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無畏衝鋒流星焚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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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懸浮城的金屬穹頂在暮色中泛著冷硬的光澤,蒸汽管道裏噴出的白霧纏繞著高聳的塔樓,將整座浮空要塞暈染成一幅帶著鐵鏽味的剪影。奧凱森站在軍械庫的合金平台上,指尖摩挲著鐵錘柄上的螺旋紋路——這柄陪伴他五十年的武器,錘頭早已被血漬浸成暗褐色,邊緣卻依舊鋒利得能劈開鋼板。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左腿,機械關節在燈光下折射出銀灰色的光,每一次活動都會發出細微的“哢嗒”聲。五十年前在西境戰場,一支獸人戰斧劈斷了他的脛骨,軍醫從死人堆裏把他拖出來時,他的左腿已經徹底壞死。後來工匠為他打造了這具機械假肢,關節處刻著帝國的紋章,如今紋章邊緣早已被磨損,露出底下斑駁的金屬底色。
    “將軍,鎧甲調試好了。”軍械官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對方捧著一套厚重的板甲走來,甲胄表麵布滿交錯的劃痕,最深的一道從左肩延伸到腰腹,那是十年前對抗暗影族時留下的印記——當時一支暗影匕首刺穿了他的鎧甲,差一點就劃開他的心髒。
    奧凱森抬手扶住鎧甲的肩甲,金屬冰涼的觸感順著指尖蔓延開來。他的胸口處,六道深淺不一的疤痕在燈光下格外醒目,每一道都代表著一次生死邊緣的掙紮。最致命的那道貫穿傷留在右胸,當年一支精靈長箭穿透了他的肺葉,他硬是攥著箭杆砍倒了三名精靈射手,直到失血昏迷前,還死死咬著敵人的喉嚨,現在已經沒有精靈族了。
    “城主府的人又來了?”奧凱森穿上鎧甲,機械左手扣住肩甲的搭扣,金屬碰撞聲在空曠的軍械庫裏回蕩。
    軍械官的頭垂得更低了:“來了,還是說……勸您回帝國養老的事。”
    奧凱森冷笑一聲,鐵錘在手中轉了個圈,錘頭砸在地麵上,震得周圍的工具架嗡嗡作響。三天前在城主府,艾瑞爾坐在鎏金座椅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扶手——那是奧凱森當年手把手教他握劍的姿勢。“老師,您都七十三了,”艾瑞爾的聲音帶著猶豫,“帝國的養老莊園在南方,有溫泉,有果園,您……”
    “我去養老,誰來守著西境的防線?”奧凱森當時猛地拍了桌子,茶杯裏的茶水濺了一地,“那些剛從軍校畢業三年的新兵蛋子,指揮千人團連叛軍的意圖都預判不準,你讓他們來當四星戰將?”
    艾瑞爾的臉漲得通紅,旁邊的三夫人艾德娜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眼神裏的算計幾乎要溢出來。“將軍,話不能這麽說,”艾德娜的聲音柔得像裹了蜜,“您看我家小舅子,去年在北境立了功,好歹也是個三星校尉,您要是能……”
    “滾出去。”奧凱森的聲音冷得像冰,他的機械左手攥得死緊,關節處因為用力而泛白。艾瑞爾還想再說什麽,卻被奧凱森的眼神逼退——那是在戰場上殺過成千上萬敵人的眼神,帶著屍山血海沉澱下來的狠戾。
    “我寧願接受‘無謂衝鋒’,也不願老死病塌前!”這是奧凱森走出城主府時,留下的最後一句話。他記得當時夕陽正沉,把浮空城的影子拉得很長,他的機械左腿踩在石板路上,每一步都像在跟整個帝國對抗。
    此刻軍械庫的通訊器突然響起,尖銳的蜂鳴聲打破了寂靜。奧凱森按下通訊按鈕,城主府的傳令兵聲音急促:“奧凱森將軍,即刻前往彈射艙,執行‘無謂衝鋒’任務——夜襲樓蘭基地。”
    奧凱森的眼睛亮了起來,他抓起鐵錘,轉身朝著門外走去。走廊裏的燈光照在他的鎧甲上,劃痕在光影中忽明忽暗,像是在訴說著五十年的征戰歲月。走到基地廣場時,他看到了三個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彈射艙旁邊等待。
    卡奧斯靠在艙壁上,手裏把玩著一把短刃,他的鎧甲是西北邊境特有的玄鐵材質,表麵刻著防風紋路——這位從西境退下來的四星戰將,當年曾單槍匹馬衝進獸人部落,把被擄走的公主救了出來。看到奧凱森走來,卡奧斯直起身,短刃在指尖轉了個圈:“老夥計,沒想到最後陪我赴死的是你。”
    奧凱森拍了拍他的肩甲,指尖觸到對方鎧甲上的凹痕:“你西北的風沙沒把你吹軟?”
