麽要在這個小村子周圍守著,很多妖怪都不記得了。
    有人說是裏麵有一個很神奇的寶物,幾十年後才會出土。有人說,這裏埋葬著一個很厲害的人,他曾經對豐雲野城有著無人比擬的貢獻。還有人不屑地說,豐雲野城的外屬範圍有很多這樣的小山村,派兵守護是保護國土的行為,有什麽好計較的。
    是啊!
    確實沒什麽好探究的。因為守在這裏的妖怪們幾年一換,換到後來,他們連第一任守護妖怪是誰都不清楚了。
    要說妖怪們最了解的是什麽,大概就是這裏的出生人口,以及管轄範圍了。
    早有好多年前,豐雲野城就正式接管了城邊的很多地盤,於是如何堅決貫徹豐雲野城的工作的路線、方針和政策;如何同犯罪分子作鬥爭;如何防、控各種事故的發生,管理社會治安,維護公共秩序;如何保護這裏的人類合法權益不受侵犯就成了日常工作。
    至於那些傳說,哪個小村子沒一兩個說不清道不明的神話,還有的地方說有聚寶盆呢!結果引得一眾人、妖全部跑去,把所有的地都挖了個底朝天,還不是什麽都沒找到。
    “咦?”一個妖怪正在巡邏,突然汗毛直豎。“有妖氣!”
    旁邊同伴沒好氣地瞟了他一眼,“你自己的?”這裏妖怪少了嗎?
    “不是……”示警妖怪全身發抖,“那邊!那邊有好可怕的妖氣!”
    同伴奇怪地看過去,頓時呆若木雞!
    天啊!怎麽會有這麽可怕的妖力?
    僅僅是站在一旁就要被凍僵似的!
    “快!報警!”
    “向城裏報警!”
    特麽現在居然還有妖怪敢深入豐雲野的地盤?膽子也太肥了吧!
    快去喊監察部的人來群毆!
    “咦?”阿翔才一趕來,便看到了傳訊。驚得臉色一白,便匆匆地趕村裏。
    怎麽回事?居然有大妖怪直奔這裏?
    是得到了什麽確切的信息嗎?
    不可能啊!這都多少年了!
    這裏雖說偶然爆發過一兩次獸襲和妖襲,那也是在他控製下故意發生的。畢竟別的地方也會偶爾發生事故,這裏太過平靜實在有些欲蓋彌彰。
    不對!阿翔突然站在了原地。
    這個妖氣雖然很可怕,卻有點熟悉。
    究竟是誰呢?
    阿翔遠遠地看著妖氣的方向,終於恍然大悟。
    ……居然會是他!
    “大人!”屬下驚惶來報,“請吩咐禦敵!”
    “不用了。”反正他們抵抗也毫無效果,還不夠人家塞牙縫的。
    屬下目瞪口呆。明天是世界末日嗎?那個勤奮、勇敢,恨不得一天掰成一個月來發糞塗牆的頂頭boss居然會有這麽憊懶的一麵?太不可思議了。
    “對了,你傳個訊給城裏。”看著屬下呆若木雞的表情,阿翔輕笑。
    “好好!”屬下傻傻地點頭。“……哦,對了,我已經傳了。”不隻他傳了,其他各部門的也都傳了。現在正在考慮要不要拉航空警報。這妖怪的速度太快,需要專業飛行禦敵妖怪才能應付得了。
    “不對!”阿翔一皺眉頭。
    怎麽了?屬下有些忐忑,也有些驚喜。太好了,工作狂boss終於要恢複原狀了!
    “不用傳了。”阿翔看著空中飛來飛去的最猛勝。
    屬下的下巴都要掉了。不會吧,這裏真的要放棄了?一時間,他心裏瓦涼瓦涼的。從一個外城的妖怪混到如今的一村之長,他容易嗎?這裏要是被放棄,他的工作怎麽辦?要知道當初為了這個肥差,他可是花了不少心思,也付出過不少努力的!
    這年頭,不光你得有本事,還得手腕靈活才行!
    可現在,他才呆了一兩年,之前的付出就全竹籃打水了?
    屬下暈乎乎地想,要不,他再去打點一下,問問能不能平調吧!
