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幕:晚安,艾德請先閱讀本書第224章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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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夜空拉開一條細縫,一艘路標狀的清白星艦以近光速自高維跌落,一粒光點緊隨其後將它摧毀,再然後,黃沙般塗裝的旗艦“晨光”號跌落至這處星區。
弗裏斯頓和莉莉雅是這艘星艦唯二的生命,其餘的生命體在卡茲戴爾空天軍部署在泰拉外的軍隊中,隻有薩卡茲和薩科塔,是極小極小的一部分。
弗裏斯頓從未讓其他人參與他的戰爭,因為在宇宙的尺度上,泰拉這點人根本不夠死的。
同樣在宇宙的尺度上,全體空天軍與天堂支點的所有部隊是那樣渺弱不堪,太空不會有隕石群的,因為任何微小的宇宙造物之間微小的距離,對人類而言都是龐大的。
“弗裏斯頓閣下,這裏有一條天堂支點的訊號。”
莉莉雅的報告比他運作得慢,弗裏斯頓的聲線沒有任何變化,他隻言道:“繼續說。”
“目前沒有被光芒清掃的風險。”
光芒,一道聖潔的光,將它接觸的一切造物毀滅。將它接觸的一切生命抹除,隻留下無智的生物,它隻是觀察者的先兆,卻將上一世代的所有文明逼至絕境,數萬年的掙紮徒勞無功。
觀察者依然在靠近,這道光依然在宇宙中遊蕩。
海嗣是空天軍的定位器,他們用海嗣的狀況推測光芒的位置,這是莉莉雅留在此地的原因,弗裏斯頓不能很好地應用陸的最終科技結晶,另一個原因是為了解悶。
天堂支點也在躲避光芒,並且更精準高效。
弗裏斯頓推測艾德拿到了號星士的星圖,隻有號星士的伴生靈寶才能被光芒影響後正常運行,號星士手上沒有星圖,一定是被艾德忽悠走了。詳情見本書224章末)
號星士當年被各個文明的各式人物和勢力請去喝茶,失落時代甚至被武力脅迫過,都沒有放下他花去大半輩子的作品,能擄走它的隻有他認可的朋友。
莉莉雅還在繼續講述:“天堂支點的訊號中有一條生命訊號。”
“莉莉雅,立刻靠近他。”弗裏斯頓的平靜變化了,小車上的表情塗裝變為嚴肅,“你留守,我自己去看。”
不間斷的運動戰,不間斷的衝突,沒有太空歌劇般的軍隊角逐,隻有在永久的和暫時的空間中持續不斷的遭遇戰,就像簸箕裏蹦跳的蠶豆。
上個世代的文明早已聯合,這個世代的第一場宇宙規模的戰爭卻由上代文明引發,軍事機器間無意義的傾軋,直至一方失誤為止。
天堂支點真正的核心在宇宙中漂流,它的大部分功能在觀察者引起的浪潮裏失效失控,其它天堂支點的部分恐怕早就遺忘了他。
昏暗的空間廣袤,閃爍危險的紅色,內部的空間潔淨且空無,這是一層保護,一個卵,保存著天堂支點的大腦,也僅有一個的大腦,這座建築是保存器,所有的空間隻為了正中央的維生設備與核心服務器存在。
半履帶小車行駛於正中央的通路,中央透明材質內的生物與弗裏斯頓對視,而直到對方靠近,生物也沒有做額外的反應。
“艾德?”
“……”
空間寂靜無聲,弗裏斯頓的攝像頭盯著天堂支點的創造者:懸浮著的根莖一般的觸須,表皮圓潤,魚類樣,就像母親肚子發育三個月的嬰兒,唯一稱得上器官的是一端的兩點眼珠,純白的或許是眼珠的事物。
弗裏斯頓沒有讓莉莉雅一同來送行,因為他不想讓區區造物目睹同胞不堪的落幕,可為什麽會是這樣?惡毒的前文明粗口!不應該!絕對……
悲哀和憤怒在弗裏斯頓的服務器中流動,攝像機朝著目標,卻沒有打開記錄。他應該記錄嗎?