    “軟不了,”卡奧斯笑了,眼角的皺紋擠在一起,“除非把我埋在戰場上。”
    兩人正說著,一道破空聲突然傳來,一柄巨型戰斧插在他們麵前的地麵上,震得碎石飛濺。一個高大的身影走了過來,鎧甲上的尖刺泛著冷光,正是帝國戰斧艾尼薩斯。他彎腰拔出戰斧,斧刃上的血槽還殘留著幹涸的血跡——那是上個月對抗蠻族時留下的。
    “你們倆倒是悠閑,”艾尼薩斯的聲音像洪鍾,“我還以為要一個人去樓蘭呢。”
    奧凱森挑眉:“你這老東西,不是說要在老家種葡萄嗎?”
    “葡萄哪有戰場煙火香?”艾尼薩斯舉起戰斧,斧刃映出他滿是胡茬的臉,“再說了,我還沒跟你比過,誰殺的敵人多。”
    “比就比,”奧凱森握緊鐵錘,“誰輸了,脫掉鎧甲彈三下小雞雞。”
    艾尼薩斯哈哈大笑,笑聲震得周圍的士兵都側目。
    就在這時,一陣細微的咒語聲傳來,眾人轉頭看去,隻見喬治·巴頓正站在不遠處,右手握著一根鑲嵌著藍寶石的法杖,左手展開一卷泛黃的卷軸。他的法袍是宮廷特有的白色絲綢,邊緣繡著金色的魔法符文,雖然頭發已經花白,但眼神依舊銳利得像鷹隼。
    “沒想到連帝師都來了。”奧凱森驚訝地說。喬治·巴頓是帝國最頂尖的法師,當年曾指導陛下修習魔法,地位比他們這些戰將還要高。
    喬治·巴頓收起卷軸,法杖在手中輕輕一點,地麵上浮現出淡藍色的魔法陣:“陛下說,前線需要法師,我就來了。”他頓了頓,看向奧凱森的機械左腿,“你的假肢還好用嗎?上次我讓工匠給你加固過。”
    奧凱森點點頭,心裏泛起一陣暖意。十年前喬治·巴頓聽說他的機械假肢容易出故障,特意讓宮廷工匠改良了關節結構,如今這具假肢陪他走過了無數戰場,從未出過差錯。
    “將軍們,死士已經集合完畢。”傳令兵的聲音再次響起。奧凱森等人轉頭看去,隻見三十一名死士站成整齊的隊列,他們穿著黑色的輕甲,臉上蒙著麵罩,隻露出一雙雙堅定的眼睛。這些人大多是戰爭孤兒,當年奧凱森在西境戰場撿到他們時,他們還隻是些穿著破衣服的孩子。如今他們都長成了挺拔的戰士,手裏握著短劍和盾牌,腰間別著炸藥包——那是為了最後時刻與敵人同歸於盡準備的。
    “將軍,”為首的死士隊長走到奧凱森麵前,單膝跪地,聲音帶著哽咽,“榮耀永遠屬於帝國和你我同在!”
    奧凱森扶起他,指尖觸到對方甲胄上的徽章——那是奧凱森當年親手為他們戴上的,上麵刻著“無畏”二字。“好,”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咱們一起,給樓蘭基地送份大禮。”
    夜幕降臨,懸浮城的北境廣場上,十萬士兵單膝跪地,甲胄碰撞聲整齊劃一。奧凱森和三名戰將走在最前麵,三十一名死士緊隨其後,他們的腳步聲在寂靜的廣場上格外清晰。廣場兩側的火把映著士兵們的臉,不少人的眼眶通紅,有人偷偷抹了抹眼淚——這些士兵裏,有一半都曾是奧凱森的部下,當年是他帶著他們從死人堆裏爬出來,是他把自己的口糧分給受傷的士兵。
    “將軍!父親!”人群中突然有人喊了一聲,緊接著,更多的人開始呼喊,聲音越來越響,最終匯聚成震耳欲聾的“無畏衝鋒”。奧凱森停下腳步,轉身看向士兵們,鐵錘在胸前抱成十字,這是帝國戰士最高的致敬禮。
    彈射艙的艙門緩緩打開,淡藍色的能量光在艙內閃爍。奧凱森第一個走進艙內,機械左腿踩在金屬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卡奧斯、艾尼薩斯和喬治·巴頓相繼走進來,三十一名死士也依次進入相鄰的彈射艙。
    “倒計時十分鍾,目標樓蘭基地。”通訊器裏傳來操作員的聲音。奧凱森看向窗外,懸浮城的燈火在夜色中連成一片,遠處的西境防線隱約可見——那裏有他守護了五十年的土地,有他犧牲的戰友,有他從未後悔過的信仰。
    “老夥計,還記得第一次上戰場嗎?”卡奧斯的聲音在艙內響起,他靠在艙壁上,眼神飄向遠方,“當時你被獸人追得像隻兔子,還是我救了你。”
    奧凱森笑了:“明明是我砍倒了那隻獸人,你隻是撿了個便宜。”
    兩人的笑聲還沒落下,彈射艙突然震動起來,巨大的推力將他們死死按在座椅上。窗外的景色瞬間模糊,懸浮城的燈火變成了點點星光,三十五個彈射艙像三十五道流星,劃破夜空,朝著樓蘭基地飛去。
    “距離目標還有三分鍾,檢測到敵方防空能量炮。”通訊器裏的聲音帶著緊張。奧凱森握緊鐵錘,透過舷窗看向下方——樓蘭基地的輪廓在夜色中顯現,城牆上火光閃爍,能量炮的炮口正對準他們的方向。
    “轟!”第一聲巨響傳來,右側的一個彈射艙被能量炮擊中,瞬間炸開,火焰在夜空中形成一團絢爛的光。緊接著,又是幾聲爆炸,三個彈射艙相繼被摧毀,碎片像雨點一樣散落。
    “將軍,我們的左翼被攻擊!”死士隊長的聲音帶著焦急。奧凱森咬著牙,機械左手在控製麵板上快速操作:“調整航向,避開炮口!”