    是的,不用傳了。因為奈落大人很快就會知道的。
    阿翔突然笑了起來。
    如果幸運的話,他的工作可以進入下一階段了。
    笑著笑著,他漸漸沉默了。
    守了這個無名山村幾十年,四周的一樹一木熟悉地閉眼都知道什麽模樣。而現在,任務即將結束,心中不由複雜起來。
    緩緩地來到常坐的那塊石頭旁,阿翔坐了上去。
    這裏,可以看到那棵樹。有時候運氣好,樹葉被風吹起時,還能看到那個大繭。
    那顆泛著微光,很漂亮的結界!
    隻是以後這樣什麽也不用想,隻是看著她的日子大概不會有了。
    阿翔歎了口氣,閉上了眼睛。
    ――――――――――――――――――――――――――――――――
    殺生丸一路暢通無阻地走到那棵樹下。
    一晃已經六十年了,這棵樹也長成了參天大樹了。鬱鬱蔥蔥,樹冠有若華蓋般鋪天蓋地。
    可這麽長的時間過去,殺生丸卻沒有變。線條分明的輪廓依舊俊逸得有若天人,若說有什麽不足的,大概就是他的眼神太過無情了。那些曾經留在眸裏的暖意仿佛消失般,他好似回到了很早以前,剛從西國出來遊曆時的模樣。
    不,比那時還要冰冷!
    抬頭,殺生丸看著樹上的那個大繭,眉心一皺。
    指尖一勾,一道風刃便聚集。下一秒,他就朝著大繭一揮手。
    “嘩啦啦”,漫天的綠葉都被割離,那些巴掌大的綠葉七零八落,揚出無數道綠色的軌跡。
    直接承擔力道的大繭一顫,光芒大盛。
    殺生丸恍若不覺,冷冷地注視著那道刺眼的光芒。
    隻見一個人影緩緩地從繭裏坐起來。
    她隨手一抓,破碎的大繭便凝成一束光芒,抖了抖,就成了一根白色的發帶。扒拉著被風吹散的頭發,流火自顧自地拿著發帶就綁著了一個長長的馬尾。
    若是別人看到這時的流火,多少會有些驚訝。因為她的臉上再也看不到幾十年前的憤懣、委曲與無力。
    好似這幾十年她不是躲在這裏睡覺,而是一個走遍山水的行者,整個人透出一種被歲月洗煉的淡然。
    隻是她的眼神雖然深遂,臉色卻驚人的蒼白。
    這幾十年的自我封印對流火來說也是一種沉重的負擔。若不是她還有來自豐雲野城裏的信仰之力,怕是早堅持不下去,破印而出。
    “醒了?”殺生丸冷漠地道。隻是她麵前的是殺生丸,而他極少會顧念別人的情緒。
    “不醒行嗎?”流火失笑。都打上門來了,她想睡都睡不著。
    遮住眉眼的亂發長了,流火這次沒再修理,而是清清爽爽地綁了起來。於是,她微微上挑的眼睛便露了出來,明明其他的五官隻是清秀,被這一雙瀲灩的桃花眼一襯托,便浮出引人注目的媚色。
    像是不記得曾被殺生丸無顧扔下,也像是招呼老朋友似的,流火微笑“殺生丸大人,您怎麽會來找我?”
    雖說她明白殺生丸擺出這副模樣並不是真的討厭她,卻也知道,若沒事他絕不會與自己有所接觸。
    在他眼裏,大概隻有玲的存在才是必須的。
    忽的,她臉色一變。
    這都一晃幾十年,玲不會是有什麽事吧?
    像是明了她的猜測,殺生丸頓了頓,一揚手,將一個東西扔了過來。
    流火抬手接過,臉色發白。“這是……”這是一個頭飾。一朵粉色的櫻花,含苞待放,幾根顫微微的花蕊頂上,點綴著粉紅色的水晶。這是她當初給玲的頭飾,
    “玲讓我給你的。”殺生丸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
    “她……”流火嚅了嚅唇,“她都想起來了?”
    殺生丸再次沉默了。
    就在流火以為他不會回答時,殺生丸淡淡地道“臨死的時候,那些喪失的記憶就回來了。”
    流火手一顫。……死?
    “她說,讓我把這個送來給你。”殺生丸平板地道,“還讓我轉達……”仿佛後麵的話有些難以開口,他頓了頓,“轉達謝意。”從沒說過這樣的話,他幹巴巴的,仿佛嚼蠟般,將這句話說得無趣且無味。
    若是平時,流火可能會笑出來。但此刻,她隻覺得心頭酸澀。
    死?