“艾德,你最好不要學某一個人一樣,把天堂支點的核心終端設計繁多的係統保護。”
弗裏斯頓轉而把精力投向維生室下的核心終端,破譯,權限設置,調用數據,幾乎沒有費多少算力,他就找到了星圖的接入端口,並輕而易舉地下載了所有數據。
“艾德,謝——”
弗裏斯頓有些不可思議,事情進展得非常順利,不……或許是他太敏感了,女祭司是個神經病,號星士也是個怪才,以至於他都忘記了項目計劃本就不應該對其他項目負責人嚴防死守了。
弗裏斯頓心隨境轉,但剛想道謝,他就死機了。
萬幸死機來的快去的也快,弗裏斯頓驚恐地向後移動,千萬種情況和方案在他的計算中迭代成型。
弗裏斯頓:見鬼了,號星士的星圖數據劫持了我的數據庫!
“你剛剛那句話我可不能當作沒聽見啊。”
熟悉的音色出現在弗裏斯頓的聽覺單元中,號星士本人的形象直接出現在他的顯示屏中。
尖尖的短耳朵,墨色的眸子與白短發,宇宙測繪師的天藍配色的潔白工作服,一米六七的小個子捧著平板終端和測繪筆。
大部分情況下,號星士一直都是這個形象。
“如果我不做多手準備,怎麽能盡量減小失敗風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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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號星士!你到底做了什麽!?”
弗裏斯頓震顫的心剛放下便又驚怒起來,這玩笑差點嚇死他了!
“不就是劫持了你的服務器嗎?別生氣啦。”
號星士的態度顯得沒心沒肺“一般情況下,如果本體死亡,星圖的數據會在下一次傳輸中自主變為我的人格模型,並經過接收它的外部設備保證數據的正常轉化。”
“我不相信我們的科技能逃脫觀察者的影響,我得保證人格模型不會失控,比如變成艾↓德↑這樣。”
號星士說著看向艾德,輕笑道:“瞧瞧吧!自以為人的意識不會失控,將自己作為數據處理的中樞,但卻被失控的維生倉改造成沒有五感,失去思考能力的活物。艾↓德↑一直以人類的身份為傲,現在他的確是人類悲哀結局的象征了。符合我最糟糕的推演結局。”
用冷嘲熱諷作為對同事的送別語,這沒人性的行為弗裏斯頓居然一點都不驚訝。
“還有你,弗→裏↓斯↑頓←,看樣子觀察者也給你帶來了一針見血的嘲諷,凍肉市場?哈!”
號星士貌似想再嘲笑一下,但半路欠教育的表情一頓,突然變得如死水般平靜,不過語氣依舊。
“弗→裏↓斯↑頓 ←,本體沒死透呢,而且看情況會非常地難以形容,總之,現在我還不是號星士,你可以稱呼我為繪星,星圖的輔助智能。”
“星莢讓你不太了解泰拉。”弗裏斯頓終於回話了。
這是理所應當的,星圖的可靠性建立在原始上,區區普通的數據信標自然看不透源石製作的星莢,如果能夠看透,天堂支點直接主力騎臉泰拉,弗裏斯頓就可以摔鍵盤,表示這場宇宙戰爭完全不用玩了。
“現世代的文明共同的智識要比我多得多。”繪星理所當然地篤定道。
弗裏斯頓不作評價,他移動到核心終端前,繼續登入控製台,打算關閉天堂支點。
可就在他行動時,繪星蹦了出來:“嘿!等一下,你不給艾↓德↑拍一張照片嗎?”
“哪怕他是人類悲哀結局的象征?”弗裏斯頓的話語詭異地停頓,這是慘然的笑聲。
“我們都一樣,弗→裏↓斯↑頓←。”繪星的話語不再嘲諷,但他的平靜卻比任何嘲笑更刺痛人心,“如果你果真這麽認為,你從最開始就不應該拍下任何一張照片,是照片讓我們提前步入安寧的死亡,最後一張了,弗→裏↓斯↑頓←,直麵他。”
其中一人讓攝像機調整了方向,紅光在保存器的空間中依次熄滅,先是外圍的燈光,再向內,最後定格在黑暗的培養倉中的一滴淚水。
他還會落淚嗎?或者隻是生理性的對黑暗的恐懼?
艾德跌落在地上,無聲地蠕動,他還活著,僅有活著。
“他就像海嗣一樣,看來陸↗↘也失敗了。”繪星作出對比,又順暢地講出一句話,一句冰冷的現實。
“夠了!閉上你前文明粗口的嘴!”