    但已經來不及了,又有四個彈射艙被能量炮擊中,爆炸的衝擊波震得奧凱森的彈射艙劇烈搖晃。他看著舷窗外不斷消失的光點,眼眶通紅——那些都是他的親衛,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如今卻在半空中化為灰燼。
    “還有最後一分鍾,準備迫降!”喬治·巴頓的聲音傳來,他的法杖在艙內亮起淡藍色的光,“我會用魔法護盾護住剩下的人。”
    淡藍色的魔法屏障在彈射艙周圍展開,能量炮的攻擊打在屏障上,激起一圈圈漣漪。奧凱森看著喬治·巴頓的身影,對方的法袍已經被汗水浸濕,臉色蒼白得像紙,但手中的法杖卻依舊穩定。
    “轟!”最後一聲巨響,彈射艙重重砸在樓蘭基地的外城牆上,牆體瞬間崩塌,碎石飛濺。奧凱森一腳踢爆艙門,機械左手撐住地麵,兩柄鐵錘在手中展開,錘頭砸在地麵上,震得周圍的敵人紛紛後退。
    他抬頭看向四周,剩下的二十七人已經全部落地,卡奧斯握著短刃,正在和幾名敵兵纏鬥,短刃每一次揮舞都能帶起一道血痕;艾尼薩斯的戰斧劈在地麵上,一道百米長的溝壑瞬間出現,數百名敵兵被劈成兩半,鮮血染紅了地麵;喬治·巴頓的法杖在空中畫出複雜的符文,雷電從雲層中落下,劈在敵兵身上,電流順著地麵蔓延,讓更多的敵人倒地抽搐。
    “老夥計,看看我們誰殺的多!”卡奧斯的聲音傳來,他的鎧甲上已經沾滿了鮮血,臉上卻帶著興奮的笑容。
    奧凱森大笑一聲,舉起鐵錘朝著敵兵衝去。鐵錘砸在一名敵兵的鎧甲上,對方的胸甲瞬間凹陷,鮮血從嘴角溢出。他轉身避開身後的攻擊,機械左腿踢向敵人的膝蓋,清脆的骨裂聲在混亂的戰場上格外清晰。
    戰鬥進行了半個時辰,樓蘭基地的外城已經被鮮血染紅,地麵上堆滿了屍體,空氣裏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奧凱森的鎧甲上沾滿了血汙,機械左腿的關節處被砍出了一道缺口,機油和鮮血混在一起,順著褲腿往下流。
    “將軍,我們的彈藥不多了!”死士隊長的聲音傳來,他的左臂已經被砍斷,右手依舊握著短劍,死死抵著敵人的喉嚨。
    奧凱森回頭看去,剩下的死士隻剩下十五人,每個人都帶著傷,有的斷了胳膊,有的瘸了腿,但沒有一個人後退。
    “還有最後一個目標——樓蘭基地的指揮官!”奧凱森舉起鐵錘,聲音響徹戰場,“你們緊跟我衝鋒!”
    他帶頭朝著基地深處跑去,機械左腿在地麵上留下深深的痕跡。十五名死士緊隨其後,他們的腳步雖然踉蹌,卻依舊堅定。敵人的箭雨和炮彈朝著他們射來,幾名死士撲到奧凱森麵前,用身體擋住了子彈,鮮血濺在他的鎧甲上。
    “將軍,去吧!”死士隊長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奧凱森往前推了一把,自己卻被一支長矛刺穿了胸膛。
    奧凱森怒目圓瞪咬著牙,淚水混合著血汙從臉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