    她怎麽會死?
    “你沒有延長她的壽命?”好半天,她才艱難地問出口。
    殺生丸有辦法的,隻要玲願意,他可以讓她成為妖怪的。那樣,她就不用死的。
    是的,隻要玲願意。
    “她拒絕了。”殺生丸死板地道。
    閉了閉眼睛,果然是這樣!
    一片寂靜中,流火雙手將頭飾捧起,“送出去的東西怎能再拿回來。麻煩殺生丸大人幫我把這個埋在玲的身邊。”
    過了這麽多年,頭飾隻稍稍有些磨損。
    玲是喜歡它的。自己又何必將它拿回來。
    當初,她救玲,也隻是因為她們都太寂寞了。
    後來玲不寂寞了,她就沒再去打擾她的生活。
    因為殺生丸和玲之間容不下她。
    殺生丸站在原地,仿佛沒有看流火,也沒有看頭飾。
    空中卻輕輕捎過一陣風,輕柔地卷起頭飾。
    殺生丸一抬手,將頭飾再次收回。
    “玲為什麽要做這樣的選擇嗎?”雖然知道不該問,她還是忍不住。記憶中,那個小姑娘總是充滿生氣。
    微風輕輕地吹起殺生丸的頭發,那些純白的發絲柔順且泛著明亮的光澤。若是平時,殺生丸定然不會回答,甚至會拂袖而去。可此刻,他像是有些壓抑不住心中的那份情緒,好一會兒才開口。“……她並不認為人類比妖低等。”
    雖然能力和壽命根本無從比較,但玲仍以身為一個人類而自豪。
    所以,她願意以人類的身份度過一生。
    隻是,她卻拋下了他。
    當他守在日漸衰老的她身邊時,第一次感覺到無力。
    直到這時,他才了解父親為什麽會因為犬夜叉的母親而死。
    能力大並不是無所畏懼,不是無所不能。
    他自幼天資卓越,先是在犬夜叉身上感受到挫折,而後又在玲身上深刻地了解到命運的無奈。
    曾經的衝動,那種強烈想證明自己的欲望沒有了。雖仍是不舍,仍是悲痛,卻是默默地接受了一切。
    玲願意為她的選擇負責,他隻需要接受。
    “你可以去找她的轉世!”流火脫口而道。
    殺生丸沒有說話,麵容看似仍是冰冷,緊抿的唇邊卻隱隱帶出一絲澀意。
    流火剩下的話便再也說不出口。
    雖然他有很多時間,甚至可以找到她的轉世。但那還是玲嗎?
    一個有著不同記憶的靈魂,還是同一個人嗎?
    就像桔梗和戈薇!
    既然拋下了一切,那就是徹底的新生。
    一個完全不同的人,就是尋回來又如何?
    所以,真的是結束了吧!
    緩緩地轉頭,殺生丸眼中冷銳一閃,最猛勝又來了。
    他轉頭,往村外走。
    流火怔怔地坐在樹上,看著殺生丸邁著和以前一樣不變的步伐行走時,忽地大聲道“殺生丸大人!”
    這一刻,她居然並不想殺生丸離開。
    或許是睡得太久了,她忽然很想找個人說話。
    自我封閉在繭裏,她分出一縷心神放在阿助身上,保證他在危險時自己能及時出手。
    於是那縷心神就跟著阿助過完這一生,傾聽著他的自言自語,感受著剛開始的悲憤到後來的包容平靜。
    時間真的是件很奇怪的事。
    以前以為無論如何都無法原諒的事情,再回過頭來,竟然會變得釋然。
    當阿助咽下最後一口氣後,她就真的睡著了。
    這次,她在夢中重新品嚐著那些過往。
    原來換一個角度看這些事,會有這樣的感覺。
    她怨鬼蜘蛛不顧及自己的想法,卻根本不知道鬼蜘蛛想要什麽。
    她自以為是的親情從來不是鬼蜘蛛想要的。
    所以,是她負了鬼蜘蛛。
    她抓著奈落當依靠,最後倒真如奈落所說的,她想要付出,他需要她的付出,各取所需而已。
    她覺得自己痛恨奈落明明動心,卻仍是欺她、瞞她,甚至毫不留情地要殺她。可若真的如此,他又何必在最後一刻趕來!