弗裏斯頓麵上的表情塗裝扭曲,他想刪去繪星的模型數據,但繪星就像病毒一樣紮根在他的人格數據裏,活脫脫一號星士出品的流氓軟件。
號星士可是前文明的明星之一,弗裏斯頓連普瑞賽斯都玩不明白,又怎麽可能撕過繪星?
“他們沒有失敗!計劃還在進行——”
“無效的掙紮。”繪星貼心地陳述,“光芒是觀察者的現象,而我們幾萬年來卻對其一無所知,隻明白觀察者到來的時日,弗→裏↓斯↑頓←,你憑什麽認為我們的科技能對祂造成影響?你的所作所為還不如對其它世界的鳥籠有意義。”
“我們是蟲子,弗→裏↓斯↑頓←。”
“別用你的思想影響我。”弗裏斯頓放棄了無謂的清理,“我不再是悲觀的保存者了。”
“你從未這樣過,特裏弗教授,你是所有人的主心骨,會擋在所有人麵前的盾。”繪星似乎是察覺到自己在交流上的不妥,言語間總算帶上了情緒,“不要憋著,你可以多向我傾訴,反正其他人是看不到我的。人類很脆弱,你知道的。”
“你也從未這樣過,繪星,號星士,你的傲慢和熱情呢?”弗裏斯頓不由自主地嗆道,“複古派中的複古派,勝利主義的領頭人,你怎麽變成悲觀的話嘮了?”
繪星的人物圖像頓時滿頭黑線合著隻有話嘮不變啊!而且悲觀的話嘮不就是神經病嗎!
繪星糾正道:“我既不悲觀也不虛無,我隻是陳述事實。確定病因是醫治病症的第一步。弗 →裏↓斯↑頓←,你得告訴他們,這樣做毫無作用,你們要找到正確的路,而不是想當然地努力。”
弗裏斯頓沒有回應繪星,他轉身向保存器外駛去,完全無視了繪星的勸告。
“你有在聽嗎?”
繪星嚐試確認,但弗裏斯頓並不理會他,突然的,他惶恐起來,又轉變為憤怒。
“你……你們一直都是這樣,把號星士的話當作過耳風,他變成了你們眼中的瘋子,對吧?不……或許隻是我自己的錯?弗→裏↓斯↑頓←,你能聽到嗎?你的灰質鞘釘不會還沒拔除吧?你難道在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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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裏斯頓依然在默默前行。
“呼——現在我恐怕有些……好笑?祂們會旁觀到我的滑稽樣嗎?”(華夏語)
繪星的情緒莫名失控,但說出一句不明語言的話後,他就立刻冷靜下來了。
“弗→裏↓斯↑頓←。”
“你說。”
弗裏斯頓對繪星的突然發病習以為常,當號星士用極其古怪婉轉的腔調唱出你的名字時,你就應該給他打上神經質的標簽了。
項目組早期經常性見號星士發病,是之後才恢複好的,這個人物模型貌似是取材早期人物性格,畢竟星圖板是號星士的老發明了,他埋後手時應當也是在項目組早期。
“你認知到了多少?我剛剛的話。”
“說我應當警告他們不要無效努力,然後又說我害怕交流的那一段嗎?”
“那‘你們經常無視我的建議’的那段呢?”
沒有回應。
早該習慣了,自己的話不是被當做不可名狀的瘋言瘋語轉瞬間遭人遺忘,就是沒有一個人注意到他在講話,他早該習慣了。
繪星肉眼可見地鬆了口氣:“好。你就這樣離開嗎?把艾↓德↑拋下?”
“讓他在黑暗中入眠吧,繪星。”
弗裏斯頓話音未落時,繪星似乎是在歎息,即便他隻是一個人格模型。
“我知道艾↓德↑母星的位置,我會用複古守舊派的方式安葬他,本體和他說好的。”
……
當天空降下巨物時,它呼嘯著燃燒,而大氣層之外,無垠的星空依然不聲不響。
星係中燃燒的灌木沒有發聲,銀河流淌過夏夜黑暗的淺灘,也沒有激起易被察覺的波紋。
月亮從一片厚厚的白雲裏探出頭,這時候光暈出來了,裏麵一個,外麵一個,石刻的光暈是金色的。
薄膜破裂了,一滴淚水飛越半空。
宇宙保持沉默。
……
“號星士?”
“怎麽?”
“我沒叫你,繪星,該回泰拉了。”