    當年奈落屢次的相助,雖然不乏惡意。但讓她真正一次又一次重蹈覆轍的,卻是奈落的情不自禁。
    就因為那一點點的關心真實又掙紮,她才會屢次陷進去。
    奈落說的對,她和他一樣,不太容易相信人。
    隻是他理性冰冷,可以把失控的理智拉回原位;而她一旦信了,就願意為一絲的溫暖飛蛾撲火。
    “阿爹,你後悔嗎?”落花在阿助離終前,哭著忍不住地問。他一生未娶,真的心無怨言?
    阿助布滿皺紋的臉上浮起一個笑容,淡然,認命。“不悔!”一切順心而為,他為什麽要後悔?
    這句“不悔”像是一記大錘,重重地砸進流火的心中。
    為什麽要否定自己的前半生。
    那麽激烈地愛過,刻骨銘心地恨過,現在她該學著把一切都放下了。
    聽到她的呼喚,殺生丸腳步微停。
    “謝謝你!”這句道謝遲了十幾年。早在她算計殺生丸,想借他逃離奈落時就知道,大狗哥哥是一個強大又值得依靠的人。
    殺生丸表情不變,像是沒聽到這句話。
    “要回西國嗎?”流火失笑,果然是這樣,隻是,她欠大狗哥哥的,遠不止當初沒有落井下石那麽輕描淡寫。他可以不計較,她卻不能當做沒發生。這句道謝雖然輕了些,卻是目前,她唯一可以做到的事。
    “是。”
    “我可以去嗎?”很早就想跟著他,這個世界大概隻有他那裏,才會有安樂平靜吧。大狗哥哥每次扔自己都跟甩鍋似的,她是真沒想到他會在那個時候還她的情。有人隻會錦上添花,有人卻不顧一切的雪中送炭,即使麻煩無數。
    “……可以。”
    流火徹底呆在原地。
    他居然真的同意了?
    兩人一個坐在樹上,一個遠遠地站在樹下,陷入一片無法言喻的沉默中。
    流火半晌回過神來後,不由笑了起來。
    如果知道她的請求會這麽輕易地被接受,她該早些向他提出來。
    以大狗哥哥的實力,那些妖怪和修行人想來找她麻煩,也要掂量下自己的能力。
    而大狗哥哥雖然是一國的繼承人,卻一貫獨來獨往,想必身邊也不會有太多人。這就避免了很多麻煩。
    她雖然無處可去,但在大狗哥哥身邊,真的是一個非常好的主意!
    生怕殺生丸後悔,流火趕緊跳下樹。“那我們走……”
    剩下的話還沒說完,忽地聽得旁邊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像是紅酒般香醇,更像是流水般動聽,“殺生丸大人!”披著白色狒狒皮,奈落微笑地走出,“好久不見。”
    殺生丸臉色一肅,剛剛還停頓的腳步再次邁走。
    像是不記得自己答應了流火什麽,他頭也不回地走出村子。
    沿途,依舊沒有任何阻攔。就連可能會碰上的村人都沒曾出現在他的路線當中。
    到了村口,他冷哼一聲,目光掃過那些一直畏怯地盯著自己,卻隻敢躲在暗處的妖怪們,身影一虛,化為一道白光消失在天邊。
    奈落緩緩收起之前虛假的笑容,那張漂亮得宜男宜女的臉即使沒有表情仍是美得驚人。
    隻是這會兒,這張臉有些木然,隱隱約約中,透出一抹忐忑。
    眼睜睜地看著大狗哥哥第n次拋下自己,走的頭也不回,流火歎了口氣,卻沒有太多的憤懣。就知道一切不會這樣順利。
    轉頭,她看向奈落,清清淡淡的,好像那些會溢出來的恨意不曾有過。
    看著她這樣的表情,奈落的臉色越發白了些許。
    見奈落沒有說話的意思,流火搖搖頭,主動開了口。她問“那個時候,”頓了頓,流火繼續“在我要死的時候,你知道我當初是在利用你嗎?”
    她說得語焉不詳,卻知道奈落明白她的意思。
    在被鬼蜘蛛傷害後,她的身體破敗不堪,即將消失。於是,她哭著呼喚他。第一次是情不自禁,第二次卻是在賭,賭他對自己無法做得真正的狠絕。
    因為她不想死!
    “……知道。”
    果然是這樣。
    流火失笑。
    聽著這聲輕笑,奈落隱藏在狒狒皮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